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澤瘞域 第十三章　　機關門

在那洪辯的告身石碑封上的那一剎那，白雲飛彷彿聽到了冥冥中似乎有「叮」的一聲脆響，不知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周圍真有什麼東西發出了那個聲音。

那一瞬間白雲飛就感覺腦子裡有無數的影像飛過，心底里如大海泛起萬千波濤，腦子裡也湧起一陣眩暈。

沒來由地，白雲飛覺得隨著這石碑封上的這一刻，自己這一生將要被改變，不，或者說已經被改變了。

到底改變了什麼，自己不得而知，也無法判定這感覺是否貼合實際。

只知道這感覺毫無徵兆，就是沒來由地心裡便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好是壞，但白雲飛有些詫異的是，即便周圍物體碰撞或其它原因產生這個聲音，卻為何讓自己產生「改變命運」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白雲飛心裡很不舒服，回頭一看，大家已經消失在前面的轉彎處，自己彷彿被世界遺棄了的孤零零的孤魂野鬼，心裡便發了毛，趕忙轉身向前邊已經消失在拐彎處的眾人追去。

待白雲飛追上牛鋼后，拉了拉牛鋼衣袖，俯在他耳邊低聲問：「你剛才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牛鋼疑惑地用手電筒照了照白雲飛的臉，然後問：「聲音，啥聲音？」

白雲飛想了想，說道：「我剛才聽到『叮』的一聲，不對，或許是『鐺』的一聲？你有沒有聽到？」

牛鋼「嘿嘿」一笑：「咋沒聽到呢，走路它就響唄。」

說著，他使勁晃了晃背囊，背囊外系掛的工兵鍬和工兵鎬等工具，雖然外面防止噪音包上防護棉，但仍是發出幾聲沉悶的磕碰響聲。

白雲飛想說不是這個聲音，但卻說不清楚，最後一猶豫，連自己都懷疑那聲音的真實性，就乾脆閉上嘴。

幾束手電筒光在通道里晃動著向前，迎面始終是陰冷、霉晦的氣味，讓人聞了很是不舒服。

不一會兒，眾人便來到了十三說的那道鐵門前。

這是一道非常怪異的鐵門。

一般的鐵門要麼是方形的，要麼是下方上圓的拱頂形，在古代這類門很多，像一些城門、府門、衙門、宅門等，都是這種下方上圓的造型，寓示著「天圓地方」。

而這個鐵門的造型卻很特別，它是整體的一個圓形，黑乎乎地貼在前面的石砌牆壁上，那牆壁皆是麻青色的花崗岩條石砌成，條石之間的縫隙全用鐵水銅汁給灌得嚴絲合縫。

這石牆青色如海，而這黝黑的圓形鐵門乍一看，就像一個大烏龜，伏在海面上一般。

據蘇老鬼講，這樣造型的門在歷代墓葬里是不多見的。

顯然是年代久遠，通體烏黑的鐵門帶著斑斑駁駁的棕紅色鐵鏽。

一般古代中原一帶的門都有門環，做成鋪首銜環狀，用來開關門和叩擊敲門用，而且一般的門分為兩扇，門環也就做成兩個。

但一般都製成人單手可握大小，哪有做成整扇門這麼大的？

而這扇門就怪異在，它不僅是一個圓形的門，而且鋪首銜環做成了整個門這麼大。

一個門環做成了整個門那麼大到底有何意義不得而知，但那巨大到整個門的鋪首猙獰地立在你面前，著實讓人感到壓抑和緊張。

猙獰的獸首上那個兩個充滿威壓的巨眼，讓人覺得它就在死死地盯著你，彷彿下一刻就會把你吞噬掉。

眾人站在門前不知所措，空氣一時有些凝重。

曹龍軒讓牛鋼和孫二、十三他們一起拉著巨大的圓環向外拉，結果紋絲不動。

於是，自然是輪到這裡的「最高級工程師」──蘇老鬼上場了。

蘇老鬼此時居然真就拿出一個考古專家、教授作派，堂而皇之地從背囊里取出一個放大鏡，有模有樣地貼在門前來回移動地看著，和電視里演的那些考古專家研究古迹一模一樣。

好在這時所有的手電筒光都照在這個門上，以至於這裡絕對亮堂堂的，看清細節不成問題。

蘇老鬼看了一會兒，收起放大鏡，雙手撐門向里推了推，估計他的想法是既然向外拉拉不動，就試試向里唄。

仍沒有什麼反應后，他後退幾步，盯著這巨大的獸首，左看右看，然後讓開地方，對眾人比劃了一個手勢：「去，你們握著大鐵環，旋轉著轉一下試試。」

於是眾人便趕緊握住這巨大的鐵環，合力按順時針方向旋轉用力。

只聽「吱咯咯」一陣沉悶的輕響，整個巨大獸首居然被帶動著旋轉起來。

待旋轉到獸首的雙眼由水平一線變成垂直一線時，就聽「咔嗒」一聲悶響從門後傳來，眾人手上傳來的感覺立時一空，沒了剛才那麼大的阻力。

可是眾人卻不敢再旋轉下去，怕再轉下去會觸發什麼機關，那時就麻煩了。

於是眾人回頭看著蘇老鬼，雖然沒人說話，但意思很明顯，這聲響好像是門開了，接下來怎麼辦？

蘇老鬼也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應該是開了。

眾人就有些難以置信，這麼簡單就開了，這古代設計的機關也太小兒科了吧？

在想像中怎麼也得飛出無數利箭，噴出能吞人的烈火，或鑽出一些可怕的毒蛇啥的，才不枉稱為是機關、陷阱嘛。

這輕輕鬆鬆就開了，雖然是好事，但也未免讓人心裡有些失望。

眾人幾個互相看了看，心想正準備順時針轉不動，還要逆時針旋轉的，居然就這麼就輕易地打開了。

只聽蘇老鬼說道：

「好事，也是壞事哩。好事嘛，我敢說，這門后肯定有機關消息，但在一定範圍內，是斷不會傷人哩。

因為不知是哪個龜兒子已經先『試水』（嘗試，這裡指被人捷足先登）過哩。

壞事就莫得提了，都懂，既然有人進過了，眾人只能『耍空勺』（術語，進了別人盜過的墓的意思）哩。」

曹龍軒問道：「何以見得？」

蘇老鬼回答道：

「這是傳說中的『九絕連環門』，和人們玩的那種九連環有些類似嘛。

開得好了，裡邊很多的機關、消息就都被取消，處於封閉或冷卻狀態哩。

開得不好，也能打開，但裡邊的機關、消息就都激活哩，而且怎麼激活的還不一定，可能和最終以哪種狀態打開的門有關。

這種門在古代的墓室里也是非常少見滴，結構複雜，一般人即便掌握理論，也不好創造。

可見這個主，嘿嘿，不是一般的貨呀。

但是這麼複雜的門，就轉了一下就開了，顯然，這不是開了，而是根本就沒鎖，用老百姓的話講是把門給『帶』上了而已。

那麼，這種設計已經無疑是一個墓穴的機關門不假了，但誰會把墓穴的門打開著，做生意般天天開門迎客？」

曹龍軒點了點頭，臉色就好像有些難看。

而牛鋼則訝異地問蘇老鬼：「俺的天爺呀，蘇老先生，真地假地啊？開個門這傢伙就有這麼多說道（講究的意思，東北方言）在裡邊？」

蘇老鬼面帶玩世不恭的表情「嘿嘿」一笑：

「牛家娃子，不是老鬼我在這吹噓，雖然這『九絕連環門』世上少見，但以老夫的歷練嘛，也那麼小小地碰上過一、兩次，不在話下，哈哈，不在話下。」

他笑著，指揮眾人再向外拉那個大鐵環。

眾人合力一拉，果然，雖然依舊覺得沉重，但卻緩緩地拉開了。

這號稱史上少見的「九絕連環門」被打開后，眾人的手電筒光就全都投向了門內。

讓白雲飛有些失望的是，門內仍是一條通道，卻沒有白雲飛想像中的各類機械、機關、陷阱，心裡不免對這個有時候瘋瘋癲癲的糟老頭的話有些懷疑。

這條通道和剛才眾人走過的門外的通道，沒有太多的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是先前的通道是純硬土夯實的，而這段通道是石砌的。

麻青色的花崗岩石料都處理成了長方條形的條石，在條石與條石間有抹縫的石灰漿粘連。

即便用現在的人眼光來看，也是再普通不過的石頭牆通道，不像存在什麼玄妙、危險。

於是孫二抬腿就要向里邁，卻被蘇老鬼一把拉住，有些惱怒地罵道：「你個龜兒，想進去被穿成刺蝟，還是想成憋氣死的蛤蟆？」

這孫二立刻就停住了腳，雖然可能不太懂這蘇老鬼話里的意思，同時也覺得這個神神叨叨的老先生不太靠譜。

但人家畢竟在盜墓行當里浸淫了這麼多年，吃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飯還要多，摟過的女屍比他見過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要亮眼，自然是不敢不聽他的話亂來的。

於是孫二就趕緊往回退了退，生怕一不小心就變成蘇老鬼說的刺蝟、蛤蟆。

只見蘇老鬼又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摸出來一小塑料袋「小棒棒」，仔細一看是處理過的火柴。

原來是在普通的火柴棍的靠火柴頭的前端，用那種醫院裡打滴流的注射器上的中空的泡，就是能看到葯一滴一滴往下滴的那段。

捏小變成原來的一半長，然後將火柴棍穿進去，火柴棍外好像纏了些酒精綿一類的東西。

他這東西一拿出來白雲飛就明白了，可能是要把點燃的火柴扔進這未知的通道里，用來探測缺不缺氧。

但燃著的火柴扔出去可能就被帶起來的風吹滅了，用這打滴流的泡一處理，即使外面的火苗被吹滅了，裡邊的沒有被吹到，還在燃燒，自然還會引燃外面的部分，直至所有可燃物全部燒盡。

白雲飛果然沒猜錯，這蘇老鬼划著一根火柴，隨心所欲地拋向鐵門內的通道內。

那燃燒的火柴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翻滾著落在了通道內距門有二十多米遠的地方，燃燒了半天，直至完全燒成了炭，才熄滅。

看來裡邊還是不缺氧的。

然後又見蘇老鬼將那分散開的洛陽鏟的幾節鏟柄，又連接組裝在一起，倒持著鏟子，讓手柄那頭斜拄在門裡地面的磚石上，邊左右敲擊著地面邊向門內緩慢地移動。

待他行進去一段距離后，才回頭瀟洒地一揮手：「進！」

不知這蘇老鬼是不是受了曹龍軒的影響，只是這揮手的動作由他發出來，就真不太好恭維了。

氣質和風度上根本沒有曹龍軒那種指點江山、指揮千軍萬馬的王者氣概，反倒特別像白雲飛家鄉湘江邊上養鴨子的婆姨們往河裡轟鴨子時的動作。

既然有了他老人家發話，大家自是深信不疑，邁步向石砌通道里走去。

走進麻青色花崗岩條石堆砌成的通道，借著手電筒光，眾人邊走邊左右觀望，對這石砌通道里的情況有了更詳細的觀察。

這石砌通道也不是一直向前的，走了沒多久，就拐了方向。

待眾人拐過這方向後，眼前的一幕讓眾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前方有幾具骷髏，以不同姿勢倒在地上。

眾人不敢輕易上前，用手電筒光照著骷髏的所在位置，並以這裡為中心，對附近的通道來回照射，仔細地觀察著附近的情況。

這幾具骷髏應該是很久遠時期的了，從上面積累的灰塵和結滿的蛛網就能看出來。

血肉、衣服早已腐爛沒了，空有幾具白骨躺在塵埃里。

而在這幾個骷髏的區域，也就是眾人前方約十多米遠的地方，這裡的通道兩側不再是完全砌死的整面牆壁，而是有一些「窗口」一樣的設置。

但因這些「窗口」較小，而且是側對著通道兩端方向，所以具備一定隱蔽性，不走近仔細看卻不容易被發現。

眾人是因為有地上的骷髏后，意識到這裡存在危險，繼而用強光手電筒一頓掃射才僥倖發現的。

蘇老鬼說，你們這些娃子看到沒，這兩側的這些設置，都是機關、消息，好在以前有人先趟過「雷」了，不然眾人還真是麻煩。

別小看這些古代人設計的機關、消息，一個弄不好，就絕對能要命。

而說完話，蘇老鬼居然收起原來小心翼翼斜拄在地面上，向前敲打磚石的鏟柄，放心大膽地大步向骷髏走去。

眾人見他就這樣走去並無大礙，便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