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度翩翩的衣冠禽獸

第六章 風度翩翩的衣冠禽獸

言夏坐上去H市的輕軌,她穿著一身休閑裝,拖著一個很小的行李箱,靠在門邊看著外邊飛速而過的風景,戴著耳機聽音樂。

孫燕姿的《遇見》剛播放到「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時忽然斷了,言夏按耳機線上的接聽鍵,傅墨森的聲音溫柔來襲:「聽說昨天許木送你玫瑰花了。」

「你問候得可真早。」心中的激動一閃即逝,她冷哼一聲。

那頭的人沒生氣,淡淡一笑:「在哪裡?」

「在和許木私奔的路上。」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你對我就這麼有信心?」言夏繼續冷哼。

「是我對自己有信心。」傅墨森似乎把手機換到了另一邊耳朵,嘈雜聲后他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你不會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言夏明知道傅墨森是在調侃,但她盯著自己的腳尖,還是鬼使神差地說道:「不,我遇到過。」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后重新問她在哪裡,短暫的沉默中她的氣逐漸消散:「在去H市的路上。」

傅墨森沒有立刻接話。

「傅先生您還有什麼事嗎?」言夏悻悻地咬唇。

「沒有了。」說著傅墨森掛掉了電話。

孫燕姿的歌聲重新響起,言夏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整個人無限失落。

他打來,只是為了不痛不癢地說這些?

這幾天去了哪裡,為什麼沒個音訊,他統統沒有交代。

即便是遊戲,他也太不投入了。

也罷,他沒有說要退婚,看來遊戲還在繼續中,她沒有被強行喊停。

兩個小時后,言夏拖著行李箱隨著擁擠的人群走到出口,正預備打電話給來接的司機,這時有一隻手拿過了她手裡的行李箱。

言夏餘光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往上看,真的是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這幾天在H市出差,所以沒時間聯繫你,沒想到你也來了H市。」傅墨森淺笑,修長的手臂拖著行李箱,身上的米色西裝讓他瞬間化為精英人士,和學校里那個風流公子判若兩人。

言夏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便多看了幾眼。

「我可不知道你在H市,不然我就不來了。」對上他的目光,言夏迅速扭頭,「我也是來出差的。」言下之意是:我不是來找你的。

傅墨森挑眉,聽出她是不高興了,大概怪他這幾天音訊全無吧。

可她不知道她這幾天的動靜他都一清二楚,有馮東和江桃做彙報,連她晚上在床上看的是哪個綜藝節目他都曉得。

「嗯,以後晚上早點睡,別弄到十二點還翻來覆去的,影響皮膚還影響心情。」

「你怎麼……」言夏瞪大眼,「傅墨森,你這樣利用別人來窺探我的隱私真的好嗎?」

「沒辦法,我可不想訂婚前夕有什麼差錯。比如,逃了新娘之類的事。」

傅墨森拉車門,示意言夏上車。

言夏怔了怔,她有司機來接。

「我已經找到他,讓他先回去了。」傅墨森說著就推言夏進去。

車子開到H市熱鬧的主街上一間古色古香的餐廳前,傅墨森對言夏說這裡的獅子頭特別好吃。

言夏表面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心裡卻因為他這樣貼心的建議有些歡喜。

她最愛吃的就是紅燒獅子頭。

傅墨森牽著言夏進去,挑了一間小包廂坐下。他把菜單遞給言夏,自己對服務員點了幾樣菜,然後說:「你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

他點的都是她最喜歡吃的幾樣。

言夏翻了翻菜單,搖頭說沒有。服務員出去后,她不禁問:「你經常來?」

「第一次。」

「那你怎麼把菜單都背下來了?」

彷彿就等著言夏問這句話,傅墨森狡黠一笑,雙手交叉放到桌上,慵懶地眯眼:「因為想著帶你來吃,所以提前做了準備。怎麼樣?感不感動?」

言夏挑眉,不置可否地抿了口茶。

上菜期間,傅墨森借口說要去洗手間,回來時帶了一大束白玫瑰花,他走到她面前彎腰遞上:「我覺得還是白色的玫瑰比較適合你,而不是紅色的。」

言夏接過花,忽然想起許木的那句話,竟然脫口而出:「傅墨森,你喜歡我什麼?」

傅墨森一愣,隨後笑意更濃了:「我有說過喜歡你嗎?」

言夏想過他會這麼回答,所以飛快地把下一個問題拋出去:「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麼要和我結婚,答應和我訂婚的原因是什麼?」

傅墨森故作思考這兩個問題的關聯性,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是,我喜歡你。」

言夏皺眉,他玩笑般的敷衍太明顯,就算她再想裝得大度、無所謂,可面對這句話還能一笑帶過,就太諷刺她的智商了。

「我喜歡你的漂亮,喜歡你的聰明和你的勇敢。最重要的是,我喜歡想到你時就會笑的自己。」

服務員叩門,進來上菜。

言夏望著他沉沉的目光,眉頭漸漸舒展,這個答案並不完美,但恰恰是這種不完美,讓她聽著覺得很舒坦。彷彿聽多了,她就能忘記一些人、一些事。

「是嗎?」她微微勾唇,調侃道,「原來我打敗了那麼多人。」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傅墨森不等她說話,迅速把問題拋回給她,神情認真而嚴肅。

服務生正在上最後一道主菜—獅子頭,聽到傅墨森問這樣的問題,言夏的手抖了一下。

「把這道菜放到她面前吧,她最愛吃的。」傅墨森垂眸,指著服務生剛放下的獅子頭。

「好。」

這樣一來,服務生待在包廂里的時間又多了十幾秒,言夏感覺自己的臉又紅了一些—

從來沒有一個男生當著別人的面問過她這種問題,他偏偏……

「喜歡啊。」言夏拿起筷子迅速夾了一點獅子頭往嘴裡塞,「你和這道獅子頭一樣,有外表又有內在,還是傅氏的繼承人,實現了所有女生的幻想,我如果不喜歡你,不是白痴嗎?」

「不見得,你說過遇見過比我更好的人。」傅墨森淡淡道。

言夏有些後悔自己賭氣時說的話。

包廂里陷入短暫的靜默。

傅墨森心裡有些自責,他不該提到這句話的,可正如她好奇他心裡的人,他也好奇這個男人是誰。是怎樣的人才會讓言夏認為比他還要好?捕捉到一絲可能套取情報的機會,傅墨森都不願意錯過。

就在他想讓她吃飯,把這個話題帶過去時,只見她認真抬眸說道:「你知道嗎?這幾天你沒有聯繫我,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她眉眼中的認真夾帶一絲戲謔,只有逢場作戲慣了的人才能分辨得出其中的真假。傅墨森明明知道她在用調侃來迴避他的問題,可他還是走神了,四目相對,她嫵媚的大眼睛透著的溫柔,讓這四個字更透著一絲勾人的甜蜜。

「抱歉,這趟出差比較緊急,下次不會了。」他啞然一笑,聲音輕柔。

言夏擠出笑容:「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她故作鎮定地低頭吃飯,胸口滾燙,一定沒人相信她這是第一次沖一個男生告白說想念。

他提到趙熙,她倏地有些反感,急急地只想跳過。

或許,牽挂一個人的時間是有限的,就像沒有誰會永遠原地等待不可能回來的人。

這時對面的包廂門沒有關,服務生打開了電視,那邊傳來女主播優美的播報聲:「齊氏美女董事長齊婉茹剛剛和美國的UA公司簽署了一塊高達十億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商業新貴……」

言夏看到傅墨森的眼神定住了,臉色十分難看。

服務生也發現傅墨森的眼睛一直盯著門口,體貼地道歉:「不好意思,這就給您開電視。」

不等傅墨森說不用,正對他前面的掛壁電視機已經開啟。

言夏扭頭看去,一個穿著幹練的西裝短裙的漂亮的年輕女孩面帶微笑,正和金髮CEO握手亮相。

正是對面包廂里播放著的新聞。

「她就是最近很火的商業新貴?手機上到處能看到關於她的新聞。」言夏打量傅墨森的神情,「真是我們新時代女性的完美化身。」

「吃飯吧,吃飯時不看電視的好。」傅墨森垂眸拿起筷子,示意服務生把電視關掉。

言夏意識到他認識這個齊婉茹。

吃完飯,傅墨森帶她認了一下酒店地址,隨後便載她去要去的公司,自己也要去忙工作的事了。

言夏進入潔白漂亮的一樓大廳,徑直走向漂亮的前台妹子。

她今天來,目的很簡單,就是替父親大人討要一筆貨款。

知道來意后,前台妹子幫忙打電話,很快告訴言夏,老闆暫時不在,不過她可以上去等。

商業人的老套路,言夏也不戳穿,走向電梯。

這時從電梯里湧出一群人,言夏往旁邊靠,打量這群人的臉,防止說不在的老闆趁這個機會渾水摸魚,真的跑出去了。

這群人大抵是來面試的,每個人手裡都拿著規格統一的號碼牌,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些人還在討論剛才自己被問到的奇葩問題。

就在言夏要收回視線時,她突然僵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望過去,那個人已經走到前面去,熟悉的輪廓慢慢變得模糊。

言夏撥開人群,試圖過去仔細確認。可當她艱難地擠開擁擠的人潮,他已經走出旋轉門,上了計程車。

那種強烈的熟悉感,那俊朗出眾的背影,不是那麼容易認錯的。

人潮散去,言夏獃獃地站在原地,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四處漏著風。

是他嗎?是趙熙嗎?

他是這些面試的人中的一個嗎?

原來他生活在H市?

不,當年,趙媽媽說趙熙去了美國,要在那邊定居。他如果回來了,不可能不去找她……

言夏猛地轉身,撲向前台,詢問他們這群人面試的公司。

結果那竟就是她要討要貨款的公司。

言夏去了那公司,表明身份,給秘書施加壓力,隨後想個借口支開了她。

但言夏翻看還沒收走的面試人員名單,飛速找尋趙熙的名字時,卻沒有看到「趙熙」這兩個字。

怎麼會這樣……

不是他……

心情在這一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被五馬分屍。

為什麼在她已經準備好永遠沒有他的消息后他突然出現,在她以為要找到他時又再次失去他的消息呢……

言夏的胸口好悶,悶到想死。

秘書小姐端著咖啡走過來,看到債主臉色不太好,以為是等得不耐煩了,只好趕緊賠笑:「言小姐,您先喝杯咖啡。」

「不必了。叫你們老闆過來吧,我知道他就在樓下的蛋糕店。」

秘書小姐臉色變白了,愣住了,馬上反應過來她可能是在套話,微笑著搖頭:「言小姐,您誤會了,老闆他……」

「你脖子上的蒂芙妮項鏈超出了你作為一個秘書該有的經濟能力範疇,你的工作桌上明目張胆地放滿了化妝品還有零食,我進來的時候你的坐姿隨意輕鬆,很明顯,你和你老闆有一腿。剛才你去倒咖啡的時候,手機屏幕雖然鎖了,可桌面顯示老闆發給你的最新微信內容是問你要巧克力蛋糕還是草莓蛋糕。所以他應該是在樓下的蛋糕店裡,等你打發了我再回來。」言夏冷冷地瞪向她,「如果他不回來的話,我就拿你抵債好了,你這麼漂亮……」

秘書小姐見來的是個青澀妹子,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輕鬆打發了,萬萬沒想到卻是個厲害的主,她張了張嘴,只好妥協。

十分鐘后,言夏拿著轉賬證明出門,給父親大人打了個電話,表示任務完成。電話那頭言父開心地笑了:「我女兒真是能幹,對方可是個無賴,你居然能這麼快就拿回貨款。」

「知道對方是個無賴,還讓我來,爸爸,您真是心大。」

「那是因為我相信你的能力啊。對了,不用那麼早回來,好好在那兒玩兩天,當作慶祝你出差順利,想買什麼都記爸爸賬上。」

「爸爸。」

「怎麼了?」

「沒什麼,謝謝爸爸。」言夏掛掉電話,仰望天空,眼睛不受控制地濕潤了。

當年趙熙忽然從她生命里消失不見,她哭著托父親大人找過,可他杳無音信。

她從沒懷疑過父親是否有儘力。

可如果父親真的有儘力,如果趙熙就在H市,憑藉父親的能力,怎麼會找不到呢?

太多的懷疑翻湧而出,幾乎要把言夏淹沒。

她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看著來往的路人,默默出神,思緒又飄回了三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年的夏天,是個噩夢—

言夏快要高考的前夕,連空氣里都滿是緊張和壓抑,偏偏這個時候,父親出了車禍,母親因為照顧父親又要分擔公司里的事務,一個不小心簽了一份有漏洞的合同,被對方揪住把柄強行毀約。那段日子幾乎應了那個成語:禍不單行。

言家的天垮了。

養尊處優的言夏第一次嘗到窘困的滋味,每一筆錢都變得無限重要,經濟無限緊張,她困難到連補習班的補習費都交不出來,還沒辦法讓老師和同學知道。

她便是那個時候去找的趙熙。

可言夏沒想過溫暖如春的趙熙會避而不見,更不會想到他直接讓趙媽媽趕她走。

對於這樣的轉變,言夏只覺得是自己忘掉了什麼重要片段,才會不明白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雨夜,她望著趙熙房間的燈光,徹底失去了趙熙的消息。

她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去舔舐失去趙熙的悲傷,因為她要幫助媽媽照顧爸爸,照顧公司,還要忙著考大學的事。

言夏忙成陀螺,她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在這段昏暗的時間裡完成的:她第一次學會做飯;第一次學會給人家打三個小時的推銷電話,儘管打到最後對方只是找她消遣,她還是很客氣地說再見;第一次學會了去挨家挨戶地找活,只為了掙一點生活費;第一次學著收起自己的大小姐脾氣,再苦再累都微笑地揚起嘴角從病房門口走到病房內。言父在病床上整整躺了半年才逐漸好起來,公司也逐步走上正軌。

她拿到W大的錄取通知書後,已經近一年沒有見到過趙熙了。她對他的想念像遲來的潮水,洶湧而至。

這種思念,在她的美貌像十里飄香的酒釀招惹萬千男生前赴後繼中,更是泛濫成災。

別人都道她是高不可攀,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高冷都是因為心裡藏著一座無法融化的冰山。

隨著時間的推移,言夏彷彿把思念和等待趙熙當成了一種習慣。可言夏發現和傅墨森在一起后,這種習慣漸漸消失,她以為這樣才能讓趙熙的臉從自己的腦海中慢慢淡忘,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趙熙忽然間出現了……

過去種種,翻雲覆雨,忽然間串聯成線。

言夏捂著臉,不知道在長椅上坐了多久,直到電話響起。

「小夏你辦完事了嗎?」傅墨森的聲音溫熱。

言夏想說「辦完了」,可是話哽在喉頭,她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夏?」

言夏「嗯」了一聲,也是這一聲,讓傅墨森察覺到了她的不尋常。他頓了一下,道:「你在哪裡?」

言夏說了地址,傅墨森讓她待在原地不要動,他馬上過來。

他真的是馬上就過來了,言夏很快就看到他站在了自己面前,她要抬頭時,他搶先蹲下來。那雙明亮如黑寶石的眸子盯著她,他問:「親愛的,怎麼了?」

言夏搖頭,雙手抱住他的脖子。

此時此刻,她只是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傅墨森微微一怔,伸手輕輕地環住他,手拍著她的背。

兩個人以這樣的姿勢抱了一會兒,言夏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她這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他,吸吸鼻子道:「你事兒辦得怎麼樣了?」

「還好。」傅墨森微笑,「我們去吃飯吧。」

言夏點點頭,隨他上了車。

她一直看向窗外,心裡像下過一片酸雨,難受得厲害。

多像做了一場噩夢后醒來發現什麼都沒發生,也能清楚地知道那是夢。

可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趙熙。

她沒辦法說服自己不是。

這次沒有去飯店,傅墨森帶她去了H市的美食街。

長長而狹小的街道上擠滿了吃貨,車子只能停在外頭。

傅墨森緊握她的手,指著兩旁的店面,向她介紹各路美食。言夏和他緊密挨著,斷斷續續地聽著。

直到傅墨森在一家賣特產涼粉的店面前停下來,問她要不要在這裡吃,她想了想,說:「我想喝點酒,這裡有嗎?」

傅墨森帶她進去,在一個角落坐下。

他讓老闆娘上一打啤酒,笑著沖言夏打招呼:「放心,你喝不下的,我喝。」

「那開車怎麼辦?」言夏睜眼。

「就不開了,在這裡過一夜吧。」傅墨森挑眉淺笑。

言夏只當沒聽到,望向窗外。

傅墨森修長的手指提過茶壺給她倒茶,他似乎很習慣這樣市井的氛圍,這和他出眾的少爺氣質有些出入。

言夏看著水在茶杯里傾斜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問:「你經常來這種地方嗎?」

「你以為我這樣的闊公子不會來這樣的小店吃飯是嗎?」傅墨森索性說出她想問的問題,頓了一下道,「有人帶我來過一次,我便經常往這樣的地方鑽。」

言夏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熟悉的異樣,緩緩垂眸,修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言夏開了一罐啤酒給自己倒上,抿了一口又吟道,「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傅墨森眯眼:「你不是應該說兩句法語諺語才比較符合你法語系學生的身份嗎?」

言夏看了他一眼:「我還是覺得中國的古詩詞最能表達出此時此刻的心境。」

傅墨森垂眸:「你今天是遇到什麼人了嗎?」

言夏是那種一喝酒就會臉頰泛紅的人,她托腮微笑,借著醉意半真半假地說道:「傅墨森,你猜得可真准。」

果然。

傅墨森眯眼,打量她此時的悲傷笑容:「前男友?」

言夏不再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問他:「傅墨森,你有沒有很想見到卻怎麼也見不到的人?你有沒有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事?」

「沒有。」傅墨森乾淨利落地回復,看著言夏的眼神卻越發尖銳,她的問題很明顯就是肯定了他的說法。

看來她今天見到了一個很想要見到的人,而那個人一定是她心裡的那個男人。

說話間,言夏已經喝下了一罐啤酒。

老闆娘還沒有上菜,貌似也已經沒有上菜的必要了。

言夏開始東倒西歪,她看向傅墨森的目光也越發迷離:「喂,傅墨森,你到底愛過多少個女孩啊?見一個愛一個,你不累嗎?」

傅墨森沖她勾了勾手指,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誰和你說我愛過很多個的?」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傅墨森側過臉去,穩准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彼此沉醉在對方的醉意中,帶著一半的理智一半的放縱,近在咫尺的對視里,兩人誰也不願意先挪開。

最後還是傅墨森先挪開了目光,他的態度認真又帶一點漫不經心:「我這一生,只會愛一個人。」

每一個字都像鋼琴師彈奏的鋼琴鍵發出的曼妙音色,湧入言夏的心裡。

「一生一世一雙人……」言夏饒有興緻地念著這句詩,又抿了一口酒,「傅墨森,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像你這麼專情的男生真是少之又少了。好餓啊……」

她語言邏輯已經混亂。

傅墨森伸手托住下一秒就要往桌上趴去的某人的臉蛋,臉上的淡笑慢慢隱去,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一個在自己面前為別的男人買醉的女人,是太蠢還是太聰明呢?

言夏,你真是膽子大。

傅墨森心裡湧上一條腹黑的計謀,便再也沒能按壓下去。

半個小時后,言夏被凍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天台上。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鄰棟的燈牌和遠處的霓虹糾纏在一起。言夏環顧情況,發現自己摸不清情況。

空氣里的風向不定,過了一會兒,言夏才意識到本來應該在的傅墨森卻不在。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傅墨森把她丟在這裡的嗎?

這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言夏從包里拿出手機,發現來電人是傅墨森。

「你醒了?」

言夏捂著額頭:「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是你帶我來這裡的嗎?」

「如果你能憑藉自己的能力走到我指定的地方,我就放你出來。如果你不能,你就得在天台待一整晚並且回答我一個問題。」傅墨森問,「你敢玩嗎,言夏?」

言夏敏銳地捕捉到「放」這個字,她立刻從椅子上坐起來,目光鎖定前方隱匿在黑暗中的鐵門,奔過去用力一拉—

門真的上鎖了。

言夏急了:「傅墨森,你要幹嗎?!」

「我說過了,你要不然就接招,要不然就在天台待一晚,好好地醒醒酒。」

言夏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迅速整理思緒,分析自己當下的情況。

三秒后,她說:「好,你說。」

「看到長椅上的粉筆了嗎?」

言夏走過去,拿著白色粉筆在地上寫下傅墨森給的一個二次函數。

解出的答案,就是下一個線索。

十分鐘后,言夏解出答案,是零。

這個答案怎麼作為線索呢?言夏以為自己解錯了,就又解了遍,可答案還是零。

言夏有些鬱悶地盯著答案,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她扭頭去看身後的長椅,仔細地檢查每一寸地方。

最後言夏發現椅子是可以移動的,她輕輕一抬,看到了一把鑰匙。

言夏盯著這把鑰匙,有些明白傅墨森的真正用意—

他是想告訴她,她該關注眼前,有時候站在原地,因為看向遠方才會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言夏回神,拿起鑰匙,四周的光突然都滅了,連同遠方的霓虹燈。

黑暗像魔鬼張開的巨大的嘴,言夏瞪大眼睛,這時左手邊有光源亮起。

她扭頭,一塊巨大的燈牌上亮出四個字:走向欄杆。

言夏半信半疑地按照指示走過去,正思索傅墨森到底在搞什麼鬼時,一個人影竟從對面的樓頂一躍飛下!

言夏捂嘴,借著燈光用力看清這個人影不是別人,就是瘋魔的傅墨森!

而他不是什麼會魔法的神奇小飛俠,而是順著兩邊樓頂之間的鐵絲滑過來的!

言夏瞪大眼睛,看著傅墨森脫下手套,站在她面前,穿著一身帥氣的黑衣:「既然你找到出口了,我們走吧。」

言夏被他這個舉動給嚇到了,徹底醒了過來:「你……」

傅墨森打哈欠,作勢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比我預計的晚了十分鐘,江桃說你數學不是很好,還真是。」

言夏張了張嘴,下一秒他摸摸她的頭:「走了,我訂好了房間,該去睡了。」

「你訂了房間!」言夏拉過他的衣領,「那你還讓我睡在天台?!」

傅墨森挑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壞笑:「下次你再喝醉,我就把你放到海邊去。」

言夏鬱悶地瞪著某人的背影,隱隱感覺自己被報復了。

可她明明沒做什麼呀……

「還不快走?」傅墨森走向鐵門邊,扭頭,「你還想待在這裡過夜?」

言夏在黑暗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見。

睡在鬆軟的大床上,言夏看著穿著浴袍從洗手間出來的傅墨森,忍不住好奇地問:「如果我解不出來,你真的把我關在天台一整晚?」

「嗯,我陪你在天台待一整晚。」傅墨森雙手垂在床邊,看著她慍怒的臉,表情略遺憾,「如果你解不出該有多好。」

言夏愣住了,他說的又不是什麼好事,她明明應該很生氣的,可她就是氣不起來,感覺自己和他,用一個不適合的成語形容就是:姦夫淫婦。

他們是同一類人,誰也說不上誰卑鄙。

言夏綳著臉,歪頭挑眉:「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麼聰明絕頂。」

傅墨森淡淡一笑。

—如果你解不出,我就可以問你,讓你難過的那個男人是誰。可我終究不忍太為難你,便為難了自己。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開始……

他笑笑:「睡吧。」

言夏見他要上床,立刻有了警惕性:「傅墨森……你幹嗎?」

傅墨森直接就上床了,扯過被子,索性手掌托住腦袋,發射曖昧光波:「就一張床,你讓我睡哪兒?」

「你睡地下啊。」

「不行,我沒睡過床板。」傅墨森往枕頭上一靠,閉上眼睛。

言夏咬唇,她發現自己摸不透這傢伙,他有時候溫暖如春,有時候霸道,有時候孩子氣十足,有時候邪惡腹黑。

不是說女人才善變嗎?為什麼她遇到的男人這麼善變?

言夏堅決不同意,手腳並用:「不行,你給我下去!」

傅墨森抓住她的手和腳,眼神促狹:「怎麼?怕自己控制不住?」

「我怕你控制不住才是。」言夏挑眉斜眼,「我可是W大第一校花,得防狼。」

「我是狼?」傅墨森轉手作勢摸向她的大腿,「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是哪一種狼啊!」

「你當然是色狼!」說著言夏就踹向他。

不想傅墨森眼明手快,一個轉身,就騎在了她的身上。

言夏大驚,他的大手直接按住她的雙手束於腦袋上,無法動彈。

「傅墨森!你放開我!」

「言夏你故意的吧?」傅墨森俯身,笑容邪肆,「剛才我只想安心睡覺,現在……」

言夏心裡突突亂跳,擔心他有下一步舉動,強裝鎮定,直勾勾地看著他:「傅墨森,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我,就別碰我。」

「為什麼?」傅墨森饒有興趣地問道。

「別人說你是花心大少,我不信你是真花。」言夏繼續玩套路,給他戴高帽,「我相信驕傲如你,一定會保留該有的氣度。」

傅墨森微微一怔,隨而猛地吻向她的嘴角:「你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了。」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她感覺自己都要窒息了。

「既然躲不過,我就賭一把。」言夏故作輕鬆,和他貼近,距離只在咫尺。

她眸子明亮,明明是一種挑戰,可她還是心甘情願地接受。

傅墨森鬆開她,轉身重新回到床的邊緣:「快點睡吧。」

言夏鬆了一口氣,望向他的背影,一種莫名的暖暖的感覺回蕩心間。

晚上,言夏挨著床邊入睡,早上醒來后,她發現自己和傅墨森緊緊地抱在一起。

這時門鈴響了,是客房服務。

言夏「噌」地坐起來,竟看到自己沒穿衣服!

昨晚她是酒醒后入睡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傅墨森被她踹在地上,一下子從睡夢中醒來。他皺眉扶著腰爬起來,抬起腦袋:「你幹嗎?」

「你……對我做了什麼?!」言夏提著被子,裹住身體大叫。

「脫了你的衣服,抱你上床,怎麼了?」傅墨森站起來伸懶腰,說得不痛不癢,異常淡定。

「為什麼要脫我衣服?!」言夏忍無可忍,他是故意的嗎!

「噓—聲音小點。」傅墨森皺眉,大清早的,他的耳膜都要被她震破了,「你看看你腳邊就知道我為什麼要脫你衣服了。」說著,他就邁步去門口開門。

言夏狐疑地看向地板,這才發現床邊躺著一個玻璃杯,旁邊還有一攤水。

這麼看,能看出什麼?言夏眨眼思索間,傅墨森已經推著餐車走了進來:「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沒想到睡相這麼難看,一個翻身打翻柜子上的玻璃杯,弄得衣服都濕了還能紋絲不動地繼續睡。」

原來如此。

言夏覺得自己的傲嬌形象一夜間盡數破滅。她忽然想到什麼,冷冷地睨他:「你沒占我便宜吧?」

傅墨森啞然失笑,伸出漂亮的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你是說,占你便宜?」

言夏被他的這個調戲舉動給隔空秒殺,她咬唇拿起衣服跑向衛生間。

她和同一個傢伙同床共枕兩個晚上,居然都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脫光了衣服。

言夏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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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系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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