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曾是七夜照影來

醫院，監護室，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就連這裏的醫生護士都不敢多停留一秒，忙完手頭的工作就匆匆離開。

短短几天金盛丘好像老了十歲，這個叱吒風雲的企業家從來都沒允許自己邋遢過，但是現在，他的鬍子就像一片沒有耕耘過的土地一片凌亂，髮絲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白髮。

胡離妍也消瘦了很多，彷彿一夜憔悴，她那細心保養的肌膚明顯缺水狀態，看起來一片暗沉，眼圈發黑，滿臉掛滿了憔悴。

背著書包的金桐星每天放學都會來這裏，他晃動着頭頂的那撮呆毛，踮着腳尖朝着監護室觀望。

韋浩渺這個把髮型看的比腦袋都重要的校草，一直都活在別人的眼光里，此刻頭髮卻是亂蓬蓬的，在他的懷裏還抱着一隻可愛的兔斯基。這隻生日沒有送出去的禮物，他希望在她醒來第一眼看到它。

穿着綠色無菌服的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他那露在口罩以外的肌膚就像女人一樣白，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這是一個金絲眼鏡，鏡片后他的眼睛顯得深沉沉穩。

「張主任，都已經七天了，我女兒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

「她的傷勢太重，能搶救過來已經是個大奇迹了，這是一個意志力長於常人的女孩，她的意志力尖銳到連死神都畏懼的地步。也許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也可能會需要點時間。這幾天的催眠療法挺管用，我已經成功進入了她現在的世界，我發現她現在的世界是溫馨的，充滿溫情的，也就是說，她的潛意識在思念家人，想和家人團聚。」

張主任摘掉了口罩，露出那張和阿里伽一模一樣的臉來，他所帶來的不是末世之旅那十面埋伏的琴音，和一個又一個的續命任務，而是醫生對病人使勁渾身解數的拯救。

「張主任，你不愧是留美博士，催眠術能直達人的內心深處，讓患者在一種頑強的意識中戰勝了病痛。這幾天多虧了你，謝謝你為桐燦做的一切，謝謝。」

金盛丘的臉上掛滿了感激，將目光轉向胡離妍，對方立即會意，從包里掏出一張支票給他：「張主任，對你的感激我們實在不知該怎麼表示，一點小意思請你收下。」

「您們太客氣了，這是醫生應盡的職責。」張主任搖頭拒絕，他的神色略帶着淡淡的憂傷，眼前浮現出一張青春的臉來，還有她清脆的笑聲，以及一些美好的回憶片段，而後他輕輕的發出了一聲嘆息：「我的妹妹也和桐燦一樣大，只可惜她得了白血病，身為一個醫生，我卻沒有能力救活她......看到桐燦，我就像看到了妹妹，當她被送進醫院來的那一刻，我就發誓要救活這個女孩。」

「張主任，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醫生，我女兒能遇到你是她的幸運。」

「我只是起到了輔助作用，真正救活金桐燦的是她自己，她是我見過的病人當中最具頑強最具拼搏精神的一個。」

提到她的時候，張主任的眼前閃過兩年前的畫面：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少女腳踩滑板，瀟灑的滑行在城市的邊緣，風將她的衣角和長發融成一個個好看的弧度，她一會以「神龍擺尾」向前沖，一會用「飄飄功」讓滑板的一邊貼着地面滑過去，一會又用「神功」讓滑板360°的旋轉，將滑板運動是衝浪運動在陸地上的延伸表演的淋漓盡致。

少女的滑板吸引了不少的路人，張醫生的目光也靜止不動了，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孩行了注目禮。

「姐姐，姐姐，等等我啊！」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在她身後大叫，他穿着滑冰鞋，身姿輕盈的就像只小燕子，動作敏捷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無論他怎麼追趕都和姐姐差了一段長長的距離。

「小東西，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帶你去遊樂場。」少女的聲音中充滿了嘲弄。

忽然間，張醫生的身體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到了地上，連同他手裏的袋子一起，嘩啦啦的滾落下來，一堆色彩奪目的水果瞬間點綴了清一色的馬路。

「哥哥，你沒事吧？」

一隻白嫩的手對着張醫生伸過來，這個女孩子的臉清新的就像新鮮的乳酪，她的微笑就像對面櫥窗的玫瑰。

他對着她笑了一下，鏡片后的眼眸深沉，這個女孩子此刻溫柔的眼神很像他的妹妹。

「太好了姐姐，我追上你了！姐姐要帶我去遊樂場嘍！」

「就知道去遊樂場，還不趕緊幫這位哥哥撿東西......」

時光拉回到了現在，張醫生的臉上又露出了當年的微笑，他曾經想過，有一天能在看到這個旋風少女，沒有想到卻是在醫院的急救室！

「我記得，在桐燦三歲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媽媽為什麼不給我生個哥哥，我想要個哥哥。張醫生，等我家桐燦醒來就讓她認你做哥哥。」

金盛丘說着眼睛濕潤了，眼前閃過許多女兒小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很忙，沒有多少時間來陪她，她總是等爸爸到深夜，等到在沙發上睡着......

善解人意的胡離妍輕拍着他的手背，說道：「桐燦終於有哥哥了，她醒過來一定會很開心，以後我們多些時間來陪桐燦。」

張主任重重的點點頭，這個女孩子早就出現在他的記憶里，命中注定讓他再一次遇到她。

「姐姐有哥哥了，那證明我也有哥哥了，我要進去把姐姐叫醒，讓她知道自己有哥哥了。」

「乖！監護室進不去的，姐姐現在需要安靜。」

韋浩渺將金桐星抱了起來，他的小臉映在了玻璃窗上，裏面躺着他曾經耀武揚威的姐姐，如今就像一個植物人般躺在治病監護室的床上，在她的身邊放滿了各種急救的儀器，還發出令人緊張的聲響。

「姐姐，求求你趕緊醒過來吧，我有個特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終於有哥哥了！是一位救你的哥哥，他長得就像韋哥哥一樣帥耶，姐姐快醒過來吧，姐姐......」

胡離妍的神色中寄託著希望，既然張主任能救活女兒，也一定能讓她醒過來。

「張主任，求你在為桐燦做一次催眠吧，也好讓也知道，我們大家都在為她着急，也許她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好，那我就在為她做一次催眠。」

張主任點點頭，掏出口袋裏的懷錶，輕輕的轉動起來，時間地點空間都變了，轉瞬來到了南部山區。

當金桐燦的手離開岩板的時候，韋浩渺拚命拉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恨不得將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此，大叫：「金桐燦，既然你選擇來攀岩，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把恐高這個魔鬼徹底扔掉了，你現在已經身處半空中了，一切龐大的東西都在你的腳底下變得渺小了，你是很了不起知道嗎？來啊，不要怕，快抓住岩板，讓我們一起到達山頂。」

「我頭昏眼花，呼吸困難，嚴重缺氧，我已經沒力氣了......」

她感覺到身體變成了一灘水，正慢慢流淌到四面八方，再也聚攏不成人形，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靈魂出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