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提及傷痛

滴血認親確定了孩子是慕容墨翊的親骨肉，老夫人和大夫人也算是鬆了口氣。

這孩子四方大臉，眉清目秀，即使是賽月嬋所生，但老夫人看到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畢竟是已經過世的大兒子慕容石清第一個孫子，也算是家族有了接班人。

待客廳的八仙長龍飯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美味佳肴，一家人圍攏上去按照次序坐在了矮凳上。

最前端的老夫人笑容滿面地逗弄著丫鬟懷裡的無憂，這孩子竟然在朝她笑，老人家更是稀罕得不得了。

「早知道你是我的重孫兒，我早就去看看你了！」老夫人自顧自笑道。

大夫人也甚是歡喜，他就慕容墨翊這麼一個兒子，對於他的骨肉當然疼愛了。

二夫人孫氏抿嘴笑著，她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因慕容石清一次醉酒強行要了她，又因不久發現懷孕，這才成了二夫人。

雖育有一子一女，卻因身份卑微，心善仁慈，在府中地位頗低，住在慕容府一處別院里。

三夫人娘家有錢有勢，儘管只生了一雙女兒，但驕縱跋扈，目中無人，卻能言善辯，心有城府，在府上與大夫人平起平坐。

老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及其兩個女兒住在幽蘭苑裡，慕容墨翊則一人住在竹蘭苑。

「祖母，現在可以讓月嬋進來了吧？」坐在大夫人身旁的慕容墨翊見大家都落座了，這才提起了尹伊。

老夫人本笑容滿面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但孩子既然確定是慕容家的了，也不好再做為難了。

「春杏，去把那女人叫進來！」老夫人對一旁的丫頭說道。

慕容墨翊急忙站起身，道：「我去！」

說罷，徑直走了出去，他必須給那蠢女人上上課。

尹伊依舊筆挺地站在門口，紅杏立於一旁，略顯埋怨。見慕容墨翊負手而來，紅杏興奮異常，看了眼始終不苟言笑的尹伊。

慕容墨翊走到尹伊面前，讓紅杏退至不遠處，接著拉起了她的手，「走吧，祖母讓你進去！」

尹伊賣力掙脫著，她跟這男人僅幾面之緣，竟然屢受他輕薄，要不是紅杏在場，她定會扇他耳光。

慕容墨翊的手像剛枷鐵鎖般牢固，即使她再用力掙脫，也無一絲鬆動。

「進去就進去，幹嘛拉我手？」

「我要讓全府的人都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有多高！」

他們互望著對方，尹伊最終搖著頭嗤笑一聲，不再反抗。

見尹伊安靜下來，慕容墨翊繼續道：「我祖母和母親吃軟不吃硬，不要由著性子行事。凡事多隱忍，即使隱忍不了，還有我，切莫強出頭！」

尹伊此時倒覺得這男人不似外表那般冰冷，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手拉著手進了會客廳，眾人再次鬧騰起來，但都表現在心裡。

「桌尾那邊有個空處，你到那邊坐下吧！」大夫人眼瞅著尹伊怎麼看都不順眼，手指向桌子末尾慕容凌薇身旁的空座。

尹伊看了眼那座位，心裡倒沒有什麼感覺，她巴不得離得遠遠的。

「別緊張，去吧！」

慕容墨翊鬆開了她的手，尹伊看了他一眼后，走到末尾的矮凳上坐了下來，慕容墨翊也坐到了先前的位置。

桌上的飯食很是豐盛，尹伊自嘲地笑了。這一個月在慕容府頓頓吃雞蛋米粥，竟然對這些吃膩了的山珍海味又提起了興趣。

她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更不懂什麼繁門縟節，伸手拿起面前盤裡一根雞腿就送入了口中，邊吃邊點著頭，味道不錯。

本來她就是焦點，這會子更是焦點了，就連慕容墨翊都有些無法適從。

一個女人大庭廣眾之下，長者都未動筷子，她倒是先吃上了，關鍵是那吃相實在是不敢恭維。跟野外打仗的男人啃野兔子肉沒有區別，就差一口悶罐子烈酒了。

這時只聽砰的一聲，老夫人將筷子重重敲在桌上，「哼，不懂禮數，沒有教養！」

尹伊這才抬眼看了看眾人，竟然全都在盯著她看，看來老夫人說的是她了。

「哎呀，母親，您就別生氣了，人分三六九等，這鄉間丫頭怎麼能和我們大戶人家的小姐相比，你看香茹和香秀就懂事多了！」三夫人暗中燒了把火，還不忘把身旁的兩個女兒表揚一番。

這話引起周邊伺候的丫鬟們哄堂大笑。

尹伊看向了笑得洋洋自得的三夫人錢氏，生得一副好皮囊，薄唇鳳眼，刁鑽刻薄之人。

她剛想反唇相譏上幾句，卻感覺一道凌厲的目光盯著她，不用想那人就是慕容墨翊。

幾番掙扎后，她最終放下了手裡的雞腿，低著頭做起了啞巴。

看到她這副模樣，三夫人鄙視一笑，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沒再說什麼。

終於老夫人夾了第一筷子菜后，晚宴正式開始，尹伊也對飯菜失去了興趣。

她想起了在護國公府和大學士府的日子，全家人把她當寶貝一般呵護著，吃魚有人挑刺，吃雞有人挑骨頭，喝湯有人喂著……

哪像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巴不得她再鬧笑話。

一家人正吃著，三夫人錢氏的嘴又閑不住了，「二姐，怎麼沒見墨軒過來？難不成是科考落榜沒臉出來見人？」

聽了錢氏的話，孫氏只是簡單笑了笑，她為人忠厚老實，即使別人再嘲諷，也會隱忍下去。

慕容墨軒是二夫人孫氏的長子，二十二歲，連續參加了五年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至今沒有婚娶。

慕容墨翊小酌了杯酒，今日沒見到慕容墨軒也有些失落。他一向與他交好，自然多看重他幾分。

「二姨娘要多寬慰一下二弟，在朝為官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墨軒生性耿直善良，難免會處處碰壁，所以說為官這條路不走也罷！」慕容墨翊寬慰道。

孫氏趕緊點頭，很是感激慕容墨翊的這番話。

誰知錢氏又接上了話，「墨翊說得對，一個月前護國大將軍全家處斬，還不是跟皇上走得太近了？聽二弟石泉說，處斬那日，護國公府血流成河……」

慕容石泉是老夫人的二兒子，在朝廷任二品禮部尚書一職。

「我還聽說就連護國公已嫁為人婦的女兒也沒逃過此劫，大學士府為向皇上表忠心，將她沉塘了。說也奇怪，沉塘當天本是晴天麗日，突然間竟下起了近幾年最大的暴雨。」三夫人錢氏的大女兒慕容香茹也跟風補充上幾句。

「啪」，茶杯落地的聲音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尹伊愣愣地坐著，似乎那水杯不是她摔碎的一般。

老夫人白了尹伊一眼，生氣地訓斥道：「吃頓飯都吃不安穩，一驚一乍的，真是有失體統！」

此時，尹伊滿腦子都是護國公府血流成河的場面，就連老夫人的訓斥都沒聽到。

她雙眼獃滯，像失了魂魄一般。

這時，尹伊感覺胳膊被人拐了一下，瞬間回過神來，側頭看向了身邊人。

慕容凌薇笑看著她，調皮道：「嫂子這是去西天夢遊了？」

尹伊看著慕容凌薇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神色黯然道：「對，確實到西天夢遊了一番……」

西天，此時是護國公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的家。

尹伊的回答再次讓某些人笑翻了天，就如此時的錢氏母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