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祀之災（五）
「噔噔噔」，打更人順着街巷走過，一手握著棒槌，一手提着鑼鼓，走兩步便敲三下，邊走邊吆喝着那句家喻戶曉的語句。他們是勤勤懇懇的報時者，遊走於黑夜。
「你的裝備呢？」炎澤腦子一亮。
「裝備？」陽羚兒斜著腦袋，像是瞬間失憶。
炎澤從內兜里掏出半個巴掌大的遙感器，線頭處打着醜陋的死結，這是他從潛水服頭套上硬拽下來的。他拿着遙感器在陽羚兒眼前左右晃動，似乎在炫耀，「就這些。你當時雖然沒有配備潛水裝置，但基本的聯繫設備應該是有的。」
「有嗎？」燭火照亮她的側臉，精巧的側臉輪廓在黑夜下泛著透明的光芒。她記得她醒來時就一身古裝扮相，像行屍走肉似的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上，碩大的斗笠背挎在後背，笨重的模樣現如今想來確有幾番風趣，「可我醒來什麼都沒有。」
「什麼？你的衣服呢？就是作戰服，隊內給每個外出任務的工作員都會配的那套，雖然規制不大一樣。」
「我醒來后的衣服就是這裏江湖游士的了，確實沒有作戰服。」陽羚兒的眉開眼笑漸漸凝固住，像什麼滔天陰謀被揭破了一般。
「那就奇了個怪。」兩人陷入沉思。
裏屋裏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驚醒了瞌睡中的婦人，她抱起襁褓中的嬰孩哄個不停，一邊咒罵着徹夜不歸廝混酒場的丈夫，一邊哭哭啼啼感嘆命運不公，她來回踱步，稍稍駝背的身影映在窗戶紙上，竟顯得光輝偉大。
兩人順着嚎哭聲望了眼，又像個沒事人扭回頭，攤手枕着下巴，現在無舊可敘，只有無限惆悵哀嘆。
「如果我們在這裏相遇的話，可以大膽推測一下。」炎澤拾起街邊的碎石子，在地上畫了兩個相離的圓，一大一小。
陽羚兒湊了過來，像好問的學生請教數學題。
「我們的任務是找到這兩個不同世界間的通道並將其毀掉。」他捏著石子在稍大的圈內寫下編號一，在另外一個圈裏寫下二，跟着畫了兩條并行的歪歪扭扭的線將兩個圓貫通，「這是我們的世界，這是女媧族原族遷移的世界。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奇怪的地方正是圈二。」
他敲了敲圈二，繼續說道：「如果我的假設正確，那個湖便是連通兩個世界的門。」
「可我們應該如何回到現實世界，並把那個湖給毀了？把湖水抽干？那可是個大工程。」
「那的確還是有點異想天開，我們進行過湖底探測，那跟普通的湖不一樣。回到現實世界的話，理論上，這裏應該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湖，只要找到……」
陽羚兒聽至此，立馬打斷了他，激動地跑到大街上，指著頭頂上方說：「會不會就是那個湖？我之前一直懷疑是這世界的構造奇怪，今天你提到相關的話題，頓時茅塞頓開。」
炎澤跟出過，仰著頭看穹頂，風吹得眼球酸脹不已。
「這還真的挺像湖面。」
「不，我覺得像在水底看湖面的感覺。」陽羚兒背着手像在欣賞一幅水墨星河圖，「太陽在湖面上，穿透水面照射到湖底，東升西落，湖底也便有了黑夜與白天的分別。」
「湖中湖？」炎澤毫無意識地蹦出這個詞，「那我們怎麼上去？這裏可沒有電力動力裝置，一切都靠一身正氣，飛檐走壁，這裏的人，嘖嘖嘖。」
「我也會呀！」陽羚兒傻笑着，炎澤站在一旁不以為然。
她確實會，但只有在神志模糊時，另外一個意識妄圖控制軀體之際超人本領才能展現，她記得她初臨此世界時，夜幕也是如此深沉，她憑藉遊刃有餘無影無蹤的輕功外加登峰造極的攻擊，打得毛賊左右難顧，雖然有些自誇的成分。
「我們現在得找到其他人，百澤應該也在。我後面應該還會派遣搜救人員，按理來說，他們也會分散在各個角落裏，只要把他們找到，或許就有辦法了。」
陽羚兒愣愣地望着他。
「我們可以齊心協力，這個世界裏應該會有火藥的，我們可以創立個飛天的項目。」炎澤天馬行空地暢想着，全然不在乎實際。
「那我們現在去哪，不會要在大街上閑逛一夜吧？」陽羚兒有些後悔跑出來了，雖然像觀賞鳥兒被囚禁在竹籠里，但吃穿不愁，轉念一想還是小命重要。
炎澤盤算一番，問道：「你可認識長生？」
陽羚兒撇撇嘴，她自然認得，尋遍夢中人，多少天的執念與不甘，竟在這異世界裏碰上了面，而她自此也陷入兩個角色的無縫轉換。「知道。」
「那白芷呢？」
屋內聲音響亮的嬰兒不知何時停止了啼哭，婦人停止了抱怨，吹滅了燭燈回裏屋熟睡，她那據說喪盡天良的丈夫依舊沒影。
大街上漆黑一片，萬家燈火陸陸續續地熄滅了，小城也要步入夢鄉，在湖泊的搖籃中安然酣睡。
陽羚兒像間諜一樣通過觀察他眼瞳的變幻猜測其想法，過了許久，她面色不悅地說道：「這裏的人都叫我白芷。很多事情真相撲朔迷離，我有時候很恍惚……我感覺我像犯了精神分裂症，有時候的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怎麼形容。」
炎澤聽得雲里霧裏，「可能是因為兩個世界穿梭時受到了什麼刺激。」
「噢！」炎澤猛拍大腿，臉色十分難堪，「我到這后救過一個小男孩，名叫寶兒。他說他認得你，試問一個小小的孩童，怎麼會認識你？況且你又不是這土生土長的人。」
「是不是那個黑黢黢的。」
「沒錯。但他又被抓了，這的人太逆天。」
「你救下他？什麼意思，那個莫大人不是說好的好好照顧他嗎？還說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莫非……」陽羚兒捂住嘴巴，她開始自責起私自逃跑，想必是那城府極深的胖女人看穿了她的心思，陰險地撕票了？
「我們現在去救人嗎？萬一再晚點……」
「不，我們需要幫手，需要一個對此地熟根熟底、武功高強的幫手。」
炎澤抿嘴笑笑，故意賣起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