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換皮不換骨的千面人
「小妹妹，你這裡流血了……」女人的手剛觸碰到沈鈴音的肌膚，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狠狠捏住，「誒你幹嘛？！」
季清野的雙眸微冷地梭巡了一遍女人，見她身型小巧，暗裡鬆了一口氣，放開了她，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女人皺了下眉，又柔和了眉眼去看沈鈴音，從包里拿出一瓶藥水，說：「來，我剛好去藥店買的，給你擦點吧。」
「謝、謝謝你啊。」沈鈴音止住了眼淚，打著哭嗝道。
女人把她扶著坐到椅子上坐下，一邊給她擦著葯，一邊安慰著：「別哭了。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可以跟阿姨說，大家都看著呢，現在已經是法治社會了，如果真有壞人欺負你的話……」
說著，她還意有所指地看了季清野一眼。季清野苦笑，站在一邊在心裡梳理著第一個位面的信息。
李立。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砌牆工人，妻子早年去世，只留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李清清。父女倆相依為命，他非常寵愛獨生女，一年到頭都在做危險又勞苦的工作，就是為了供女兒上城市裡最好的大學，給她最好的條件。
而李清清雖然被父親寵愛著，卻不會恃寵而驕，為人也非常孝順懂事，成績名列前茅。正是知道父親的苦，她瞞下了很多事情，才一錯再錯，導致很多事情無法挽回。
季清野眯了眯眼，問003：「這個李立的能力是從哪裡得來的？」
003冷冷地答道：「這個你不用多問，我也很難解釋，都是一些超自然的物質給予他的，總之你只要知道你的任務是修複位面超自然bug就行了。」
季清野「哦」了一聲，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道：「你這個不男不女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舒服，你們系統的聲音都是這樣的？」
「不是。」然後003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甜膩膩的蘿莉音，「聲音是隨人家高興的啦~」
季清野：「……換一個吧。」
003又換了一個尖銳如同老鼠的聲音：「或者這樣？咦嘻嘻——」
「……」
「還是你喜歡這樣？」色氣的聲音。
季清野妥協了：「對不起，我不該吐槽你的聲音不好聽，還是換回原來的吧。」
003：「哦。」
兩人說話間，沈鈴音已經在熱心的女人和服務生的幫助下，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把身上的污穢也擦乾淨了。
四周還有人帶著好奇的意味注意著這邊，而李立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除了因為長期打工而練就的一身肌肉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算是很普遍的身材，在人群里一抓就是一大把。如果換了一張臉，還真是不好防備。
季清野掃了一眼，走過去對沈鈴音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鈴音擦了擦臉上干硬的淚痕，低低地應：「好……」驚嚇之餘，她也沒有其他心思回答陌生人的話，拒絕了女人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只是說了謝謝，就跟著季清野走了。
季清野盡量不讓她離開自己所控範圍之內，走到路邊招車，突然感覺到衣擺被人扯了一下，是沈鈴音。
他回頭看她一眼，見她低著頭，纖長的眼睫上還凝結著淚珠，手指緊緊拽著他的衣角。他最後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大抵是天色已晚，僅有幾輛路過的計程車都無視了季清野的招手呼嘯而過，季清野問沈鈴音：「你能聯繫家人來接你的嗎？」
「我……」沈鈴音在聽到問話那一瞬間僵了一下，「我手機丟了。」
「不記得號碼？」季清野皺皺眉，又問。
沈鈴音搖頭道：「不記得。」
「嗯。」季清野點頭沒再問，接著攔車。
仔細想來，沈鈴音的舉止有些反常。
系統和原主能給他的信息有限，有很多東西都可能是片面的或者只有一個大概，很多還需要他自己推敲並收集。例如系統給他輸入的有一條信息是「沈鈴音與李清清是初中同學」，卻不會告訴他關係如何，又是怎樣才成為同學之類的細節。
季清野不得不自己做出一些判斷，沈鈴音值得他多加註意。
一般人劫後餘生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尋求安全感，會迅速聯絡家人，與信任的人待在一起，而沈鈴音完全沒有這個意識。如果說是一時被驚嚇得忘記了還勉強說得通，但加上不記得任何家人的號碼就不得不讓他多想了。
沈鈴音和她家人的關係可能不會太好。
以上的思緒不過在季清野的腦中轉了幾秒鐘，終於有一輛計程車停在兩人面前了。
計程車司機對他們親切地笑著，問：「這麼晚了本來我要下班的，就載你們最後一路吧。」
「謝謝師傅了。」季清野打開車門讓沈鈴音先坐進去，隨後自己彎腰正要鑽進車內，視線無意掠過後視鏡，就那麼一眼，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只是一秒鐘的事，季清野就立刻反應過來，握著沈鈴音的手腕大力將她拉出車子，動作非常野蠻，像是用拖的。
「疼！」沈鈴音倒在他身上，掙著自己的手。
「小夥子，怎麼了？」司機湊到右邊的窗戶，笑著問他，一張憨厚的臉在夜晚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影影綽綽。
季清野在沈鈴音的痛呼聲中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在他人眼中有些過激了，穩下心跳，對司機說：「沒什麼，就是家人過來接我們了。」他指了指十幾步遠的一輛麵包車，「不好意思啊。」
沒等沈鈴音反應過來，他就快步拉著她走到所指的車前，敲了敲窗戶。
「是你們？」女人費力地搖下不太靈活的窗戶，「有什麼事嗎？」
季清野笑著對她說：「不好意思，我們打不到車，所以想麻煩你。」
沈鈴音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中途變卦，但還是配合地說了一句：「拜託了。」
女人奇怪地看了一眼還停在路邊沒有走的計程車，又看看沈鈴音，還是嘆了口氣：「之前說要送你們回家你不要，現在又……行了，你們還是上來吧，畢竟也挺晚的。」
「謝謝姐姐了。」季清野立刻道，他現在的皮相算是陽光型的，笑起來很討喜，說起乖巧話來讓人討厭不起來。
女人笑了笑，讓兩人上車。
兩個人坐上麵包車的後座，季清野一顆心總算是稍微穩了下來。
「你們的家在哪裡？」女人打著方向盤，問。
季清野看了沈鈴音一眼，沈鈴音輕聲說了地址。
「你家和我家還挺近的，就是一個小區。你們別怪阿姨啰嗦，我真不得不說說你們。」女人小心謹慎地把車掉了個頭，「這麼晚了就別在外面亂玩，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搞得一身這麼狼狽，要不是我兒子突然想吃這家飯館的餛鈍我還真不會出來……」
季清野的心思沒放在她的話上面，而是隔著車窗的玻璃看著那輛計程車，當麵包車與計程車擦肩而過時，裡面的司機正用陰冷的眼神盯著這邊……
「我說話你們聽到了嗎？算了……現在小孩子都不喜歡大人啰嗦。」女人無可奈何地嘆氣。
季清野扭回頭，看了一眼左反光鏡里已經遠去的計程車，重新帶上笑容：「以後我們不會了。」他又轉頭看沈鈴音，發現她已經靠著車窗睡著了。
「拿這條攤子給她蓋上吧。」女人又道。
「謝謝。」季清野伸手接過，輕輕地給她蓋上。
「我看你年紀不大，還在上高中？」她問。
「嗯，我……」季清野想了想，「在一中上高一。」
「我兒子也在那個學校上學，也是高一，說不定你們認識？他叫宋原。」
「宋原？」他聽了覺得有點耳熟，但是不怎麼想得起來，「好像是認識，那姐姐您……」
「哎喲，得了吧，別叫我姐姐了，我聽著都害臊，你叫我宋阿姨就行。我跟我丈夫早早就離婚了，現在宋原跟我姓。」宋阿姨笑著說。
「哦，宋阿姨，你兒子是不是學校籃球隊的啊？」
「噯對對對，他籃球打得可好了。」說起自己的兒子，宋阿姨臉上不由得多了點驕傲的笑容。
「嗯，我和他班是一起上體育課的，有時候一起打打籃球。」季清野說道，眼睛被一道光晃了一下，他撇過頭避開，發現是後面的車輛遠光燈打在後視鏡里才晃到自己的。
「現在的人啊，真是沒素質，就喜歡開遠光燈。」宋阿姨嘀咕了一句。
季清野笑了笑，沒有在意。
這時003說了一句：「宿主，超能力者就在你後方一百米的地方。」
一百米？那不就是……季清野猛地回頭，仔細一看才發現打著遠光燈不是其他的車子，就是方才那輛計程車！
「宋阿姨，你能開快一點嗎？」季清野強行穩住自己話中的顫抖。
「怎麼了？開夜路還是慢點好。」
「唉——」季清野內心掙扎了幾秒，索性說了實話，「後面那輛車好像在跟著我們。」
宋阿姨一驚：「你這話什麼意思？！」
季清野道：「剛剛我和沈鈴音本來是要上那輛計程車的，但是我發現司機有點不對，我就把沈鈴音拉出來了……然後才上了你的車，現在他卻跟著我們走了這麼遠，不可能會那麼巧合吧？」
他的話半真半假，生前又在演藝圈浸淫多年，一手演技更是爐火純青，讓人絕不會多疑。
「那你坐好，扶著點小姑娘。」宋阿姨話音一落，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在馬路上飛快地賓士了起來。
季清野雖然早就準備，還是沒穩住，沒有扶好沈鈴音，讓她一頭撞上了玻璃。
「啊。」沈鈴音揉著額頭醒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路有點陡，你接著睡。」季清野把掉落的毯子塞在她懷裡。
「哦……」沈鈴音裹好自己，顯然是困極了，小雞啄米似的睡著。
還真是個心大的。
季清野暗自搖頭，隨時問著003擺脫李立的情況。
所幸宋阿姨的車技很好，而市中心的交通複雜，繞他個幾圈就能把人給甩得不見影了。她笑著道：「阿姨厲害吧？這B市的二環可不是鬧著玩的，再開到三環去估計他人都暈了。」
季清野笑：「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