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難眠的夜
當尹伊告訴慕容墨翊肚子不適去看大夫后，他緊張到身上冒汗。
他擁著她坐在馬車裡，傲雪像個可憐人一般被扔在一側，小嘴兒撅得老高，她這個父親怎會如此偏袒母親？
「走，我們回府！」慕容墨翊來了句。
尹伊推了推他，勸道：「那怎麼能成？這喜酒還沒喝完，那些高官大臣都在等著你，你就這麼跑了，又得落人話柄了。」
慕容墨翊擁緊她，「什麼喜酒不喜酒的，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去吧！你才是最重要的，早知道不帶你來了。」
尹伊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呀，真是任性！」
「走，回府！」
慕容墨翊喜酒也不喝了，招呼也沒打，便帶著尹伊趕回了慕容府。
回到沁春苑，慕容墨翊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回了房間。將人放在床上后，他也爬了上去，將尹伊擁緊入懷，輕輕撫著她的小腹。
「怎麼樣，現在還有不適嗎？」他問。
尹伊搖了搖頭，貪婪地靠在了他健碩的胸口，抱緊了他。
「慕容墨翊，我怕……」她瞪著空洞的雙眼欲言又止地說了一句。
慕容墨翊身子一僵，垂眸看向像小綿羊一般窩在懷裡的女人，愛憐到極致。
他再三思量，終說道：「是因為皇上嗎？」
皇上也好，蘇錦繡也罷，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兒時我與御景帝有過很深的交集，他寵我甚至超過他的兒女。多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我放置於龍榻之上，聽取朝臣的進諫之言，為他出謀劃策。」
慕容墨翊側眸，笑道：「伊伊那麼小就鋒芒畢露，真是讓我嘆服啊！」
尹伊沒有笑，接著道：「就是因為曾經太熟悉，今日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詫異和驚恐，他極有可能已經認出了我……」
慕容墨翊深眸暗下來，更加用力環緊了懷裡的人兒，「認出也好，沒認出也罷，這次我跟你一起面對！」
尹伊眼睛模糊了，這男人真是痴傻。以前嫁給楚俊生，她以為這就是她一輩子的歸宿，沒成想傷她至深化成了泡沫。如今這男人，對她的不只是強勢的佔有，更多的是愛，是死守，是拿命捍衛的堅貞。
過了很長時間，府院里漸漸有了動靜，是大夫人他們回府了。因為天色已晚，大夥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很快整個府院安靜下來。
這一夜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失眠了。
蘇錦繡抱著無憂躺在床上，黑暗裡那雙眼睛瞪得雪亮。今日喜宴上尹伊衝去茅廁那刻，她心裡有了數。
「賽月嬋，你為什麼要回來？哪怕讓他給我留一點點位置也行啊，別怪我，是你逼我的！」
嫁給慕容墨翊這些年來，只要是他一個溫柔眼神，一句關心話語，都讓她甘之如飴。而尹伊再次出現后，天天霸佔著他，尤其是又有了身孕，讓她徹底瘋了，徹底沒了底線。
月光如洗，蘇錦繡笑了，明日應該是個艷陽天吧！
大學士府，楚德興「嘭」一聲撞開了楚俊生的房門，把剛入睡的楚俊生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楚德興手忙腳亂地點上燭火，額上的汗噼里啪啦掉著，手抖得不成樣子。
楚俊生身著寢衣移至床邊坐好，略有疑惑地問了句，「父親，可是喝完喜酒了……」
楚德興搬了個凳子坐在他跟前，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這才伴著濃濃酒氣張口，「俊生，尹伊她還活著……」
楚俊生眼睛瞪直了，想到楚德興今日去喝喜酒，難不成尹伊也去了，撞上面了？
楚俊生故作鎮定地站起身，扶起了楚德興的胳膊，「父親喝醉了，兒子扶您回房休息……」
楚德興甩開楚俊生的手，依舊惶惶不安，語無倫次。
「俊生啊，那天明明把她投進護城河了，她……她的屍首也是我親自埋的……怎麼會……我看清楚了，就是她，絕對是她！」
楚俊生閉眼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挽起了楚德興的胳膊，笑道：「父親興許是酒喝多了，看人有些模糊，再說了人有三分像嘛，父親多疑了……」
「哎呀呀，俊生啊！」楚德興再次甩開了楚俊生的手，拍著大腿臉漲得通紅，「父親沒有跟你說笑，皇上……皇上也見過她了……」
楚俊生急了，慌忙握住了楚德興的手，「什麼？皇上可曾認出了她？」
楚德興被他這話問懵了，良久才緩緩問了句，「你早就知道她還活著，對不對，對不對？」
楚俊生沉默不語，緊接著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楚俊生被打得偏過臉去，火辣辣的疼。
楚德興站起身顫抖地指楚著俊生額頭，雙眸猩紅，憤恨道：「蠢兒，蠢啊！皇上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大學士府就要滅亡了……」
楚俊生呆愣在原地，自從慕容墨翊要挾他不準再對尹伊有想法后，三個月來，他一次也沒去過慕容府。
他真心佩服慕容墨翊，明知她是罪臣之女，也敢拿慕容府做賭注，這份胸襟氣魄是他遠遠不及的。所以很多事他也想清楚了，若是尹伊能跟著他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
但是縱使他能接受，楚德興是不能釋懷的。
「我……我明日就去跟皇上負荊請罪，興許皇上會看在我們楚家世代為國效忠的份上，會……」
「父親！」楚俊生大喊一聲，跪在了楚德興腳下，聲淚俱下，「你曾經是怎麼承諾護國公的，你都忘了嗎？」
楚德興抬眼看向明朗的夜空，今晚的月亮真圓啊，跟六年前那晚一樣。
那晚，尹忠國突然來到大學士府跟他提出要將女兒尹伊許配給他的兒子楚俊生，當時因為自己一口應下，並對天發誓一定會拿尹伊當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兩人更把酒言歡，對月暢飲，說盡千言萬語，訴盡刻骨衷腸。
楚德興瞬間老淚縱橫，喟嘆了一聲，便拂袖而去。
楚俊生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心酸至極，往日和尹伊朝夕相處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現在腦海。
他仰頭望著那一輪明月，流淚道：「伊兒，我絕對不會棄你第二次……」
第二日，果然太陽高照，熱得人喘不過氣。
楚俊生照舊到皇宮的翰林書院里教授課業，無論是皇子公主還是高官的孩子，此時都昂著腦袋認真聽他言傳身教。
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瞥過楚玉博那小小的身子，看著他正襟危坐認真學習的樣子，心裡甚是安慰。
那是他和尹伊的孩子，看到他總會想起尹伊來，四年了，他一直未曾婚娶，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
終於，上午的課教完了，孩子們歡快地跑出了翰林書院，楚玉博也規規矩矩地來到了楚俊生身邊。
他溫柔地摸過楚玉博的額頭，問：「今日父親講的可曾聽明白了？」
楚玉博認真地點點頭，「嗯，都聽明白了。」
楚俊生欣慰一笑，拉起了他的手，「走，我們回府！」
兩人剛走出翰林書院，就見御景帝身邊的隋公公帶著兩個侍衛等在了門口。
隋公公向著楚俊生躬了躬身，「楚大人，皇上召見，順便帶上小公子！」
楚俊生頓覺腦子嗡嗡作響，一顆心再也不能平靜。
「額……臣恐耽擱了皇上用午膳，不如……」
隋公公立馬打斷他，娘娘腔道：「皇上說了務必現在就去！」
楚俊生只得點頭，硬著頭皮跟在了隋公公身後，腳下如千斤重，拉著楚玉博的手全是汗。
進了養心殿，隋公公便走了出去，楚俊生見御景帝正在書桌上作畫，只見他神閑氣定，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他多少心安了一些，興許召他前來是為了幾位皇子公主的功課問題，是他想多了。
楚俊生拉著楚玉博在書桌前跪了下來，「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萬萬歲！」
御景帝抬了抬眼皮，后又欣賞了一眼自己作的畫，這才放下畫筆，拿起畫紙用嘴吹了吹未乾的顏料，滿意地點了點頭。
「愛卿啊，上前來，看看朕這幅畫畫得怎樣？」御景帝向著楚俊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楚俊生趕緊拉著楚玉博起身，慢慢走近御景帝，不知怎的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當那幅畫遞到他手裡時，楚俊生徹底怔住了，手抖得連畫紙都發出簌簌的響聲。
御景帝的畫工可謂是鬼斧神工，就連宮裡的畫師都自嘆不如。
畫上是一位窈窕的白衣女子，冷艷的眸，櫻紅的唇，獨特的芬芳氣質，不是尹伊又是誰？
御景帝看著楚俊生瑟瑟發抖的模樣，笑道：「她是不是比朕的溪貴妃還要美上三分？」
「是……是……」楚俊生喘息著，額頭的汗珠流了下來。
御景帝輕輕笑了笑，慢慢踱步到楚玉博身前，抬手捏起了他的小下巴，一抹厲色取代了眼底的溫柔，徐徐道：「博兒，朕越看越覺得你跟畫上的女子很像啊，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你的娘親啊？」
楚俊生瞬覺一道雷電擊中了心臟，讓他無法承受得腿軟了起來，顯些就要倒下去。
「皇……皇上……怎麼可能呢，博兒的娘親在家裡呢……現……現在正等著他回家吃……吃飯呢…」
「哦？」御景帝看向楚俊生，「以後博兒就住在皇宮裡，跟皇兒們一同吃住，朕會好生照顧他的！」
楚俊生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