第二十八章:有劍無劍

第二十八章:有劍無劍

張明心爬起,摸著肚子,再往上,按在白鏡位置。

「怪了,我真的無事。」

張明心睜大眼睛,似是不能相信。

玉璧少女靈目上下打量張明心,眼中亦是不信之色。

想了良久,少女終是壓不住好奇之心,問道:「方才,你到底,見着什麼。」

張明心拍著身上塵土,說着:「你沒見到么,剛才,四周的劍,飄起叫了碎了,便變成怪怪白影,我見白影向你背後衝來,怕他害你,便想推開你,不曾想,被那白影撞得飛起。」

頓了頓,少年摸著胸下,臉上儘是后怕,繼續說道:「而後,那些劍變的白影,皆是跑來飛來撞我,再用劍刺我。他們,好多好多,我都算不過來,有着多少,每個白影都不一樣,有的兇惡,有的面善,都拿劍刺我,刺著,自己又散了。」

小嘴微張,少女臉上,幾是不信之色,只是不信的,是張明心還活着。那烈風,少女便有感受,只是不知,那是附身在劍上的鬼魂?還是……劍魄?

少女一時,也想不清楚,上下打量著張明心,少年除看着身上多傷未復,疲憊虛弱,精神卻似好的。

轉身,少女向坑外走去,頭卻微側,手中依然握著幻光劍,卻似防著少年,「你既無事,便出谷罷。」

張明心也邊走上坑邊,卻是搖搖頭,說道:「我還要……」

未等張明心說完,少女便打斷道:「你已有劍,何以再求,縱是凡鐵,你接了,又想棄去。那你,又何配求得他劍!」

張明心聽了,低下頭,看着手中黑劍,久久才說:「我沒要棄它,只是我要不求得劍,我怕師兄不高興,怕師父不肯留下師兄,我……」

遠處,葬劍山方向,天上又一青光炸開,七星閃耀,三閃之間隙,卻是急快很多。

「若你命留在此,他們便高興了?」少女頭也不回,向前走去,冷冷說着,「藏劍谷異變,已發二回召回令,若是遲了,鐵鏈升上,你求得劍,認不得路出谷,亦死在此。」

少女腳步一停,又說了一句,便直直前行:「我本不屑與你講這些,只是你自葬劍山上便跟我,又跟得入谷,我出得谷去,又得二劍,只怕閑話,我搶了你劍,弒你在此。」

張明心獃獃看着少女背影,雙手捧著黑劍,站於坑邊,不知所措,抬頭,張明心看着那巨獸白骨,傻傻自語:「你長得巨大,怕是厲害得很,怎的,也死在這谷里了呢。」

少女遠去,再不回頭,只向谷外葬劍山方向而出。

葬劍山上,陸由之低着頭,向著幾人說着什麼,幾人站處,圍着不少求劍的年輕弟子。

那幾人,為各宗首座,全通道人,明月師太,還有逍遙宗首座,石道邊。

幾名首座,聽着陸由之說着藏劍谷異變,臉色嚴峻。

七玄弟子,前前後後,下去這藏劍谷三十餘,有幾人,均為各宗首座,親傳弟子。

陸由之見着異變,派年長弟子通知宗內,愛徒受險,眾首座自是疾速御器趕來。

明月雙目緊緊盯着山下藏劍谷,臉上冷峻。

山下鐵鏈處,已聚著二十餘弟子,或站或坐,已有數名弟子爬上鐵鏈七八百丈,狂風呼嘯,再往上,那些弟子爬著緩慢。

不時仍有弟子出谷,向著鐵鏈而來。

終至一人出得谷來,向著鐵鏈緩緩而行,明月呼出口氣,轉頭看向不時說着話的陸由之、全通等數人。

那人衣衫飄飄,分明是女子身着,明月修為高深,眼力過人,見得那是玉璧少女。

「谷中異變二次三次,怎第一次不派弟子知會宗門!」明月冷冷問道。

陸由之被明月一問,見着明月眼中冷光,臉上極為難看:「弟子僅進過藏劍谷一回,也不知藏劍谷是否本就如此,只是見怪事連連,才覺為異變,立時便派人通知宗門師長。」

「哼!」明月眼中更為冰冷,冷語再問:「那點紅點,又是怎一回事。掌門宗主,極重入谷求劍弟子之安危,百年以來,從鐵鏈掉下的弟子,並無一人,為何今日,藏劍谷異變不說,這鐵鏈便先害了一名弟子!這弟子是誰,你也說不出,你這師兄,你這求劍使,怎麼當得!」

陸由之聽得此問,言語遲緩斷續地回道:「這是首批下去的宗門師弟,我……弟子護著鐵鏈下放,卻是未能注意是何人。怕是那師弟受不住『風回境』之風勁,失了手掉下的。應是符宗的師弟,或是……逍遙宗的師弟。」

陸由之說着,偷瞄了一眼逍遙宗首座石道邊。

石道邊臉色一變,卻無言語,只是緩緩閉上了眼,面色再回平常。

「你倒是用心,你見不著,你律宗其他本次求劍使護法,便也見不著?」明月緊緊追問。

「好了,明月師妹,此處是葬劍山,不是三清殿,我們還是快些救助藏劍谷弟子,有些什麼,回宗內再說。」石道邊看了看四周的弟子,對明月說道。

眾人沉默,多到山邊看向下方。

下方已是聚著二十餘人,加上爬上鐵鏈的數名弟子,已過三十之數,不久谷內又走出一人,走得緩慢,一跛一跛,走了十餘步,便摔在地上,在掙扎排氣,數名鐵鏈處的弟子跑去,扶起那人,向鐵錨走來,那弟子已似是已傷得不輕。

見着谷內走出之人,眾人臉上更是嚴峻。

陸由之輕聲對幾位首座問道:「下面人數聚得已和下山人數相差不遠,又似不少師弟師妹受傷,是否發號令讓下面師弟師妹捉住鐵鏈,弟子將鐵錨鐵鏈拉上……」

「相差不遠,是差了多少!」律宗首座全通道人,雙目怒瞪自己的弟子陸由之,厲聲問道,「便是沒有個准數?」

陸由之低着頭,輕聲答著:「下去三十六人,鏈上八人,下方二十六人,下去時……摔下一人,還餘一人未出谷。」

「還差一人,誰的弟子?」全通道人轉目下看,聲音依然威厲。

「看着衣衫,下面人中,皆穿玄宗衣服,未出谷的,應是……葬劍谷中,老……老師父新收那弟子。」陸由之怪怪地答道。

全通道人不再言語,陸由之看向明月和石道邊,眼中詢問。

明月眉目不轉,石道邊聞言之後閉目不語,臉上卻是帶着悲傷之色。

陸由之嘴角微微一扯,又向師父全通看去,全通微微點頭。

陸由之施禮,慢慢走向纏鏈巨石,對着幾名先前放鏈下山時施法啟動法陣的年長弟子示意,數人便齊齊聚向巨石法陣。

「人之命,是賤如草芥?少得一人,不是你律宗弟子,便要收這鐵鏈?」明月忽然,狠狠地說了一句。

陸由之數人聽着一驚,腳步停下,陸由之立着,不知如何是好,看向師父全通道人。

全通哼了一聲,瞪着明月回道:「這三十餘弟子之命就不重要罷!下面還有你流月和他宗弟子,不是疲累,便是有傷,也不知有幾人傷得重的!再等,怕是那弟子早死在谷內,其他弟子白白等著,連這鐵鏈都握不住,到時再摔下幾個,又是我律宗之罪么!」

明月無言,倒是石道邊淡淡說道:「再等等,再等等。那孩子命也苦,能受我七玄庇護,福緣必也不會如此之淺。」

全通又哼一聲,卻是似不敢不給石道邊面子,對陸由之說道:「先行準備,等上一炷香,再無人出谷,便將鐵錨拉上。」

此時,一名求劍弟子已從鐵鏈爬上,那弟子背劍,攀在崖邊時,便被幾名玄宗弟子拉上來。

石道邊見那弟子,急急走過去。

那弟子見着石道邊,欣喜地叫了聲師父,臉上又變悲戚,對石道邊說道:「師父,木師兄,他……他……沒了……」

石道邊腳步一停,臉上色變,定定站着。

陸由之遠遠看着,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良久,石道邊開口,問那弟子:「我方才,已看到,下方少了他……你木師兄之事,回去再說,那入谷的,有一少年,不是住在宗內,也不著弟子衣裳,你可在谷內見得他?」

那弟子想了想,答道:「是那著獸皮衣的少年?卻是在谷口見過,他入了谷,跟着流月宗白師妹,兩人走得谷內極深。出谷之後,卻未見他。」

石道邊聽了,嘆了口氣,再不言語。

全通聽着兩人說完,對陸由之大聲喝道:「收鏈!」

陸由之大聲應着「是!」指揮眾人啟動陣法。

那先前三人,各站先前位置,捏着法訣,又對着地上法陣刻痕按下,地上法陣,緩緩亮起。

一名年長弟子,舉著仙劍,對着山外天上,雙手握著劍柄,嘴中念咒,喝了一聲起!數點星芒,自仙劍射出,星芒在天上散開,一點一點閃爍,十數息后,才完全消散。

山下鐵錨處,眾弟子見着天上星芒閃爍,在一名弟子呼喊后,皆擁著向鐵錨聚去,一個一個爬上鐵鏈。

玉璧少女站在最後,離眾人遠些,似是不願與眾人相近。

很快,眾弟子已經爬上鐵鏈。

玉璧少女依然等著,也不上鐵鏈,更不理會上方弟子呼喚。

那發信的年長弟子,看着下方弟子已爬上鐵鏈,叫一聲:「起!」

巨石法陣早已經亮齊,三名施法弟子,按在法陣上的手,齊齊右轉。

巨石轉動,緩慢捲起鐵鏈。

山下,鐵鏈慢慢綳直,鏈上弟子歡呼叫着,很快,地上震動,鐵錨被拉動,一點一點從地上抽出。

見着鐵錨從地上出了,玉璧少女走近兩步,一腳踏在鐵錨穩當之處上,一手扶著鐵鏈,穩穩噹噹。

忽而,少女回首,望了一眼藏劍谷口,空空無人。

少女摸了摸身後幻光。張明心被白影襲擊完后,那劍不知何時,又幻光閃耀,緞帶卷著,也透著亮光。

巨錨離地,緩緩直上。

藏劍谷口,一少年蓬首垢面破褲無鞋,緩緩走出,看着鐵錨方向,見得鐵錨已離地,趕緊拚命向著鐵錨衝來。

那地上,經他一跑,一步,一個血印。

山上有弟子見着谷中有人出,叫道:「有人出谷了。」

石道邊近山邊一看,對巨石法陣方向喝道:「停下!」

全通道人冷哼一聲,語氣怪怪說道:「這巨石陣,不好之處,便是啟動了,便不能停下。」

頓了頓又說:「更不好之處,便是放也好,收也好,只能一日一啟。」

石道邊聽了,哼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望那少年,能趕得及,躍上鐵錨。

從未聽過有人,能從葬劍谷游過山下之湖。那湖中奇怪,令石道邊這等修為之高,也不寒而慄。這葬劍山,是七玄宗先輩大能造化,年代久遠,石道邊知之甚少。

這藏劍谷口,落了地,便是藏劍谷之地。

不論求劍留劍,兩日之期,遲出一步者,立為飛灰。

明日,便是入谷弟子的第二日……

鐵錨升起,便不是很快,緩緩而動。

只是鐵錨與藏劍谷口,離得較遠,少年跑得一半之路,摔在地上,爬起之時,鐵錨已離地兩丈。

張明心看着鐵錨上的玉璧少女,苦苦一笑,儘力跑着。

終是跑到鐵錨之下,張明心大口喘氣,望着離地六七丈的巨錨,眼中,儘是悲涼。

一道細細的白色緞帶,從巨錨上落下,在風中飄蕩。雖未到地,但一躍之間,也是能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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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魄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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