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管閑事
蘇之賢被請進小院兒時,心中只一個想法,無論如何都要讓兒子擺脫此處主家,哪怕被掃地出門,暫時流落街頭也無所謂。
他猜得到,兒子出現在這裡,必是因念念不完想找他,所以才委曲求全的在世家大族內棲身,進而憑此借力,搜尋和他有關的蛛絲馬跡。
對兒子的執著和百折不撓,他心疼也自豪,但此刻的情況,卻容不得他與兒子相見相認。
且等他的布置落下最後一招,一切塵埃落定后,他再來找兒子吧。
只是,他雖早打定主意,誓不會見蘇靖一面,可實際情況卻遠超他所想。
蘇之賢才踏入待客的花廳,端坐上首的,那個毫不猶豫就命人毆打他兒子的紈絝,望著他溫和笑道:「蘇先生,終於算是正式見到你了。」
只這一句,已讓蘇之賢驚疑不定,誰知對方下一句話,已讓他生出轉身就逃的衝動。
「有人一直在找您,我想您也一定想見見。」
李瑾邊說著,也沒等對方回應,直接側頭一擺手喚道:「蘇靖出來吧。」
其實,蘇靖最開始也想等在花廳的,但聽李瑾的勸說后,怕將人直接嚇跑,不得已只能等在側室內。
而他步出側室時,果然見蘇之賢,他的生父,竟真的有拔腿就跑的意圖。
蘇靖眉頭緊鎖,沒好氣道:「事已至此,你還想跑?」
蘇之賢也說不清自己心底是怎麼想的,本來在聽到對方第一句話后,他就知道是中計了。
對方這明顯是有備而來,只怕這一切都是場局,為了引他自投落網。
可聽到兒子就在側室,他的腳就再不聽使喚,怎麼都抬不動了。
幾隻看到兒子,聽到對方略帶抱怨的,嫌棄言辭后,他才徹底清醒過來。
呵,想也知道的,這麼多年的拋妻棄子,不聞不問,他還期待從兒子口中聽到什麼話呢?
蘇之賢自嘲一笑后,正嘆息著準備轉身離去時,卻不想內里一直坐著喝茶的假紈絝竟又開口了。
「蘇先生,您如此急急趕來,想必已口渴了。有什麼話,不妨入內坐下細說吧。您應該也清楚蘇靖是什麼性子,若是這次話沒說清,他還是要去找你的。」
李瑾微笑著說完,也不去多看兩人,只自顧自的品茶。
其實,以她的立場不該說這話,不僅不該說,就連此刻的場面她都該避開,否則就是多管閑事。
但奈何蘇靖能見到生父不易,且如今慶雲茶樓和南湘王牽扯通敵,錯過這一次,也許兩人再難相見了。
所以李瑾即使硬著頭皮,也決定閑事管到底,硬賴在這裡不走,以防兩人因某一方倔脾氣上來,讓場面失控。
反正有旁人在場,她還能適當介入一二,應該不至於讓蘇靖留下什麼遺憾或想說而未說的話。
至於蘇靖之父的面子和裡子,很抱歉,恕她有心無力顧不了那麼多了。
且就她觀察,若是她表現強硬介入的態度,蘇父定不忍心讓兒子和如此主家為伍,只怕說什麼都要讓兒子先離開她身邊再說。
如此的話,也就不怕蘇父轉身就走了。
果然,李瑾話音落地不過幾息間,蘇之賢嘆息一聲后,竟真的大步入內並坐在了李瑾左側下首。
蘇靖見此,也不再防備著人會跑了,也隨之去了李瑾身後站定。
李瑾側頭看一眼蘇靖,平靜道:「你也坐。」
見蘇靖不為所動,李瑾頗為無奈的又加了一句,「這是你的家事,若你堅持站著,就是覺得我不應該留在此地,那我現在就離開。」
真是,都已經這時候了,還鬧什麼小孩子脾氣?
蘇靖不正面和他爹說話,難道要她代言不成?
關鍵的是,她就散想代言,也不是蘇靖肚子里的蛔蟲,上哪兒知道他想和親爹說什麼啊?
蘇靖其實也只是,在和他爹賭氣罷了。
此刻,被李瑾一激,不得已只能把心裡的怨氣和怒氣壓了又壓,這才平靜下心緒,坐到李瑾右下首,與生父面對面。
能讓兩人平靜相對,李瑾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大半,這之後,就不是她能插手的事了。
因此,目光掃過蘇靖父子后,李瑾再次垂眸品茶,權當自己並不在此地。
蘇父見兒子被對方吃的死死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奈何如今兒子不僅在人手底下,他也還在別人地盤兒上。
因此,他此刻只想和平解決事情,尚能沉得住氣,開口倒也還算客氣。
「請這位公子海涵,小兒年幼又性子……」
但蘇之賢原本打算商量贖人的話,才說了個開口,就被自己兒子給堵回來了。
「廢話少說,你只把欠我和娘的解釋說完,就可以走了。」
「你!」蘇之賢被氣的不輕,臉色鐵青著瞪向蘇靖。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正視了蘇靖。
可如此對視,與在背人處的偷偷注視完全不同。
蘇之賢被那雙滿載著焦躁,期待和一絲忐忑的雙眼,看的呼吸一窒,嘴中的苦澀也瞬間漫溢開來。
氣氛瞬間凝滯了,似乎連在這屋內呼吸都讓人不堪重負。
李瑾心中暗嘆一聲,雖原先打定了主意不摻和的,但此刻她是忍不住要為蘇靖說句話了。
「蘇先生,不說父子天性,就是蘇靖這般毅力和勇氣,千難萬險又幾乎獻出自己所有的在人海里拾針般的找你,並堅持了十幾年,這句解釋你也不該推脫。」
看到蘇之賢臉上一閃即逝的猶豫與掙扎,李瑾又再接再厲道:「遲來的解釋,總比沒有要強。否則不說蘇靖,難道你心底就甘心被繼續誤會下去嗎?」
其實,在蘇靖向她坦白身世,並說起往日和父親相處的不多的時光后,李瑾心底就一直有一個疑惑,或者說是猜測。
蘇父這般學識人品,為何會做出拋妻棄子的事來,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出口惡氣,外加為了讓妻兒遠比禍端?
僅僅如此,蘇父的聰明才智,應該有千百種其他的法子做到懲奸除惡,又不會傷及自身。
那今日的局面,這麼多年蘇靖母子,和蘇父的痛苦,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