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白骨案(二)

第三十五章 白骨案(二)

身為仵作之家的女兒,且自己又常年跟屍體案件打交道,自然不被世人理解跟接受。甚至,就算她靠著些醫術醫治過村中鄉親,可最後得到的多不是感激,反倒是厭惡跟躲避......

這樣的女子,能安然長大成人,且初心不變,該算得上難得了吧。

許楚整個人都似是陷入了一種不安,眉峰高高蹙起,唇齒越咬越緊,眼看下唇已經滲出了血珠兒,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爹爹......」

好似天色已經很晚了,她驗屍歸來,緩緩走在歸家的山路上,蜿蜒盤旋好似沒有盡頭一般。她就一直走一直走,走的很累了,終於看到前頭有些破舊的小院子。

她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到家了,此時她隱隱約約看到籬笆木門之前一個瘦弱的身影正打著破舊的燈籠遙遙張望。山上樹梢透過月光落下,斑駁了一地,也讓整個畫面多了幾分不真實。

「爹......」看到門前等候的人,她的心頭才騰然一松,笑著向前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腳下一滑,竟然墜入了無盡深淵。

原來不知何時,自己跟家之間的山路突然斷裂開來。本是滿心歡喜,只想回家跟爹爹儘早團聚她,毫無防備的墜入黑暗......

「許楚。」

「許姐姐!」

耳邊響起一個男人渾厚擔憂的聲音,還有一個抽泣哽咽的聲音。她皺皺眉,好累......就好似被噩夢控制了一般......

控制!

突然許楚心頭一震,被控制了!對,她本該在芙蓉客棧,還有李進的管家李伯,那美艷的女掌柜跟會祝由術的夥計順子。他們殺了錦州城州府官員,許是那樹下還有數不盡的冤魂屍骨。也許刺殺靖安王不過是陰謀的一環,他們還有更讓人措手不及的后招。

李進二十年前是流竄在雲州的匪首江大奎,殺人劫財,無惡不作,偏生能得了孫行為相助李代桃僵逃出生天。那孫行為呢?是否真的就是罪魁禍首?

二十年前,美貌女掌柜該是十來歲的年紀,那時才是沒有嫁人時候。而十年前,卻出現了芙蓉美人的白骨一事,此後此事成了詛咒。

許楚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勁兒來,心中急躁難耐。

「這位姑娘脈象不穩,不過依著草民行醫經驗,該是受了驚嚇所致,待草民開幾幅安神葯喝下,便無大礙了。」被蕭明珠綁來,一路顛簸差點被嚇尿了的老大夫,在看到府兵跟靖安王時候,才鬆了一口氣。最起碼不是被女土匪綁了,就算心裡惶恐,可他的心也落到了實處。都說靖安王爺最為公正,從不牽連良善,就算自己救不過人來,想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待到診脈之後,他才徹底放下心來,緩聲道:「王爺郡主不比擔心......」

一直昏厥的許楚輕微喘息起來,她心裡越發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受到了驚嚇,只是祝由術的後遺症罷了。

祝由術,又被曾為巫術,可上追溯至軒轅黃帝時代。《黃帝內經》《聖濟總錄「卷第四治法」由》都曾有過記載,雖然聽起來玄而又玄,可按後世記載大抵與催眠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祝由術雖可治病,也是不少地區奉為神明或是可通神的巫醫的行醫手段。但是說到底,多是以心理暗示跟催眠相結合而控制人心神的手段。

她想,那些人許是也沒有料到蕭清朗會那麼快感到,也不曾想到自己的防禦機制會抵抗住祝由術。女掌柜的臨走之時看向桂花樹,是真的給自己暗示,可是她與自己一樣,都只是布局中的棋子。

自己的作用在於看到樹下州府官員屍體時候,會觸發對爹爹擔憂的點,繼而心神不穩被祝由術操控。若是按著正常來講,她應當會絕不罷休的死命繼續挖那樹下的泥土尋到。

偏生蕭清朗到了,他身上冷冽的青竹熏香,又是皇家最為精貴的製法提純后的,可以靜氣凝神洗滌濁氣。加上她前世做法醫時候,也曾學過心理學,所以幾項相加,真就讓她窺探到了一絲真相,而後分出心神提醒蕭清朗,而非是固執的繼續深挖,或者拖住蕭清朗的步伐。

她嘴巴微微張合,費勁渾身氣力道:「算盤.....果然,在她發出微弱聲響之後,只聽蕭明珠道:「三叔,快看許姐姐在說什麼,什麼算怕啊。」

蕭明珠語氣焦急,連連催促跟大夫詳詢的蕭清朗過來。

須臾之後,許楚只覺得嘴邊多了一絲溫熱,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讓她身上的壓力赫然減輕。她睫毛顫抖,嗓音嘶啞道:「祝由術......算盤......」

按常理來說,中了祝由術之後,若她能真的睡著,許是可以自然醒過來。那時,估計連她自己也會覺得是受驚而昏厥過去的。可偏生她還殘存一絲意識,體內的防禦機制雖然不完善,卻也沒有真的讓自己徹底被催眠。

她根本沒時間安然睡上一覺,甚至她擔心自己一旦如那人所願睡著,那心中所猜測的許多事情都會在睡夢中消弭於無形,醒來后再想不起來。

就好比李伯的出現,還有順子這個看似是女掌柜心腹,不僅會祝由術而且還有更深謀算的夥計。

順子......

那日在柳林村南岸,侍衛曾回稟蕭清朗說,二十年前李代桃僵的匪徒有一人逃脫,餘下幾人皆備捉拿歸案。而那逃脫之人,又是怎樣得到消息的?要知道,蕭清朗的命令是暗中下達,甚至連她都不甚清楚。

除非那人預感強烈,且反調查意識極強,而且還有人遮掩。這般算下來,卻不知那人是李伯還是順子。可不管是誰,出現在芙蓉客棧的匪徒,跟江大奎一夥肯定是有關係的,甚至他們也不過是一場陰謀里的小角色。

蕭清朗彎著腰將耳朵貼在許楚嘴邊,屏氣凝神努力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話,嘶啞之中他到底是聽清了。

「魏廣,去尋一把算盤。」

蕭清朗的聲音猛然提高,心頭的緊迫也漸漸鬆開。吩咐下去后,他就費力壓制住心頭的煩躁跟擔憂,目光不斷在許楚身上流連。

這荒山野嶺之處,尋一把算盤自然不算容易,虧得魏廣一路快馬加鞭找了一間茶肆,連嚇帶吼只叫那茶肆掌柜的心驚膽寒的拿了一把破舊的算盤出來。

「大爺,小的這小本生意,沒什麼好算盤,就這把用了十幾年的勉強還能用。」掌柜的腿腳發軟,就只剩下跪地求饒了。那張臉,欲哭無淚,一點都不敢打馬虎。

魏廣虎目一瞪,伸手將算盤拽到手邊,最後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丟過去,「當是爺買你的了。」

說罷,他已經抓了算盤一躍而起,策馬離開了。

待到蕭清朗拿到算盤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就算這樣,也是魏廣抽的那匹快馬停下就癱軟才爭得的時間。

蕭清朗噼里啪啦的撥弄了一陣算盤,目光在許楚身上絲毫不敢離開。等最後,他乾脆試探著取了算盤上下搖晃兩下再停下來,果然就見許楚眼皮微動,隨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夢裡的院子跟山都已經消失不見,入眼就是灰色帳篷還有陌生簡陋的環境。她抿了抿乾涸的嘴唇,將視線調轉看向蕭清朗,嘶啞著聲音道:「王爺,我懷疑此處是另一處賊窩,且與江大奎一夥有所牽連......」

只是一句話,就好似用盡了她的力氣,引得她一陣乾咳難受。

「許姐姐,趕緊喝口水。」蕭明珠見許楚難受,趕緊道了溫水送過去,「還是三叔想的周到,專門讓人燒了水。」

她無意的一句話,卻又引得許楚多看了蕭清朗幾眼。果然是名傳天下的靖安王,思慮果真周全。而她不知道卻是,她的此番待遇,無論是蕭清朗的貼身守護,還是細心照顧,都是絕無僅有的。就連當今,蕭清朗的親侄子,也不曾有過這番善待。

蕭清朗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動作頓了頓,才面不改色的說道:「你且暫且休息,這事兒本王先讓人去查探一番。另外,本王已經著令崔護生派人清理芙蓉客棧內外,等你身體好一些,可以親自去驗看......」停了一下,他才復又說道,「或者待本王自附近調了仵作前來。」

他是擔心許楚再受刺激,或是有什麼不適。畢竟誰都知道,許仵作是應錦州州府邀請前去驗屍,可那官員的屍體卻出現在了芙蓉客棧。

也許,許仵作,也就是許楚的爹爹也早已遇害?

「謝王爺體諒,我身體不礙,稍後就可以去驗屍。」許楚咬牙,忍者驟然醒來而引起的不適說道。

事關爹爹,無論是誰查,她都不放心。更何況......她看了一眼蕭清朗,更何況,此事怕是涉及到了權貴,她也擔心會有人徇私舞弊。畢竟這年頭,買通仵作作假的事情時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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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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