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忘江湖

三、相忘江湖

江流抬着一個燒制極其隨意的土罐裝着泥放到正欲帶着他開始新一天特訓的向生面前,手指對着他沒大沒小的勾了勾,向生剛要皺眉只聞江流說了一句「你打死我吧,反正你也不想...」說罷對着不遠處晾晒衣物的桑葵比了比眉毛。

向生深吸了一口氣,江流抬起土罐帶着他走到那片已經因為節氣有些敗落的花田,手指對着僅存的花指指點點「選些好看的,連花莖一起采。」說罷示範采了一根手邊正開着艷麗的黃花。

用手量了一下莖稈的長度尺寸望向向生,眼神里傳達着「懂了么?」的意思,向生不明所以,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呼吸間向生的靈力化作一片片輕巧刀片,片刻后很多符合江流要求的花枝一枝枝漂浮江流四周任他拿取。

江流看着四周的花,又走到河邊采了一些劍蘭葉,很粗糙的把綠葉還有花插到已經準備好的土罐里,雖然粗製濫造,但是別樣的美麗讓向生眼前一亮,走上前雙手接過土罐抬到眼睛的高度旋轉着細細打量。

「這個土罐怎麼做。」向生彷彿感覺這個醜陋的土罐配不上這份美麗又或者因為土罐不是他親手做的所以有些遺憾。

江流知道今天,或者接下去一段時間自己可以清閑了,仔細的給向生講解了用泥土捏制,用火炙烤陶罐的原理,而後伸了個懶腰洋洋得意的從河邊往回踱步,心裏正盤算著該怎麼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假期。

「小江流,過來陪我下盤棋。」老頭的聲音從渡口傳來,江流嘆了聲氣,下棋總比修鍊舒服,就怪當初無聊做出了那副象棋,清凈老人無聊時候總纏着他來上幾把,偏偏老頭領悟能力極高,短短時間內就技藝大成把江流殺的屍橫遍野,而且老頭酷愛剃光頭,這個習慣就極其惹人生厭了。

無奈盤著腿坐到木台之上,老頭已然在楚河漢界之上劃出道來,江流砸了下嘴捏起炮就先手動了起來,時不時還瞟向正河邊塑泥的師兄。

只見向生用靈力包裹着泥,彷彿壓磚一般短短時間內就壓出一個模子,甚至還饒有興緻的又壓出幾個各種各樣的胚,然後幾個器物表面亮起毫光,明顯壓烤一波,智能操作,無憂無腦。

江流翻了個白眼心裏不停吐槽「你修為高深你得心應手,你牛,好吧。」

「聽說小江流最近修為精進吶。」對面的老頭一副了知一切的姿態淡淡說道。

江流回過神趕忙道「哪有,哪有,師傅教導有方,師兄教導有方。」

「到你了,回回神,你這般三心二意令為師毫無與人爭鬥的樂趣。」老頭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

江流低頭一看棋局,只見一個孤零零的老將已經被包圍,而他選擇唯一能選擇的就是死於馬蹄還是車輪之下,恨恨看了一眼老頭,江流爬到棋盤上把老頭扣留的那些陣亡小弟拿了回來「重來一局。」

老頭從兜里出一片丹藥「來來來,不給你一點甜頭你又忽悠老頭子了。」

江流白了老頭一眼「明明就是從戒指里取出來的,老頭你幹嘛要摸你的衣服,騙誰你會隨時在包里裝着一瓶丹藥。」

清凈老人暢快的笑了笑,手上變出了一個戒指「說到戒指似乎還沒給你一個儲物戒指,諾,這個就做賭注了。」

江流沒仔細端詳那個戒指,但怎麼也是個好貨,隨後兩眼放光,趕緊爬起來幫老頭也放好他的棋局「來來來,師傅請先。」

難分難解之後,江流堪堪逃過光頭的命運,清凈老人大笑着把戒指用手指一抹,原本精緻的戒指變得就和江陵城裏用個半銅板買來的戒指一般,老頭把戒指丟給江流「修魂之後用神識就能用了,你可好好修鍊,另外匹夫無罪,你懂?」

江流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手中動作麻利的把戒指戴到了食指之上,還抬起手就著陽光仔細端詳,哪怕這戒指真的很醜。

老頭揮了揮手,江流起身就跑到師姐身邊炫耀新戒指去了。

清凈老人站起來轉身看向岸邊那個專註於製作陶罐的大徒弟,再看江流和桑葵說說笑笑的樣子摸著鬍鬚笑了起來,片刻之後,這個木台上已不見老頭的身影。

...

桃樹三十里,白衣少女正蹦蹦跳跳逛著桃林,屆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咳咳,單從少女時不時用手從桃枝上摘下一個飽滿粉艷的桃子,咬兩口最甜美的桃尖之後就丟掉的姿態這句詩還是很貼切的,如果忽略她的頑皮而歡躍的步伐。

「少主,少主,您慢一點,吃桃子要擦掉上面的絨毛,不然會拉肚子的。」後面一群小姑娘小跑着要跟上少女的步伐,偏偏白衣少女就是一蹦一跳三下兩下就把她們甩到了老後面。

「反正爹種那麼多桃花結出的果也沒人吃,我早說了讓你們別跟着我了,放心,我吃不壞肚子。」

海天浩渺,蔚藍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沖刷在山崖之下,白衣少女坐在一支桃樹的老乾之上,樹榦上的痕迹不僅是時間帶來的滄桑,還有良久碰觸而成的光滑。

少女沒了剛才的歡快,靜悄悄看着太陽慢慢從海天交際之處消失,偏著頭腦海里不知道想着什麼,或許是那一句「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師傅消失了。」

「師傅消失了?」

「師傅真的消失了!」

向生擺弄著桌上的插花不在意的說道「消失就消失了吧,肯定是哪裏玩去了,桑葵你看這個薔薇放這裏好看嗎?」

桑葵眼裏放着光雙手托著臉頰看着向生擺弄插花「好看,色彩或者搭配都好看。」

向生轉過來看着桑葵憨笑「哪裏,哪裏,再好看也沒有你好看。」

江流嚇得深吸一口氣,草草吃了桌上的飯食奪門而出來到那天和老頭對弈的台上,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他突然有種想把花船夜抖出來給師姐聽的衝動,再次深吸一口氣把剛才想自殺的衝動遏制住。

好不容易才把剛才看見那些畫面從腦子裏趕出去,入定打坐,他突然覺得當師傅消失了,向生也打發去找桑葵之後他完全成為了一個多餘的東西。

不知日月的修鍊反而成為了他的生活主流,畢竟當狗也是很不容易的。

「師妹我們把籬笆全繫上花壇種花吧。」

「師兄說什麼都好。」

打坐修鍊的江流耳朵里飄進來了句句「甜言蜜語」,只感覺識海裏面一陣想懟狗男女的衝動爆發,如同腦溢血一般一股熱氣沖入腦海,木台之上的天地靈氣如同被牽引一般灌入江流的識海,江流憤怒的睜開眼看向在不遠處拿着靈氣燒土罐的師兄師姐。

「哎吖,恭喜小江流,這麼快就修魂了呢。」桑葵有些興奮的看向江流。

向生看向江流笑了笑,然而片刻之後低頭開始關注他的傑作「師妹,捏成這個造型好看么?」

桑葵被向生一喊也把注意力從江流身上轉開「師兄再捏薄一點,師兄好棒棒。」

江流感覺自己腦門裏的血壓可能短暫時間內是降不下來了,就是不知道修仙者會不會被高血壓擠爆血管,站起身,江流從未如同此刻這般想念老頭,起碼老頭在的時候向生這個混蛋絕對會收斂一些。

默默的運用剛獲得的神通神識打開老頭丟給他的戒指,看見裏面堆著一大堆東西,但此刻江流主要是尋找那堆如同廢紙一樣堆著的銀票,他決定搬家,逃離這個院子,他要去江陵城裏做他的貴公子,不再和這對陷入熱戀的男女擠在南山下。

然而...向生對於江流的離開...反正他要找江流就踏上飛劍一時半刻的影響罷了,所以當離開院落那時候江流彷彿看見了向生的笑容裏面有一個豎起的大拇指。

告別了還有點不舍的師姐,江流恨恨的朝着江陵城狂奔,同時心裏差不多把那個送他一程都懶得提的師兄罵的狗血淋頭。

...

當江流來到江陵大宅時已經華燈初上,看着人來人往的江陵城大街江流突然有些惆悵,十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獨自相忘江湖,走在來來回回很多次的大街上,他蹲下用手摩挲當初還是個屁孩時候向生帶着他,老頭帶着他,桑奎帶着他走過的青石板。

片刻之後江流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獨行,走走晃晃又來到曾經那夜他靜靜尾隨醉酒師兄那條路,彷彿回憶起什麼好笑的事情,江流笑了一下,轉身向那一艘艘花船走去。

人間景,愛到人間至深的人自然能從生活的點滴感受,鬧市香車寶馬,雕樓瓊漿粉脂,柴米油鹽,辛酸苦辣,活了兩次的江流細細感受着人間,也知足的生活其中。

江流從未因為踏上修行之路而忘卻人間之景,錦衣獨行的江流現在就要去那個人間最為別緻的地方:溫柔鄉。

當月前那個闊氣少年再度出現在花船樓閣時媽媽和姑娘都轟動了,都怪了那句師傅窮的只剩錢了,當江流把那晚上去錢莊兌換出來的碎金用完之後有幾分酒氣上頭的他把衣袖裏那些銀票當做紙一樣的撒的包廂四處都是,然後他們就出名了。

至今他都記得師兄後來和他說他們大概率上揮霍了一個江陵富豪全部的家產,好在那個和師兄有一絲緣分的姑娘應該已經可以自由的選擇後半生如何生活,也算了了因果。

當一群胭脂佳人好不熱鬧擁著江流進入包廂時候隔壁正聽琴的一個白衣美少年皺着眉看向了他,在心裏輕蔑的冷笑了一句「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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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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