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隕羽衣弦

第九章 星隕羽衣弦

分明在下雨,可天邊卻是火燒雲。

層層疊疊,鋪天蓋地,朱紅濃烈,明黃耀眼,紫氣如雲,霞光絢爛。

而雲巔之上,竟是座華美的宮殿。

馮凰倚靠在白玉美人榻上,右手執壺往嘴裡傾倒著酒釀,似醉非醉地看著階前三十六名羽衣美人翩翩起舞。

林婠清的到來有些突兀,她是直接出現在馮凰美人榻側欄上的。

並且,她坐那后,一把奪過馮凰手中的酒壺,將自己手中的空杯倒滿,一飲而盡。

無人來呵斥林婠清,彷彿都已習慣了她的舉動。

林婠清見原本一百單八的羽衣美人如今只餘三十六,便問道:「讓七十二名美人去攻塔,你也狠得下心?」

「怎麼?」馮凰抬起快要合上的眼皮,生出興緻道:「宮主莫不是吃醋?」

林婠清見他又想亮出尾羽,趕忙撇清道:「你可別把求偶那套用在我身上。」

「哎。」馮凰立刻皺眉捧心,邊眨著桃花眼邊哀泣道:「宮主又將本皇的心傷透了。」

林婠清面不改色的繼續喝酒,顯然已是百毒不侵。

她心道:比起妖皇,自己的裝腔作勢遠不足矣。

當然,若讓六界修士來看,這兩人那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謙讓。

林婠清喝著小酒,心神舒緩,愜意道:「還是你這舒坦,整個宮殿都給搬來了。」

「畢竟本皇離不開諸多美人。」方才向林婠清表露過心跡的馮凰,轉眼又一派風流相,反問道:「你若想,不是也能將西靈宮隨身帶著?」

「滿宮累贅,麻煩。」對於自己的屬下,林婠清嘲諷起來毫不客氣。

「哈哈哈!」馮凰也毫不客氣地大笑道:「誰讓你竟喜歡撿些不知名的東西回去。」

「罷了,別提那些煩心事。」林婠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痛快道:「看戲!」

「哈哈哈,好!」

隨著馮凰一聲令下,三十六名羽衣美人立時從手中「吐出」羽衣弦。這弦為歐絲之野蠶絲煉化而成,融南海汐沙晶瑩剔透之性,日光下幾不可見,暮色中有微光。

雲層下,另七十二名羽衣美人在雨中顯出行跡。她們身上同樣是白衣,手中同樣是羽衣弦。不過天上三十六名羽衣美人的弦是從雲中直直垂入鎮妖塔,穿過塔剎、塔身直達塔基;而她們的弦則是從所在方位不同的美人手心射出一直延伸到塔內。

最先察覺不對勁的是上清宗三長老明懷,與他靈犀相通的胞弟上清宗四長老明遠也立刻反應過來。二人頓時顧不上甚麼寺中規矩,從廂房瞬移到鎮妖塔下,尋守塔妙僧詢問情況。

路上順手祭出數只紙鶴去提醒守在山間的諸位修士。

「倒是警覺。」馮凰見此,不但不驚,反而誇讚。

「呵呵。」林婠清啃著隨手從虛空中摘來的靈果,悠閑自在地評道:「看來妖皇大人的星隕羽衣弦隱匿之能尚且不足啊。」

「哼!」馮凰身為星隕羽衣弦的主人,當然知道它的弱點,尤其被林婠清指點似的語氣講出,他面色不虞道:「區區鼠輩!宮主且看好。」

三長老一陣心悸,似是已感受到即將到來的雷霆之怒。

四長老一向心直口快,他再三催促道:「此事關乎各界修士性命,還請妙僧破例開塔。」

「不錯!」姜家族長姜淳焱終於趕來。

他身後還跟著數十名修士,皆為進入塔中試煉之人的長輩,眾人隱隱以他為首。

姜淳焱道:「看在我族歷來守於七絕山下,煩請妙僧出手,放我等族中小輩出塔。」

看著眼前諸位前輩,妙僧便知道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嘆道:「阿彌陀佛,此塔秘境非貧僧所能阻止。諸位修為皆強於貧僧,若真覺塔中人遇險,可自行施救,貧僧絕不阻攔。」

說罷,妙僧退至一旁。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進是退。

這塔放在平時,分神期高手當然能破塔救人,但遇上這三個月的先天秘境,就棘手難辦了。

旁人還在猶豫,四長老卻等不及,只見他飛至半空,右手虛虛一握,一柄重劍出現在他掌中,此劍正是他的本命武器無鋒劍,劍身寬約兩寸,是尋常劍身的一倍,渾身漆黑,乃北極隕星煉成。

許是感到兄長內心的焦慮,他不由覆上左手,雙手將劍高舉過頭頂,而後略傾斜著一劍斬過塔身。他的動作極盡輕和柔緩,帶來的威力卻剛猛無比。這是他的成名絕技,舉重若輕。

然而,鎮妖塔紋絲不動,彷彿四長老那一劍真的只是輕飄飄一揮。

之前看見四長老動手亦蠢蠢欲動的眾人,又僵持在原地。

三長老看著空中偶爾閃爍的星點,陷入沉思。

倏然,他瞪大雙眼,對半空中想再試一劍的胞弟吼道:「快走——星隕羽衣弦——」

話音未落,四長老出現在他身畔,是血脈瞬移之術。

同一時刻,整座鎮妖塔湮滅不見。

毫無徵兆,瞬間灰飛煙滅。

星隕羽衣弦,既是武器也是陣法,既非武器也非陣法,至今六界無一修士能將之歸類。它最初被創造出來的原因,不過是馮凰嫌棄妖族傳承功法粗鄙,不能與妖皇高貴的身份相配。

馮凰從妖族美人翩翩起舞中獲得靈感,親自鍛造絲弦,賜予一百零八隻妖鶴,而後傳與她們星相命術,使之每觀一物,都能迅速找到薄弱之處。絲弦從物中穿過,依物形大小,結絲弦數不一且不規則的網,只需幾妖同時催動妖力,物便立刻不復存在。

它在海邊擊殺擁有上古神龍血脈的惡蛟一戰成名。

那時,遠處觀望的修士見百名女妖皆著白衣,使用的絲弦在虛實之間,靈光一現附個雅名「羽衣弦」。

後來,羽衣弦之名傳到馮凰耳中,讓向來不大會起名的他高聲讚歎。只是馮凰又想到自己創造這似陣似器的東西,其實還有向所謂的六界第一人劍聖白余挑釁之意。

星相命術觀薄弱之處,是他依據生死因果之天道法則簡化所得,至於那些羽衣弦,更是觀星軌而煉。

是故,馮凰又在羽衣弦之前,附上「星隕」二字,派小妖傳至各界。

至此,星隕羽衣弦成為各大修士唯恐避之不及的事物。

如今,它卻出現了。不光出現,還毀掉了鎮妖塔及塔內修士與凶獸。

雪白的羽毛紛紛揚揚灑落,天幕上火燒雲聚散變幻。

雨驟停,鳳鳥清吟。

……

卻說當時鎮妖塔內,天璇子正與姜敏酣戰。

天璇子的刀對上姜敏的長鞭,可謂一寸短一寸險,占不到半分優勢。加之天璇子不久前才築基,姜敏卻在築基大圓滿徘徊半年,兩人交鋒按理說應當很快分出勝負。

可他們從你一招我一式的試探,到一人揮鞭烈烈如狂風,一人揮刀迅疾似驟雨的鏖戰,仍舊分不出上下。

不過,二人對彼此的看法有所轉變,姜敏不再認為天璇子是身無本事投機取巧的小人,天璇子覺得大小姐也是有些本事的。

戰到後來,靈力耗光,天璇子和姜敏又咬緊牙關拼體力。

最後,赤焰鞭纏著天璇刀,兩人脫力倒在黃沙之上,仍誰也不肯鬆手。

姜敏鬢髮凌亂,明艷的紅裙沾滿塵土,但她卻毫不在意,反而瞪著丹鳳眼對天璇子道:「你,確實不錯。」

「承讓。」天璇子一臉雲淡風輕。

「呵。」姜敏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道:「也不知誰會漁翁得利。」

天璇子面目誠懇詢問她的意見:「不如同時鬆手?」

「可。」姜敏勉強點頭。

……

良久,姜敏率先收回與天璇子對視的眼神,看著他握刀的手質問:「你怎得不松?」

天璇子反問:「姜大小姐不也沒松?」

嘁!

兩人同時飛身後撤。

可惜將將三丈,就同時跌落在地。

「呦呦呦——」夫諸被他們逗得放聲大笑。

知道打鬥再無法繼續,姜敏覷一眼夫諸,沒好氣地問道:「說吧!誰輸誰贏?」

夫諸慢悠悠地走到天璇子身邊,叼住他后領,扭頭一甩將天璇子扔到自己背上。

「你!」姜敏搖晃著站直身體,柳眉倒豎,指著天璇子和夫諸怒而問道:「你們,該不會原本就是一道的?」

「不是呦。」夫諸左右擺頭,好脾氣的威脅道:「小姑娘不要隨便冤枉妖獸呦。」

「小妹性烈。」溫潤的男聲自遠方傳來:「夫諸前輩莫怪。」

姜敏被來人護在身後,驚喜道:「大哥!」

原來是姜鶴。只見他身著月白色直裰,膚如暖玉,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有飄飄出塵之姿,端得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姜鶴把手中巴掌大小的靈狐幼崽遞給姜敏,輕揉她發頂,寬慰道:「從小養親近。」

小姑娘對於毛茸茸的幼崽總是偏愛的。姜敏摸著軟軟的皮毛,不再去糾結本要得手的夫諸。

「謝謝你呦。」見眼前這個修士幾句話就將纏著他的小姑娘擺平,夫諸輕點鹿頭以示感謝。

天璇子也恢復好靈力,從夫諸背上躍下,向姜鶴作揖:「姜兄,有禮。」

姜鶴還他一禮,不待天璇子自報家門,便問道:「道友可是上清宗天璇子?」

「正是在下。」天璇子奇道:「不知姜兄如何得知?」

姜鶴解釋道:「適才遇見道友同門,順手幫了個小忙,分別時他們拜託我路上留心下穿同樣道袍的師兄。」

「原來如此。」

天璇子想到自己已按阿姊所說將凶獸收服,此地兇險非常,還是早些去找靈微師妹為好。於是,他問道:「我欲去尋師弟師妹,不知姜兄有何打算?」

「大哥自然是要與我一起。」一旁與靈狐玩耍的姜敏聞言立刻回話。

「是的。」姜鶴無奈一笑,語氣卻頗為寵溺。說罷,他又善解人意地告知天璇子:「方才我與你同門在東方一湖邊分別。」

「多謝姜兄。」天璇子再次作揖答謝,而後告辭:「那我就先行一步。」

「後會有期。」姜鶴回禮。

姜敏仍有餘怒,故而她道:「下次切莫再壞本小姐好事了!」

「必定不會!」天璇子趕緊應道:「在下言出必行,姜大小姐且放心。」

「那就好。」姜敏甩了一道空鞭,扭頭繼續逗弄靈狐。

天璇子騎上夫諸向東行去,姜家兄妹則往西漸行漸遠。

可是,不等他們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地平線。

一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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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本事渣遍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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