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第四十五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辭別王太后,蕭問天聽聞父皇今晚宿在溫室殿,於是上車向西折回未央宮。等到了溫室殿門口,正要召值門的黃門進去通傳,卻見父皇的近侍宦官趙一從暗角里折出來,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唇邊,示意莫要出聲,蕭問天依言靜立,有些不解地將目光投在趙一身上。

「奴家見過殿下!」,趙一走到蕭問天跟前躬身道,繼而起身又問:「太子前來拜見陛下,可有什麼要緊的事么?」。

蕭問天笑笑后壓低了聲音說道:「要緊的事倒是沒有,孤今日剛回長安,想來看望父皇」。

「殿下一片孝心呀!」,趙一贊道,「只是……陛下好些日子沒睡個安穩覺了,今晚好不容易酣然入睡,殿下不如明日在宣室面見陛下?明早陛下晨起,奴家就替太子告之此事」。

「如此甚好,有勞常侍!」。

「太子說哪裡話,不過奴家本分罷了」,趙一向來不託大,說完對著蕭問天深深彎腰恭送他離去。直到太子的車駕駛出老遠,趙一方才轉身貓回溫室殿的耳房。

未央宮椒房殿中,皇后王政君躺在塌上,看著塌角黃銅支架上的油燈翻來覆去,許久不得安睡。這一陣子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弄得她心懷忐忑卻又不得要領。兒子去趟陳倉,本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下可好,不但眉頭未皺地殺了三百多口,還請皇帝罷免了自己王家的子弟,這不是自斷羽翼么?

前幾日皇帝下詔書,說是要在來年開春后復置衛思後園跟戾園,詔書中大大褒揚了當年衛皇后和戾太子的品德情操,這是在肯定自己和驁兒么?可為什麼擢升了許家的子弟,卻對自己王家的人不聞不問?

王政君向右一側身,又往太後身上想去。這些日子裡,東宮的老太太倒沒折騰出什麼動靜來,不過是把那王嬙賜給了兒子。這丫頭模樣也還齊整,脾性也好,唉……也算落了個好歸宿吧。人呀,年紀一大,就愛牽個紅線,操心子孫的婚配,不知道自己到了太后那般年紀會不會也是如此?

時辰還早,反正毫無睡意,王政君側身向里信馬由韁地猜想著,全無半點章法。這時青色的紗帳一挑,一個小婢女踮起腳跟走近塌邊,左右仔細地端詳著塌上的王政君,小嘴欲張又合,不敢喚出聲來,待聽到皇后一聲淺淺的輕嘆,方才確認皇后沒有入睡,於是低聲喚道:「娘娘……娘娘……太子殿下前來給您請安」。

「驁兒?……驁兒回長安了嗎?在哪兒呢?快讓他進來!」,王政君掀開絲被坐起來,再命旁邊另一婢女將塌前的紗帳攏到兩邊。

「娘娘,天冷著呢,您披件衣裳吧?」,婢女攏完紗帳,見皇后只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里襯,因而關切地問。

王政君點頭應允,在婢女的服侍下披上一件棕黃的寬厚袍服,再把絲被拉上來蓋在下身。盤腿坐正身體后,王政君的雙眼望向椒房殿門口,心懷幾多期盼地等著兒子進來。

「母后!兒子回來啦」,蕭問天前腳才踏進門檻,嘴上就呼喊開來,邊呼邊快步向王政君的卧榻奔去。待走近卧榻,蕭問天依在王政君身前跪坐下來,雙手握住母后伸來的手,隔著絲被放在母后的腿上。

王政君笑意盈盈地低頭看著兒子的臉龐。瘦了些,眉尖鼻頭的輪廓清晰地凸顯出來,脫掉了一直殘存的幾分稚氣。王政君抽回手,放在蕭問天的額頭來回撫摸,許久才問道:「幾時回的長安,怎麼這麼晚還來看娘呀?」。

「才回來,不到兩個時辰。依禮先去長樂宮看望了皇祖母,然後折回未央宮來給父皇和母后請安」。蕭問天仰頭答道,雙眼碰到母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只覺清澈如水且飽含慈愛,母子連心,人之天性。

王政君想起了一件事,收起笑臉故作不悅地問道:「娘問你,你怎能請陛下將王亥的官職免去?你不知道那王亥是你的表弟,娘的親侄兒?」。

蕭問天料到母后早晚必有此問,在回長安的路上便想好了說辭,於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母后,您以為,是兒子重要還是那王亥重要?」。

「你這孩子!這是說哪裡話?自然是我的驁兒重要了!」,雖然王政君不明白兒子為何這樣問,但她還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選擇。

「母后沒有接到傳示諸侯王大臣及後宮的詔書嗎?是父皇命人復置衛思後園跟戾園的事」,蕭問天扳回母後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然後問道。

「娘知道此事,這很要緊么?」。

蕭問天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二三十年後,母后一族的那個庶齣子王莽竟能篡奪了漢室江山。自己在漢朝的母親王政君,貴為皇后、太后、太皇太后,最後竟落得個子亡無孫,於王莽篡漢后在憂悶中逝去,可憐可嘆?母后雖然品貌端正,賢良淑德,奈何就是在政治見識上短缺了點。

「兒子以為很重要!「,蕭問天回過神來回答王政君道,「詔書之中暗含著父皇的一番苦心。母后以前曾多次用戾太子的故事教導過孩兒,現在母后不妨把衛皇后、戾太子與我們當下的情形兩相比照,父皇將兩園復置,究竟有何寓意?」。

王政君凝著眉頭思索一陣,似有所悟地開口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那麼回事喲」。

「娘,能博得父皇肯定,和兒子在陳倉的所作所為有很大關係。兒子自然知道王亥是誰,但是,對我們來說,最為關鍵之處不是儘力保住王亥的縣令之職,而是努力地設法鞏固我倆在宮中的地位」。

聽完蕭問天的一番話,王政君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跪坐在眼前的青年,是自己那個曾經放蕩不羈、不問政事的兒子么?百感交集地端坐了一會,王政君忽然覺得心中無比踏實,一直以來的那種飄渺無力之感一掃而空。眼下自己的驁兒明取捨、知進退,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值得倚靠的男子漢。

「這麼說,請陛下免去王亥的官職反而對我們有利嘍?」,王政君臉上逐漸恢復了笑容。

「母后說的對。孩兒以為,依眼下的形勢來看,父皇逐漸恢復了對孩兒的信任,他下詔擢升了許家的兩個子弟,恐怕也不是心血來潮的即興之為。傅昭儀那邊暫且可以稍微放一放,倒是太后的王家……」。蕭問天沒有深入地繼續說下去,很多事情,他才粗略地理出一個頭緒,不想在今晚將話說得太過絕對。如果讓母后在腦海中形成一些先入為主的看法,萬一今後情況有變,自己則沒有了迴環的餘地。

王政君點點頭,在她看來,王太后無以倫比的權勢帶給她的是巨大的壓迫感,因而問蕭問天道:「太后權勢過大,娘是知道的。那麼,依驁兒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才好?」。

蕭問天一時無計,為了讓母后安心,只好含糊其辭地回答道:「娘,您就放心吧。至少在眼前,太后她老人家還是支持我們的。至於應對之法么……寧肯什麼都不做,也不可做錯,此所謂以退為進。目光放長遠一點,將來慢慢再說吧,須知,急則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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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運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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