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倫理綱常
「荀姐姐……」
芳蹤已去，葉玄真似是失了魂一般，呆立原地，末了嘆了口氣，氣中滿是悵然若失。
忽覺一隻手搭在了自家肩膀處，葉玄真神色一怔，轉頭看去，原來是鐘鳴：「鍾大哥……」
「怎麼，人都走了，不捨得？」鐘鳴笑眯眯地打趣道：「既然這麼捨不得人家，幹嘛不跟着她一起離開？」
葉玄真臉色一紅，低聲道：「荀姐姐另有要事，我不想誤了她的行程。」
鐘鳴點了點頭，忽地問道：「玄真，葉還真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兄。」葉玄真神色一黯：「因玄空派與天盪派世代交好，當年我師父本是想要收家兄為關門弟子，只是後來家兄不幸遭遇意外，這才將我送到了玄空山。」
「令兄當年被譽為玄空真人之後江湖第一武道奇才，又與荀解掌門愛女訂立婚約，我倒以為是天盪派板上釘釘的下任掌門，想不到原本是要入玄空真人門下？」鐘鳴訝然道。
「玄空派門規極松，也不禁弟子兼投他派，就算當年我大哥投入師父門下，它日仍可繼任天盪掌門。」葉玄真言道：「我二師兄易先天不還做過天帝教教主？師父也未曾禁止。」
「玄空真人心胸開闊，常人所不及也。」鐘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鍾大哥，咱們……咱們且將藍蟾宗弟子的屍體收殮起來如何？」庄清妙此時輕聲道：「總不好讓他們就這般曝屍荒野吧。」
鐘鳴一愣：「清妙你說得不錯。」
雖然藍蟾宗與鐘鳴姑且可算得上敵對關係，然而畢竟人死如燈滅，往日的恩怨也隨着鮮血與一地的殘肢斷臂漸漸消弭了。
「師兄？」鐘鳴視線轉向方玉樓。
「你看我作甚？」方玉樓翻了個白眼：「那逆徒害得我被困深谷十餘年，我如今清理門戶，以作懲戒，難不成你以為我還要將其挫骨揚灰方才解恨？」
說罷，方玉樓提起血氣，右掌握緊成拳，猛地向腳下一轟！
轟！
原本平整的土面瞬間出現了一個砂鍋大小的土坑，方玉樓抬眼道：「海淵島的，你不來搭把手？」
夏簾柳眉一豎，隨後卻感覺到衣袖抖動，轉頭一看，竟是庄清妙抓着自己的衣袖，眼含懇求之意：「夏姨……」jj.br>
「唉，罷了。」夏簾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只得隨着方玉樓，一起做起了挖掘葬坑的苦力。
饒是有兩位血丹境大高手在旁協助，鐘鳴等人仍是耗費了小半天的工夫才將整個藍蟾山的屍體聚到了一起，鐘鳴點了火把，將火源扔到了葬坑中，因提前淋上了油脂，很快便烈火熊熊，冒起了一陣黑煙。
眾人看着燃燒的屍體，盡皆肅穆，鐘鳴此時心中卻在想着旁的事情。
「這些屍體中沒有高漸，他恐怕已經趁亂偷偷溜了。」
「怕什麼？那小子武道資質稀爛，縱然逃得了一時，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李靈犀的聲音自心底響起：「下次若是遇到了，隨手殺了便是。」
「但願如此吧。」鐘鳴無聲點了點頭，心中默默道。
幾人將焚燒的屍體掩埋后，已是傍晚時分，天邊已然出現了一片紅霞。
「鍾大哥，我們要走了。」庄清妙輕聲道，神色似有不舍。
「清妙，你準備去哪裏？跟着夏前輩回海淵島？」
「我要回去，但不是現在。」庄清妙搖了搖頭：「我之所以離家本就是為了拜師習武，若不練出名堂，怎好灰溜溜地回島？我打算北上靈鹿郡，走一趟玄空山！」
「庄妹子，你若真想拜入玄空山，我可為你寫一封推薦信，你持着我的親筆信件找我師父，說不定他老人家或可網開一面。」葉玄真在一旁插嘴道：「縱是我師父不給面子，我的幾位師兄師姐論及武道修為也俱不在庄島主之下！你任擇一人拜師便是。」
「小葉子，我若拜入你師兄師姐門下，豈不是平白矮了你一輩。」庄清妙輕哼一聲，而後話鋒一轉：「那你呢，你方才說要給我寫一封推薦信，何不直接隨我們回玄空山？」
「我……我還不想回去。」葉玄真搔了搔頭：「我若是現在回山，多半也是與三師姐一道窩在玄空武庫中看書，光是想想便氣悶得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大好河山！」
「玄真，你毫無武學根基，行走江湖只怕危險重重。」鐘鳴擔憂道：「可惜我還身負要事，被方全擄來藍蟾山已是耽擱了不少時日……」
「我離開玄空山已有數月，除了藍蟾山一行，也未曾遇到過甚麼性命之險，鍾大哥只管放心好了。」葉玄真拍了拍胸脯：「論及武鬥爭鋒，我不算在行，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鐘鳴看了看庄清妙，又看了看葉玄真，嘴角微微一抿：「保重。」
庄清妙葉玄真幾乎異口同聲道：「鍾大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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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蟾宗山門處，鐘鳴與方玉樓相對而立
「師兄，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已經很久沒有涉足江湖了。」方玉樓感嘆道：「這些年外界的消息，都是自被高漸推下山崖的那幾個弟子處得來，少得可憐，我想着先隨你走上一段，你給我說說近年江湖上發生的大事，我也順便將師尊傳下來的毒術一併教給你。」
「能有師兄隨行，那便是一根定海神針，我在路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了。」鐘鳴笑道。
「哼，睡覺？你在谷內睡得還不夠多麼？」方玉樓神色不滿：「你在百毒谷內三日裏怕是要睡上兩日，我若知曉你性子如此憊懶，縱是你天資橫溢，也不會替師尊收你為徒！」
「師兄教訓的是。」鐘鳴點頭哈腰道。
「你不要敷衍我，我觀那葉玄真雖然毫無武道根基，可對於武道招式的理解幾乎不下於尋常金身境宗師，只要一開始着手學習血氣之法，武道境界只怕一日千里，奶奶的，玄空老兒的徒弟真是一個比一個妖孽！」方玉樓罵罵咧咧道：「你往後若是武道成就落在了葉玄真後頭，我可饒不了你！」
拿我和一位武道天人相比，方師兄還真是看得起我，鐘鳴心裏嘀咕道，但這話他也不方便說，只能言道：「師兄，人家玄空派是什麼底蘊？據說玄空武庫搜羅天下武學秘籍，江湖各派武學十之七八盡在於此，你不如多教我幾招咱們這一脈壓箱底的絕技，比什麼都強！」
「玄空老兒的武學底蘊的確深不可測，就連咱們師尊也難以望其項背，哼……」方玉樓眼珠轉動：「師弟，海淵島庄臨淵被譽為「古今兩百年來金身境血氣渾厚第一」，他們星羅海武學自有獨到之處，我看庄清妙那小妮子對你有點兒意思，你幹嘛不直接去做個海淵島的女婿，屆時海淵島的武學傳承不是囊中之物？」
「師兄，你莫要亂點鴛鴦譜，清妙今年才多大？況且我對她根本沒那意思。」鐘鳴無奈道。
「那天盪派那個？天盪派武道傳承也不簡單哩。」方玉樓不依不饒道。
「荀如今？」鐘鳴一怔：「她……」
「她若沒有那道疤便好了。」
「嘿，膚淺！」方玉樓嗤笑道：「還不是嫌人家長得不夠好看？」
「那倒不是。」鐘鳴搖了搖頭：「師兄，你莫非沒看出來，其實玄真他對荀姑娘早已暗自傾心？我怎好奪人所愛……」
「那又如何？那小妮子嫁不得葉玄真！」豈知方玉樓斬釘截鐵道。
鐘鳴愕然道：「如何嫁不得？荀姑娘與葉還真畢竟只是訂婚，還未有夫妻之實，如今葉還真已死，總不能讓荀姑娘守一輩子寡吧？莫說她自己願不願意，荀解前輩能看着自家閨女終身不嫁？」
「哼，你小子平日裏練武煉毒倒是很會舉一反三，怎得到這種世情倫理上忽地便不靈光了？我何時說要荀如今當一輩子的寡婦？只是天下人誰都可以娶她，唯獨他葉玄真不能娶！」
經方玉樓這麼一點，鐘鳴也終於咂摸出些味道來：「是了，是了，世道不同，可惜，可惜。」
他末了慨嘆道：「玄真沒能生在好時候。」
「人家是天盪派葉家嫡子，天下第一人的關門弟子，用得着你來可憐他？」方玉樓嗤笑道：「你之前說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究竟是什麼事情？」
「我要查一件案子。」鐘鳴頓了頓，繼續道：「陳年舊案。」
「甚麼案子？」方玉樓奇道。
鐘鳴沉默許久，方才緩緩道：
「七年前，邱陽城狄家滅門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