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算命

第一章 算命

「在秞島上有這麼一句流傳甚廣的讖語:眾星黯淡之日,諸神末日之時。」

「星象學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被我國當作顯學研究,當時很多聞名於世的星象祭司都是出身於沃肯公國,世界上最高的觀星樓就在這秞島之上,下次若遇到外國人來本地旅遊,一定要跟他好好介紹。」

晌午剛過,來收拾碗筷的店小二就遇到了這麼個滿身酒氣的小夥子,對他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氣得他差點沒忍住把他屁股上的椅子掀走。

「伝延舫,錢還沒給夠,就別他媽廢話。」

「我說你們這家客棧的經營理念得好好改一改,隔着旅遊景點那麼近的距離,腦子倒不好使了。」被喚作伝延舫拍桌子,大笑道,「你們老闆完全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雋龍人出手闊綽,且不謀小利,貝侖人辣苦不沾,味覺古怪,還有潔魯尼人,比起美食更喜歡舒適的住宿環境,了解各民族的飲食習慣有助於你們招攬生意。」

店小二雙手叉腰,身後已經聚集了一眾打手。

「落星樓不是旅遊景點,本店也不想成為星級客棧。」

「是嗎?我看在莫染的管理下早晚有那麼一天,換作是我師父,那就不一定了,我師父可是……」

話音未落,店小二身後的人就對他一陣拳腳相加。

「還敢提你師父,嫌活得不耐煩了嗎?他若真有本事,現在的秞島大祭司也不會是別人。」

胖掌柜撥開圍觀的人群,制止住打手們,繼續說:「你快滾!恕本店不歡迎褻瀆神靈之人。」

滿臉是血的伝延舫趔趔趄趄地站起身,避開眾人鄙夷的眼神,繞過一個街角,扶著牆壁狂吐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酒意漸去,一隻滿是皺紋的手伸向他的肩膀。

「師父……我們離開秞島吧,這裏已經沒有人願意相信我們了。」伝延舫回過頭,對上老者那雙佈滿血絲的瞳孔,「留下來難不成是要親眼見證秞島的毀滅?你這麼做太不值得了。」

「若是我伝慧不能避免秞島的滅頂之災,豈不是證明我是他們口中的無能之人,況且這裏再怎麼不好,也是我的家。」

「你剛才都聽到了?」伝延舫接過紗布,小心地擦拭着手上的傷口。

伝慧放下手,回憶猶如潮水湧上心頭。

七年時光,他又豈止是聽到?閱覽了無數史料、經文又能如何?還是不能揭開毀滅的預言,變化無常的星象更是讓人難以捉摸,他猶豫、甚至幾乎放棄,但自尊還是驅使他研究下去,最終得出了禍及眾生的讖語。

他從不後悔因失言泄露天機而毀掉前程,真理不會因為小人誹謗而有所改變,枉顧事實者才是對神靈的不敬。

被星學院辭退之後,他成為了天命教堂的神父,每日的工作就是向懺悔者給予人生讖語。由於天命教堂是秞島上唯一的天耀教教堂,作為外來宗教傳入沃肯公國僅有三年,其本身信教者不多,秞島族長沈允照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去了。

然而好景不長,伝慧所題讖語在秞島造成恐慌一事還是被天耀教廷獲悉,加上之前他種種不務正業的行為,實在不宜繼續擔任神父一職,與其讓教廷追究族長包庇之責,還不如他自己主動離開。

之後的生活用「窮困潦倒」都不足以形容,他只好以天為幕,以地為席,渴了就用瓦罐收集天降甘露,餓了就讓徒弟向好心人討點吃的,閑了就替人算命賺幾個小錢讓徒弟吃飽喝足。

「好徒兒,這幾日為師生意不好,你得留下來好好幫忙,別到處招惹是非。」

「是那幫人不可理喻在先,算了,此事不提也罷。」伝延舫揉了揉腦袋上的傷口,胳膊碰了碰伝慧的肩膀,「師父,你今日打算題什麼字?」

良久,蹲在地上的伝慧才有反應,他把寫好的字帖交到了伝延舫手上,然後擺正墨筆,臉上盡顯得意之色。

接過字帖的伝延舫想笑又不敢笑:「確定要用這個字?要不換一個?」

「不用了,為師再怎麼傻也不會砸了自己招牌。」伝慧指著身邊用竹竿撐起的布簾,「上邊這八個字你給我好好大聲念出來,今日之事,為師可以不和你計較,否則以後酒錢就別想要了。」

於是伝延舫咽下口水,清了清嗓子,大聲吆喝起來。

刺耳的聲音頓時傳遍街道,驚擾了周圍的路人,經過此地的男人們紛紛堵起耳朵,婦女安慰啼哭的小孩,老人搖頭咂舌,沒有一人因好奇而停下腳步。

若不是為了酒錢,他早就不喊了,伝慧也沒有要他停下來的意思,直到那抹銀白的髮絲掠過他眼前,才注意到身旁的伝慧整個人都愣住了。

嗒!

一聲響指過後,兩人直勾勾盯着這個看上去年紀約六歲的女孩。

「小丫頭!要算命嗎?」

「反正我閑着無聊,先看看好不好玩。」女孩發出了嘿嘿的笑聲,接過伝延舫遞來的字帖,粗略看了看,交還給伝延舫。

「您看出什麼沒有?」

女孩搖了搖頭,向著伝延舫道:「這個字先不論,剛才這位大哥哥喊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天理命數,皆由字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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