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再相見

第4章再相見

第4章再相見

沈瑜入宮近十年,起初是在掖庭當了三年的尋常宮女,後來被晴雲挑進了尚宮局當了個女史,過了三年閑適自在的日子。

再後來,皇後宮中不知因着何事換掉了一批宮女,再挑人過去之時沒從掖庭調,而是方嬤嬤親自來尚宮局選的女史,沈瑜恰在其中。

到如今,又是三年。

這麼些年,晴雲在宮中什麼樣的人都見過,有野心勃勃向上爬的,有膽小怕事的,也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但她看得最順眼的還是沈瑜。

「辰玉這丫頭,心眼好,也聰明,最難得的是有分寸。」晴雲向古尚宮回稟道,「這次入秋新挑進尚宮局的宮女我想交給她來帶,你覺著如何?」

「可以。」古尚宮瞥了她一眼,笑道:「早些年你把她調進尚宮局,頗多照拂,當初方嬤嬤將她挑去皇後宮中,你還扼腕嘆息許久。這丫頭就這麼合你眼緣?」

「你是知道的,當年我負責的一樁差事出了差池,要不是她冒險幫着在上峰面前打圓場,糊弄了過去,只怕如今我還不知道在何處。」晴雲嘆了口氣,「我原是準備將她帶在身邊看着,給她謀個前程,將來出宮與否都由着她,誰知道當年偏偏被方嬤嬤給挑了去。」

古尚宮翻看着掖庭新送來的名冊,隨口道:「辰玉到皇後宮中后倒是安靜得很,並沒出頭。」

聽此,晴雲不由得皺了皺眉:「她許是想安穩度日,故而守拙,只是沒料到……」

沒料到,飛來橫禍。

若沈瑜從進清寧宮就開始籌謀著往上爬,試婚這樁苦差事也不至於落到她頭上。一想到這樁事,晴雲就覺著揪心得很,反倒是沈瑜先想開了。

沈瑜先前誠然是抵觸這樁事的,但主要是怕被錦成公主遷怒,如今諸事揭過,還因禍得福離開清寧宮回到尚宮局,倒也不錯。

從清寧宮帶回來的東西不多,沈瑜很快就收拾妥當,又將房間給打掃了,安穩地睡了一覺。

第二日,她帶了尚宮局的令牌,到掖庭調人。

依著宮中舊例,尚宮局每年入秋後都會從掖庭調一批宮女過來教導,教習禮儀、手藝,及至入冬前分派到各司,幫着籌備年節前後的諸多事情。

這件事不可謂不重,晴雲讓她來主管,便是全然的倚重信任了。

沈瑜在清寧宮懶散了三年的光景,得過且過,如今再接受這樣重要的事情,少不得要打起十分精神,以免辜負了晴雲的一番好意。

掖庭早就有負責交接此事的嬤嬤在等著,見了沈瑜的令牌后,笑道:「姑娘稍等片刻,這些宮女還在驗身。」

當初進掖庭之時,宮女們都是驗過身,確保體貌端正,並無什麼傷疤殘疾才能進宮。只不過如今到尚宮局,便是要進內庭,條件就更嚴苛了,需得再仔仔細細地驗一遍才行。

沈瑜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對這流程也熟悉得很,便隨着掖庭的嬤嬤在一旁等候。

通過驗身的宮女在院中列隊站着,各自拎着包袱,這就是她們的全部身家了。至於因為各種原因沒能通過的,就只能留在掖庭,去不得尚宮局。

「嬤嬤,我只是染了風寒,等過兩日就好了。」有宮女不肯離開,仍在負責驗身的嬤嬤身旁哀求着,「並沒什麼大礙,您就網開一面,放我去吧。」

這宮女生得貌美,芙蓉面柳葉眉,但露在外面的肌膚卻微微發紅,似是發熱的癥狀。脖頸上還隱約能見着紅疹的痕迹,因此被負責驗身的嬤嬤給篩了出來,扣下她的名額給了旁人。

這宮女卻不死心,反覆央求着。

雖說到尚宮局之後仍舊是宮女,可那到底是皇城內庭,與掖庭可以說是相差甚遠。畢竟能到內庭,說不準哪天能得貴人的青眼,能一步登天也說不準。

希望渺茫,但總是會有人抱着幻想。

嬤嬤早就見慣了這種事情,一挑眉,將她訓斥了一通,趕了回去。而後將名冊給了沈瑜,笑道:「勞姑娘久等了,這就是這次掖庭選送尚宮局的宮女名冊。」

沈瑜客氣地謝過之後,掃了眼院中整整齊齊列隊站着的宮女,對着冊子點了名,對她們的姓名長相有了大概的印象。確定沒什麼旁的事情后,沈瑜又與掖庭的嬤嬤客套了兩句,將冊子一卷,揚聲道:「隨我來吧。」

宮女們隨即分作兩隊,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這皇城又叫太極宮,是前朝留下的宮殿,西側為掖庭,是宮女太監們的住所,東側為太子居住的東宮。中部又分為前朝與內庭,前朝是正經大朝會聽政的地方,內庭則是皇后與眾妃嬪的住所。

從掖庭到內庭,需得經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宮人們將它叫做永巷。

永巷長得很,到內庭都得經過這條路,故而有奉命辦事的宮女太監,偶爾也會有奉皇帝之命進內庭來商議事情的重臣,又或是什麼皇家貴胄。

故而從這條路上走的時候,宮人們都得打起十分精神,以免衝撞了貴人。

這些宮女在掖庭之時都是受過教導的,縱然是沒來過,也應該知道永巷是什麼地方,故而沈瑜並沒有去刻意囑咐什麼,不料竟出了差錯。

宮女的隊伍本來整整齊齊悄無聲息,漸漸竟有說話的聲音傳來。沈瑜只當她們是一時新奇忍不住議論兩句,並沒準備停下來訓斥,卻沒想到這聲音竟然愈來愈大——有人吵了起來。

雖說她們的聲音也勉強算是克制,可在這寂靜的永巷中,也足夠沈瑜聽清楚了。

沈瑜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去。

饒是她一向脾氣好,也有些惱了。畢竟若是宮女們私下裏有什麼爭執也就罷了,可哪有在上峰面前爭吵的道理?更何況這還是在永巷。

宮女們隨即也停了下來,前排的人知情識趣讓開了些,讓沈瑜看清了那倆爭吵的丫頭。說是爭吵也不盡然,分明是身量小些的那丫頭在質問另一個身量高挑的什麼事情,她面帶怒色,柳眉倒豎,也不知到底是含了多大的怒氣。

眾人神色各異,有憐憫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她們原以為沈瑜會當場發作,可並沒有,沈瑜只是冷著臉剜了她們一眼,低聲訓斥了句「閉嘴」,就準備繼續走。

畢竟惱歸惱,沈瑜還不至於蠢到要在永巷這邊當場管教人。

只不過她是拎得清,準備回尚宮局之後再跟她們算賬,可那丫頭卻是個不會看眼色的,見她並沒有發怒,竟想要她來幫着主持公道。

「姑姑,是紅玉在如蘭的被褥中動了手腳,才會讓她出紅疹,以至於……」

沈瑜眯了眯眼,立即想起方才在掖庭被嬤嬤驅趕走的宮女,心中已將前因後果思量清楚。可她並沒有讓著丫頭繼續說下去,而是厲聲問道:「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那丫頭原本也是一時情急,被沈瑜這麼呵斥后,嚇得渾身一顫。許是因為神情相貌的緣故,她原以為沈瑜是個好說話的人,卻沒想到此時竟與先前判若兩人。

若沈瑜一早就是這麼個模樣,那她決計是不敢鬧這麼一出的。

沈瑜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若是再來這麼一出,就都給我回掖庭去。」

想都知道,若是被逐回掖庭,決計是沒什麼好下場的。眾人噤若寒蟬,就連原本懷着看戲心情的,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走吧。」

沈瑜剛訓完人,一轉身,迎面就見着了朱明門那邊有人過來。她抬了抬手,示意宮女們靠牆跟站着,讓開道路,讓兩位貴人先過。

她在皇後宮中三年,對皇室這些個王孫公子也算是熟悉,只一眼就能認出。但她並沒有抬頭去看,而是規規矩矩地垂着眼,頷首低眉,屈膝行了個萬福禮。

宮女們就更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了,依樣畫葫蘆地隨着她行禮。

從沈瑜這個角度來看,只能見着那兩位貴人的衣擺。

其中一位很好分辨,單看月白色的衣裳與衣擺上的蟒紋,就知道這必定是位王爺。至於另一位……本朝依循舊例,五品以上服朱,三品以上服紫,再算上他穿着的黑色官靴,應該是位品級不低的將軍。

沈瑜規規矩矩地行着禮,心中百無聊賴地猜想琢磨著這兩位的身份,卻沒想到其中一位竟然突然停了下來。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正猶豫着該怎麼辦,便聽到了那人的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是哪宮的人?」

這是宋予奪的聲音。

雖說沈瑜跟他說的話加在一起,兩隻手就能數清楚,但還是記住了他的聲音。如今他一開口,沈瑜就聽出來了。

他是不是認出來了?他想做什麼?

沈瑜只覺著自己的脈搏都快了許多,那夜之後,她只想跟宋予奪劃清界限,最後這輩子都不要再見才好。

「奴婢是尚宮局女史,奉命到掖庭調人。」沈瑜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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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貴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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