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出陽關有故人
沒有陽關，只有如血的殘陽，讓陳曦想起自己喜歡吃的鹹蛋黃。
黃沙，烈風。
陳曦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了，小泉出於好心借了兩套的粗布衣裳，到了關外，黃沙漫天，粗布衣裳都被粗糲的沙粒割破，陳曦白天遭受烈日的考驗，晚上又要挨餓受凍。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小鎮，小鎮的人個個都穿着厚厚的衣裳，臉上都是粗糲的皮膚，對陳曦紅色的臉龐沒有陌生，大家都知道，初進沙漠的人，都會有這樣的面色，那是嬌嫩的肌膚被黃沙打磨的第一道程序，到了最後，陳曦的臉色就會和他們一樣了。
找了一個小旅館，沒有選菜，只有大餅和稀飯。
大餅就好像黃沙一樣粗硬，陳曦只能把大餅一塊一塊地掰碎，泡進稀飯里再吃，雖然還是很難吃。
「和我們一起吃吧。」一個男聲在陳曦耳邊響起。
陳曦循着聲音去看，兩個男子在一邊的桌子坐着，面前擺着的是燒雞還有白色的饅頭。
「不用了。」陳曦不喜歡和陌生人一起。
「你剛剛出來，還不適應，和我們一起吃吧，這些東西都是放了很久的，你的腸胃不好的話，就會鬧肚子。」
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淡淡然，看着陳曦的眼色也是淡淡然，好像在對一個熟悉已久的人說話，沒有違和的感覺，也沒有故意搭訕的感覺。
「過來吧，我們也是剛剛從關里出來的。」長相豪邁的男子，向陳曦伸出了手。
「我們保證不會害你，看你的樣子，也沒有什麼可以給我們的。」豪邁男子見到陳曦還在猶豫，笑了。
陳曦聽完莞爾一笑，過去了。
噴香的燒雞，溫軟的饅頭，自然不是那些冷硬的大餅和冰冷的稀飯可以比擬。
吃完之後，陳曦想給點飯錢，豪邁男子一把就按住了陳曦的手。
「小兄弟，一隻燒雞，幾個饅頭，誰會要錢？」
陳曦不露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她看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會少了自己那點錢。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斯文男子喝着杯中的茶，淡定淡然。
「我叫陳曦。」這個名字男女皆宜。
「我叫楊柳，他叫江南，我們是好兄弟！」豪邁男子立即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多謝兩位大哥。那我們後會有期！」陳曦想休息了，走了一天，累到不得了。
「坐下！」斯文男子忽然說了一句。
「怎麼了？江南？」楊柳，豪邁男子說話了。
「坐下，陳曦。」江南的眼神凌厲。
陳曦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坐下，不是追究飯錢吧？
「楊柳，告訴他，應該怎麼在沙漠生存。」江南好像知道陳曦的心事一樣。
楊柳很熱心，他坐在陳曦的身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見識都告訴了陳曦，在沙漠裏這樣可以找到水源，在沙漠裏要在什麼時候出行才是最好的。
陳曦明白之後，很感激楊柳，這些實戰經驗很重要，自己知道對以後生存也很重要，。
不自覺地低頭，露出了脖子，江南飛快地瞥了一眼，又立刻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小兄弟，你先回去。」江南，還是溫和的語氣，他的樣子還是一樣，斯文淡定。
「什麼回去？小兄弟，你怎麼一個人到了關外？看你的樣子也是瘦瘦弱弱，不像是一個受苦的人。你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幫忙的，就趕緊出聲，我們不會推脫的。」
楊柳比江南仗義，他看到陳曦一臉的文弱相，就忍不住想保護陳曦。
陳曦一早就想好了對白，就如當初對小泉說的，她家裏已經沒有親人，她來到關外，就是為了尋找唯一的哥哥，他的哥哥就在余逸風的軍隊中當兵。
「真是巧，我們……」楊柳聽完陳曦的話，一拍腦袋，正想說下去，他的嘴巴被江南的紙扇擋住。
「真是巧，我們也是去關外尋親的，不過目的地不同。」
陳曦一眼就看穿江南不想楊柳告訴她真話，她也不想知道，草草敷衍幾句，她就讓小二找了一個最便宜的客房休息了。
一股探索的眼神縈繞在陳曦的身邊，陳曦沒有留心，她太累了，還沒有沾到枕頭，已經睡著了。
陳曦睡了很久，醒來以為又天黑了，掀開窗帘一看，外面黃沙漫天，是風沙天氣，誰都走不了。
樓下的人在高談闊論，陳曦沒有心思下去聽閑話，她身上的錢已經越來越少，要是還不能找到余逸風的軍隊，她就要活活餓死，她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不會讓自己餓死，也不會讓自己沒有做完事情之前發生意外。
等到下午，風沙停了，陳曦決定出發，自己身上的東西不多，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不到半里路，她看不到前面的路了，小二勸阻過她，她認為是小二危言聳聽，她覺得風沙只是一時之事，等到遲一點，就可以了，自己要抓緊時間才是。
小二說，風沙很快又會再起，會把所有的道路都完全淹沒。
陳曦按照楊柳教的，用布蒙住了頭，露出眼睛，沒用，黃沙漫天，向她卷過來。
隔着兩層的衣服，陳曦也可以感覺沙粒在用盡辦法鑽進自己的身體，疼痛，就好像黃沙一樣，向自己席捲而來。
眼睛睜不開了，東南西北，路在哪裏？她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動，讓自己不至於什麼都走不了，也不至於原地停留。
陳曦艱難摸索着想回去旅店，一腳踏空，她居然陷進了流沙。
在現代，陳曦看過，在流沙里，越是掙扎，就下沉得越快。還是要保持冷靜才是，看看接下來自己可以做些什麼避免自己一直在流沙里塌下去。
陳曦沒有叫，她知道，周圍不會有人，誰會在這種天氣出門？除了她這個笨蛋。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笨蛋，她覺得自己就是過於逞強了，要是聽了小兒的話，怎麼至於在這裏徘徊？還陷進流沙里，自己真是笨蛋了。
沒有想到回到前世，自己是用這種方式死的，回到前世，就是為了再死一次嗎？這樣算是還債了嗎？看小說一般都是死得很美麗才對，百年之後，人們在黃沙里看到自己的白骨，會不會知道她的故事？她想到這裏，自己都不知道要笑才好還是哭才是，還是哭笑不得。
一個因為休書而赴死的王妃，史書會有記載嗎？後人看到了會說什麼？會笑話自己嗎？
流沙慢慢淹沒到她的腰部，她閉上了眼睛。沒有其他選擇了，這個天氣也不會有人出門閑逛，自己只能是閉上眼睛了，等待最後的時刻。
過了多久，自己還沒有覺得呼吸困難，還是覺得呼吸比較順暢，到底怎麼回事？再睜開眼睛，楊柳在對她笑。她產生幻覺了嗎啊？
沒有想到楊柳也來了，難道他也和自己一樣，陷進流沙里？
也好，黃泉路上，也有一個熟悉的人，起碼不會太孤獨，有人陪着總好過自己一個人走，楊柳也不錯，是一個認識的人。
睜開眼睛，她環顧一下四周，真是奇怪，沒有了黃沙刮臉的感覺。
等等，這裏不是自己在小旅館的房間嗎？難道自己沒有死？
「你啊，要不是江南聽到你小二勸你的話，我們還不知道你要走，這種天氣出去，只能是找死，江南順着你的腳印找到你，幸好及時趕到，要不你就給流沙吞進去了。」
楊柳見到陳曦睜開了眼睛，他憨厚地笑了。
「這是我給你熬的稀飯，很新鮮的，快吃了吧。」楊柳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稀飯，氤氳的蒸汽漂浮在楊柳和陳曦之間。
陳曦一身的疲憊，聽完楊柳的話，她心裏忽然想到了現代的父親，以前也是爸爸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就會做熱乎乎的東西給她，爸爸說，只要心裏熱了，就什麼都解決了。
楊柳的大眼睛就在自己的面前，陳曦沒有再想，她把頭埋在楊柳的肩膊上痛哭起來。
楊柳慌神了，他不知道陳曦為什麼會忽然哭起來，他高舉雙手，不知道如何處理才對。
「小兄弟，你，你，你不要哭了，你……」楊柳很想伸手拍拍陳曦安慰一下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他的雙手懸在了半空，看着陳曦在自己的胸前痛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曦才抬起頭，楊柳的衣服已經被她蹂躪到一塌糊塗，眼淚鼻涕胡得到處都是。
「不好意思，楊大哥，我弄髒了你的衣服。」
「沒有，小兄弟，你覺得哭完就好受，儘管哭。」楊柳一臉憨厚的笑，他見到陳曦哭完之後他就鬆了下來。
「一個男人，喜歡伏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哭的嗎？」
江南一身白衣，出現在門口，他盯着陳曦。
「江南你說什麼，陳曦八成是給流沙嚇到的，你兇巴巴的嚇壞他，他看起來還像是一個小孩。」楊柳見到江南的俊秀的面龐蒙上了寒霜，他急着為陳曦解釋。
「這次真是多謝兩位大哥了，要是沒有兩位大哥，我可能就死在流沙里了。」
「陳兄弟，我們也算是有緣，沙漠那麼大我們都可以遇見，我們結拜成兄弟吧。「楊柳一拍陳曦的肩膀，差點就把陳曦拍到撲倒在床上。
江南沒有說話，一直在看着陳曦，
陳曦也望着江南，再看看楊柳，楊柳一臉豪氣。
「好啊，只要兩位大哥不嫌棄小弟只是一介平民，沒什麼本事。」陳曦看過小說，知道結拜兄弟的作用很大。
「哪裏，只要你同意就行，我這就去讓小二準備香燭！」楊柳一躍而下，自己跑了出去。
江南還是盯着陳曦，目光漸漸變得柔和。
「你是關內人嗎？」江南打破沉默。
「不是，我不是關內人，我家，在很遠的地方。」陳曦說實話，她遙遠的現代來到了十國時代。這個不算是說謊吧。
「你，想說什麼嗎？」江南停了一下。
陳曦不明白江南的意思，帶着問號的眼睛望着江南。
就在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楊柳回來了，手裏攥著一把香燭。
很簡單的儀式，三人對天盟誓，就結拜成為了兄弟。
楊柳為長，江南為次，陳曦最小。
「既然結拜了，我們就是兄弟，有什麼事就不能瞞着你了。」楊柳把手搭在陳曦的肩膀上，他比陳曦足足高了一個頭。
「說話坐下說，」江南用手中的摺扇把楊柳的手撥了下來。
「陳曦，我是將軍，他是丞相！」楊柳的話一出，嚇到陳曦把嘴裏的水全部都噴了出來，噴到楊柳全臉都是。
「你們，你們，你們是誰？」
「我是丞相，他是威遠大將軍。」江南把毛巾遞給楊柳，自己悠然說道。
「你們，你們的身份，怎麼，怎麼，那麼顯貴？」陳曦看看楊柳，再看看江南，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陳曦當初一眼見到他們就知道他們的身份非比尋常，非富即貴，燒雞和饅頭在關內是平常的事，在沙漠是難得的佳肴，不是每一個人都用錢可以買到。
「我，我怕我高攀不起。」陳曦咬住下唇。
「什麼高攀不起，我們就是有緣，要是沒有緣分，我們就不會遇見了！」楊柳絲毫不介意，他早就知道陳曦是一介平民。
「我們出關是為了到靖王爺的軍隊那裏視察軍情，靖王爺回報朝廷的書信上說軍情吃緊，要求援助，皇上已經派出了軍隊作為後援，軍情不見好轉，皇上就派我們一起去查看，我們是同路，現在也是結拜兄弟了，大家在路上，也有照應了。」江南的面色變得更加柔和，他把陳曦面前的水杯滿上了。
「真的？！」陳曦聽到差點就跳了起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得到他們的照顧，三個人可以同路而行。
「當然，其實我們也是看到你想找軍營又像一個盲頭烏蠅到處亂飛，我和江南商量之後，決定和你結拜，只要成了自己人，就可以告訴你我們的身份了，這是江南說的。江南很厲害，當初看到你的鞋子有很多沙子，還有你的衣袖都爛了，就知道你不會在沙漠裏走路，熟悉的人，在沙漠裏不會走沙子多的地方，會走石子路。」楊柳沒有城府，他把陳曦完全當做是親兄弟一樣。
「不要說了，很小的事。」江南抬頭讓楊柳不要再說下去。
陳曦看看江南，再看看楊柳，她忽然站起來，去到下面的櫃枱，讓小二幫忙拿了兩張紙，她匆匆寫完之後，就放進兩個小袋裏，用針線倉促縫好，然後折返回房間。
「多謝大哥和二哥對我的照顧，這是我送給兩個大哥的一點東西，希望大哥和二哥等到合適的時候再打開。」
楊柳一臉詫異，接過之後就放進了自己的懷裏，江南神色複雜，接過就放進了衣袖裏面，
三人之後又叫來了許多的菜肴，等到半夜才散去。
楊柳最高興，他喝得最多，很快就被陳曦和江南攙扶回去睡覺了。
「辛苦你了，二哥。」陳曦拍拍手。
「既然做了兄弟，有什麼就應該坦白直言，對嗎？」江南等到陳曦放下楊柳之後，才輕輕說道。
「是，感謝大哥和二哥，要不是有大哥和二哥，我就要沒命了。」陳曦以為江南說的還是救起她的事。
「好了，既然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記住，我們已經是兄弟了，已經是親人了，你不再是單獨的一個人了。」江南知道陳曦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他笑笑，俊美的臉上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他還是一臉的溫柔。
陳曦也對江南笑笑，就彼此回房了，明天，還要遠行。
「你先回去，我看着你回去，我再回去。」
這個二哥就是細心，陳曦搖搖頭，就自己先回房間了。
江南等到陳曦回房，吹滅蠟燭之後，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惜，他失眠了。
他昨晚一夜都沒有睡，陳曦的房間就在自己的對面，他一直在留意陳曦的動靜，他很快就發覺陳曦不顧風沙的肆虐，想自己出去，本來以為很快就會回頭，誰知道等了一個時辰都不見陳曦的蹤影，好在，他看到了陳曦留下的痕迹，她一邊走，一邊留下一些木屑，這也是楊柳教她的，萬一迷路，就可以沿着木屑原路返回。
木屑沒有幫到陳曦原路返回，卻讓江南和楊柳救回了陳曦。
江南見到陳曦幾乎要被流沙淹沒，他奮力前去拉起陳曦，被楊柳攔住，楊柳知道，要是江南伸手去拉陳曦，只會兩個人一起都陷進去。楊柳解下腰帶，做成活結，套住了陳曦，和江南一起用力才把已經昏迷的陳曦救了回來。
江南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眼前的女孩一見鍾情，他第一眼看到陳曦，就在回到陳曦是女人，不是男人。楊柳的心思粗，沒有看出，江南一見到陳曦，就知道她是女孩，不經心的一撇，有誰家的男孩會有如此細膩的肌膚，等到陳曦開口說話，江南就更加確定，陳曦是女孩，而不是男孩。
他的目光不知不覺就會追逐陳曦的身影，正是他的追逐，才救回了陳曦一命，他很想知道到底陳曦一個女孩孤身深入沙漠是不是真的就如她所說的，只是為了尋找她的親人。
不忍她一個人在沙漠裏摸索前行，他熟悉楊柳的性格，他很快就用言語打動了楊柳，由楊柳提出要和陳曦結拜成兄弟，只有這樣，才能有更好的理由，可以照顧陳曦。
他也想到了留住陳曦的理由，自己是丞相，楊柳是將軍，會比陳曦更加容易找到余逸風的軍隊。
為什麼？江南沒有去想，他睡著了。
第二天，三人就結伴出發了，有了楊柳還有江南的幫忙，陳曦走得輕鬆很多，三人買了三匹駱駝，行程比陳曦想像得好很多。
楊柳到關外很多次，他對沙漠裏面的路都很熟悉，就連休息的地方，都是很舒適的旅館。
走了將近十天，終於見到了余逸風的軍隊。
和以往的溫和不同，江南和楊柳見到余逸風的軍隊，沒有發現的驚喜，反而是陰雲密佈的陰暗。
楊柳率先拍駱駝的臀部跑了上去，陳曦從來沒有見過楊柳有這麼凝重的面色，她回頭問江南，江南也是一臉的凝重，俊美的臉上的線條深刻異常。
「怎麼了嗎？」
「嚇到你了吧？」江南聽到陳曦的問話，他回頭看着陳曦。
此刻是傍晚時分，天邊的夕陽如血，變涼的西風，變成紅色的沙粒，蒼涼凄然。
「沒有，大哥很緊張。」不到一會，楊柳的身影沒入了兵營之中。
「換做是你，也會很緊張，陳曦，我們這次出動到將軍和丞相遠赴關外，是因為靖王爺寫回了奏摺，戰事屢屢受挫，已經後退了二十里了，要是再後退，就會進入到關內。」
江南凝視着那些帳篷，眼神變得凌厲，他眼裏的溫和斯文全部消失。冷風吹在江南的面上，使他額前的幾縷頭髮風中不停地舞動。
「走吧，大哥已經進去了，靖王爺一定知道我也來了。」江南對陳曦說完，自己也走了，他知道陳曦會跟隨着自己。
陳曦以為見到兵營，很快就可以見到余逸風，自己就可以向他說起休書的事，誰知道，江南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余逸風，而是把陳曦安置在一處的帳篷裏面，才出去見余逸風，他叮囑陳曦不要隨便走動。
陳曦只能暫時在帳篷裏面等待，直到楊柳回來。
「江南告訴我你在這裏，怎麼樣？很累了吧？我們和靖王爺說起戰事，大家都忘記了時間，江南還在和靖王爺在說，我怕你等久了，先回來看看你。」
楊柳還是那身衣裳，臉上卻出現了一種閃耀的光芒，他是一個將軍，回到軍營，就是回到他最熟悉，最得心應手的地方。
「沒有，你們的事情重要，我不要緊。」陳曦知道軍情緊急，比起自己的事情，他們的事情要重要很多。
「好了，你先在這裏休息吧，我已經告訴其他人了，你是我和江南的隨從，他們不會虧待你的，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外面的士兵，我和江南今晚要住在那邊的帳篷，要是今天沒有事，我們就不回來了，應該說到天亮也不一定，你就趕緊休息吧。還有，你昨天還說風沙很大，這裏有一個溫泉，就在西邊的軍營邊上，等到明天我們哥幾個可以好好泡溫泉休息一下。」
楊柳說完，還沒有等陳曦回應，他又出去了。
陳曦知道今晚只能先休息了，本來指望江南和楊柳可以讓自己見到余逸風，現在看來，還需要等待，到了軍營，余逸風已經是近在咫尺。不差一時半會，想到這裏，陳曦心裏安心了一點。
軍營到了晚上還是到處點着營火，陳曦睡不着，心情一放鬆，她覺得渾身發癢，一路上都沒有留意自己身上的虱子，一直想好好洗澡，剛才楊柳的話提醒了她，要是明天和他們一起去泡溫泉，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如趁今晚沒有人，自己趕緊先去泡溫泉。
等到夜深人靜，陳曦記得楊柳說的，就在軍營的西邊，晚上守夜的人比剛才的時候少了很多，她一路上避過士兵，自己在軍營之間穿行，陳曦身形嬌小，可以很快就避開那些士兵，找到那裏的溫泉，是很容易的。
西邊的軍營是一個死角，周圍有天然的沙丘作為屏障，很難入侵，很難有人可以進來，守衛的人也很少，陳曦可以順利地進去了。
不大的一個湖口，冒着輕煙的水泡，看到都想衝進去。
陳曦迅速地脫下衣服，她知道時間不多，即使死角，過了一會還是會有人來查看巡邏的。
溫熱的水讓陳曦徹底輕鬆，她好久都沒有這麼放鬆了，她想起回到前世這些日子，自己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現在的日子就是為了得到一張休書，得到休書之後怎麼辦，陳曦還沒有想過。
好累，好想睡覺，陳曦覺得眼皮就好像在打架一樣。
就在陳曦想睡覺的時候，忽然一把男聲傳了過來，「這裏是死角，你們要加強巡邏才行，不是隨便應付就可以的了，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我們一放鬆，別人就可能進攻，任何時候，都不可以鬆懈。」
聲音渾厚有力，就在不遠處響起。
陳曦大驚失色，這個時候，居然會有男人出現，聽聲音，還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來不及擦去身上的水，陳曦抓起地上的衣服，就急忙穿起來，顧不得穿成什麼樣子了，反正可以穿上就是了。
就在陳曦想穿過旁邊的石頭回到自己的帳篷，她撞上了一堵牆。
陳曦摸著自己的鼻子，剛才這裏都沒有牆的，怎麼一下子出現了一堵牆。
順着往上看，她才發覺不是牆，是一個人的胸膛。
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足足比陳曦高了一個頭，比塑像還要深刻的線條，他的背後襯著漫天繁星，他眼中的光芒比星星還要閃亮。
陳曦從他的眼裏可以見到自己的倒影，閃閃爍爍，就好像吹皺的一池春水。
陳曦被他的眼神迷住，他有一股天生的磁力，吸引陳曦難以移動自己的眼神。
「你是誰？怎麼在這裏？」男人見到陳曦整個人呆住，一把就抓住了陳曦的胳膊，然後厲聲責問道，他身後跟着的人，已經上來把陳曦團團圍住。
陳曦醒神過來，無數的長槍已經指著自己了，自己是誰？陳曦一時沒有想到要怎麼回答。那個男人的眼神變得凌厲逼人，冷冷的夜風捲起的沙粒，揚起在陳曦和男人之間。
「請原諒，靖王爺，這是我的隨從，冒犯了王爺，真是不好意思。」陳曦認出了這個在男人身後的聲音，是江南的聲音。
「是丞相的隨從？」靖王爺聽到江南的解釋，有點不相信，不過江南站在了他和陳曦之間，擋住了陳曦，靖王爺不得不鬆手。
「是，可能是感覺太累和太多風沙了，所以自己偷偷來到這裏沐浴，沒有料到會碰到我們，真是對不起王爺了，要是王爺想以軍法處置，我也沒話可說。」江南見到靖王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說話，只能幹脆把陳曦推到了靖王爺的面前。
「沒有，在這裏沐浴也不能算是違反軍法，以後就請丞相交代你的手下要注意就是了，這裏算是一個死角，還是會有被埋伏的可能。」靖王爺見到江南的樣子，知道不能再追究下去，只能很客氣地說道。
「好了，今晚就到這裏吧，就請丞相回去休息，有什麼我們明天再說。」靖王爺四周看了一下，見到沒有什麼異樣。
「好，明天見，王爺，今晚多有得罪了。」江南一抱拳，感謝靖王爺的寬容。
江南用手示意陳曦不要動，等到靖王爺走遠了，徹底看不見人影了，他才回頭對陳曦說道：「回去吧。等到回去再說，今晚楊大哥不會回來，他留在軍營里了。」
陳曦稍微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就跟着江南回到帳篷。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不應該叫你三弟，應該叫你三妹才對，」江南回到帳篷，讓所有的人退下，才對陳曦說道。
「你，你，你說什麼，二哥……」陳曦大驚失色，江南怎麼會忽然說起這個。
「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女的，不是男的，你是在女扮男裝。」江南一語道破了陳曦的秘密，他清瘦不失英朗的臉上，刻滿了對陳曦的憐愛。
「你，你看了那個……」陳曦以為他看了那個布袋。
「給你，我沒有看，我只是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女的。即使再秀氣的男人，都不會有如此白皙的皮膚，你刻意把身上很多地方都塗黑，卻忘記了把自己的脖子塗黑了。」江南把那個布袋從懷裏掏出來給陳曦，陳曦見到布袋還是原封不動。
「你知道我是女的，為什麼你還是要和我結拜？」陳曦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原來眼前的人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女的，卻一直都沒有說破，是想看自己出醜嗎？
「要是我想看你出醜，剛才就不會為你解圍。」
陳曦聽到立刻閉上了嘴巴，這個江南，果然是宰相的人才，一眼就看出自己的身份不同，看來自己對這個江南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才是，不能讓他看穿自己的目的，自己對江南還是沒有完全理解，還是要保護自己比較好。
「我也知道，你不是來尋親的，沒有一個尋親的人，到了目的地不是急着找自己的親人，而是急着掩飾自己的身份，你自然不是一個來尋親的人，就算你說你是一個女子，你的身份想不為人知，但是你的舉止很不尋常，執意要立即來到軍營，陳曦，你相信我嗎？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我才可以幫到你，要是你不說實話，這裏是軍營，全部是男人，你很難在這裏生存。你不是以為剛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