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變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年了。慵懶地躺在華麗的大床上，沈夢馨心中默念著。
七年來，她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彷彿要將前世童年的不快全部彌補回來。
沈夢馨很幸運，有一個處處維護她的皇帝老爹。雲國上下誰不知道，雲皇對天馨公主那是視為掌上明珠，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飛了。
沈夢馨喜歡寵物，一向節儉的雲皇為此特意在皇宮給她修建了一座珍獸閣，養滿了各種貓狗寵物；她想要學習歌舞書畫，雲皇在雲國聘請有名的大師為她授藝，哪怕她第二天就把聞名雲國的大書法家賀老先生的鬍子給剪了；她偷偷用傳國玉璽在自己的「著作」（其實就是塗鴉）上蓋章，雲皇也捨不得打罵，只是吩咐加強看守......
而這幾年來，因為雲皇的寵溺，沈夢馨越來越調皮，皇宮的各個角落都被她逛遍了。當然，有一處地方雲皇特別交代，絕不可在那裡胡來。
那是一座三層的閣樓，據云皇所說，那裡居住著雲國皇室的一位老祖宗，也是雲國的守護神。
守護神？有多厲害？他比父皇還厲害嗎？
不過她也沒有嘗試闖進去，只是每天帶著一幫小夥伴四處搗蛋。但是，不管她做了什麼壞事，雲皇卻從沒有打罵過她，而不管她想要什麼，雲皇也會想盡辦法給她做到。
總之，雲皇對於沈夢馨，可謂是有求必應，當真是寵溺無比。
而沈夢馨自己，對於這個老帥哥父皇，也是十分喜歡，因為他讓沈夢馨體會到了從來不曾有過的父愛，也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親情。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興元五十三年秋，晉國大將南宮明帥兵八十萬，兵分數路攻打雲國。
晉國與雲國的版圖多有接壤，主要集中在東方與北方。東方山勢險惡，有著名的雲山山脈阻隔，倒是不易攻打。雲國在此只有幾萬軍隊，以右將軍楊烈守之，一直穩如泰山。
反倒是東北方，地勢較緩，易於大軍進攻，多年來一直是晉國攻打的主要方向。雲國在此處布下三十萬大軍，鎮守此地的正是戰王石榮。其世代忠良，歷年來多次擊退晉國兵峰，一生立功無數，是雲國有名的大將。
此次進攻，晉國卻一反常態，只是派遣小股軍隊北上，大軍卻全部堆積在東方的幾個關隘之外，一副大舉進攻的模樣。
左將軍楊烈自知無法長時間抵擋，乃向朝廷求援。
為防止敵軍聲東擊西，戰王石榮的三十萬大軍自然是動不得的。故皇后之父，大將軍賀山以古稀之齡，受命領二十萬大軍援之。
誰知，守將楊烈竟然叛變，毒殺賀山，與晉國裡應外合，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當邊關八百里加急送至皇城，雲皇得知后，不由得痛哭流涕。
老將軍賀山，一生征戰，為雲國立下赫赫戰功，卻沒想到臨老竟落得如此下場。
雲皇又調三十萬大軍，以大將軍之子，同樣戎馬一生的左將軍賀飛前往邊境，意與石榮大軍上下夾擊，擊敗敵軍。
然而，賀飛尚未抵達，戰王石榮竟也謀反叛變，割據東北自立為王，國號為「辛」。同時，辛國大開邊關，放晉軍入內。
天險奇嶺關不攻而破，八十萬晉軍長驅直入！石榮又起兵二十萬，與晉國合兵百萬，共伐雲國！
屋漏偏逢連夜雨。同年冬，南方炎國四十萬大軍犯境。
朝廷尚未作出反應，雲國西部，素來彼此秋毫無犯的岐國竟也派出大軍，攻打雲國！
一時間，雲國大地戰火四起。
四路大軍圍攻雲國，一路勢如破竹，沿途守將不是頑抗到底被滿門誅殺，便是大開城門望風而投。短短一年間，城池接連失守，到如今，雲國只剩十萬殘兵退守雲國都城，做最後的掙扎......
天將破曉，雲國皇城四周旌旗蔽空，狼煙滾滾。岐、炎、晉、辛四國聯軍，共四十萬大軍齊聚皇城。
沉悶的號角讓空氣都彷彿凝固，伴隨著一陣急促的擂鼓聲，無數兵卒狂吼著沖向城牆，決戰，開始了！
南門城樓之上，一身龍袍的雲皇喃喃自語：「終於要開始了嗎？」隨即大手一揮，城牆守卒立即展開反擊。一時間，強弩破空，箭如雨下，進攻士卒頓時傷亡慘重。
「舉盾！」在將領的嘶吼下，士卒迅速變陣，舉著厚重的盾牌緩緩前進。箭雨連綿不絕，卻大多被盾牌彈開，再難見效。
箭雨稍停，少頃之後，一片巨石從城內射出，落在前行的盾牌陣中。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不絕！盾牌陣一片混亂，趁此機會，又是一片箭雨落下，更多人慘叫著倒下。
不過攻城士卒已奔至城下，無數士卒架起雲梯向著城牆發起進攻，迎接他們的，卻是無數弓箭以及落石。
這時，一隊渾身古銅色的精英士卒，頂著弓箭推動笨重的衝車向城門撞去。「轟！」猶如悶雷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痛。
城門後面早已被無數巨石封死，宛如與城牆連為一體，巨大的衝撞力甚至連城牆上的士卒都有些站立不穩。
城上守將急忙命人將滾油潑到城門口，再扔下火把，城門口頓時陷入一片火海。那些士卒在火海中慘叫打滾，就連衝車也引燃起來。
不僅是南邊，其它幾處城牆皆是遭到了大軍攻打。一時間，整座皇城陷入圍攻，喊殺之聲震天動地。
戰事慘烈焦灼，直到......
「鐺鐺鐺！」進攻之敵鳴金收兵，戰事稍停。
夕陽的餘暉中，城下哀鴻一片，屍骨無數。
城牆上也是一片慘厲，卻鮮有哀嚎者。戰至今日，士兵們早已麻木了，這是一場早已註定失敗的戰爭。他們站在城牆上，就表明了願意與國同亡的決心。
雲皇沈靖澤手扶牆垛傲然站立，清瘦的臉頰威嚴依舊，只是滿頭的白髮顯得有些佝僂。
在此以前，雖然已是年近花甲，但是作為一名後天巔峰的高手，他的身體甚至比起許多年輕人還要健壯。
然而這一年以來，他的白髮漸漸增多，皺紋也爬上了臉頰。從一個風度翩翩的老帥哥，徹底步入了老年人的行列。
許久，雲皇收回目光，叮囑守將小心敵人夜襲之後，便回到了皇宮。
珍獸閣原本是一處熱鬧的小殿，幾年前，雲皇特意為寶貝女兒建立的。往日里，雲皇每次來此，總能聽到女兒開心的笑聲，那也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這裡漸漸沒了笑聲，許多照顧寵物的宮女太監也不知去了哪裡。
推開門，一股臭味撲面而來，所有的貓狗都是無精打採的趴在籠子里，見到有人過來，小動物們一陣騷動。
雲皇表情嚴厲，正要發作，卻忽然捂著嘴咳嗽了一陣。伸出手，一抹鮮紅觸目驚心。
平淡的接過太監遞過來的手帕，將血跡擦掉。而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將珍獸閣的太監宮女，全部處死！」
躬身侍立的老太監聞言，輕聲應道：「回皇上，那幾個太監，前日夜間欲逃出皇宮，已被禁軍誅殺......」頓了頓，他忽地跪下哭道：「此前宮中的太監宮女，大都逃跑或是被殺了，如今還留在宮中的，都是對皇上忠心耿耿，不願離去的。加之公主已不在此處玩耍，如今人手又嚴重不足，索性便未打理此處，請皇上降罪！」
雲皇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擺擺手：「罷了，起來罷！」然後意興闌珊的走了。
他並沒有問公主如今在何處，只是徑直往御花園而去。行至園外，一陣嬌喝傳入耳中，令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御花園繁花依舊，卻沒有了當初的生氣勃勃。
已是黃昏時分，青石鋪就的廣場上，一個幼小的身影騰挪疊轉，伴隨著不斷的呼喝，一拳一腳倒是有模有樣。
雲皇就這麼慈祥的看著，直至太陽落山。
終於，小女娃收功站定。仔細一看，正是天馨公主。
沈夢馨喘了幾口氣，看到不遠處的父皇，臉上露出了笑容，連忙跑過去，張開了雙手。雲皇也呵呵一笑，不顧女兒滿身臭汗，彎腰抱起了她。
「咳咳......咳！」雲皇偏頭咳嗽了幾聲，轉過頭來卻依舊笑得很開心。
「父皇，你沒事吧？」沈夢馨不禁擔心道。
雲皇笑著搖搖頭：「無甚大事，小傷罷了，我兒不必擔憂。」
看著眼前滿頭白髮，皺紋縱橫的父親，沈夢馨實在無法將他，與那個一年前紅光滿面的老帥哥相比。
她有些心疼，這個老男人，承擔了太多壓力。
雲皇滿面笑容，只要和寶貝女兒在一起，他就能忘記所有的煩惱。
感受著懷中小小的人兒那言語間的關切，他岔開話題，樂呵呵地說道：「誒呀，越來越沉了，父皇都有些抱不動嘍！」
如今的沈夢馨已經八歲了，比起去年又高了不少，模樣也越發水靈。她白凈的小臉上有兩個可愛的酒窩，略微有點嬰兒肥，笑起來眼睛就像一對月牙，煞是好看。只是皮膚略黑，許是太陽曬得多了。
聞言，她對著父親額頭的皺紋吧唧親了一口：「哪有，我始終是父皇的小寶貝，咯咯咯......」
兩邊亮起了燈籠，雲皇抱著女兒一路往宮內行去，小公主也沒有問父親城外的戰事，只是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對父親講著今天又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
燈光下，父女兩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