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並肩作戰

與他並肩作戰

梅馥恢復意識的時候,一瞬還有些晃不過神來。

入眼一片灰暗,而身下浮浮沉沉,似乎是在……

可還沒等她完全確定,耳邊已是傳來一聲譏誚的笑聲。

「真是沒用,無憂的一點迷藥就把你弄翻了,若是換成我,他那點小伎倆,哼!」

這聲音悅耳動聽,偏生口氣卻是囂張跋扈討厭至極!

梅馥撐起身子,雖然感覺還不太有力氣,然而並沒有半點不適。她沒好氣地撈起緋色的簾帳,一眼便看到桌邊梨木圓凳上坐着個表情敷衍慵懶的女子,她漫不經心把玩著青釉瓷杯,已是無聊得緊。

「阿芙?!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看我的小侄兒,順便把娘的賀禮送來!只不過——」

她嘿嘿笑了兩下,把杯子往桌上一扔,飛快地縱向床邊,托腮看向梅馥,得意道:

「只不過你真沒用啊,才到無憂那裏,就看到你被他神秘兮兮地送出來了。哎,虧得我一路上風塵僕僕都來不及喝上一杯喜酒……」

聽她這樣一說,梅馥霎時也猜到了前因後果。

因和白芊芊開誠佈公,回到中原的這一年,梅馥與她也時常書信來往,得知梅馥懷有身孕,白芊芊恨不得隻身飛到她旁邊照顧,以補償幼年離去的缺憾。然而又顧及逍遙樓主聶問天,他雖然長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平素在江湖中又慣有殘忍冷血而聞名,偏生面對嬌妻,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妻管嚴、醋瓶子。

未免他胡思亂想,白芊芊只得放棄,退而求其次,但凡殷破有任務來訪中原,必定會讓他捎上禮物。這一次,知道女兒已平安誕下一子,白芊芊喜不自禁,策劃着要來探望,只可惜又被聶問天那廝攪渾了。白芊芊無奈,只得再拜託殷破把賀禮送上,誰料阿芙聽了也纏着要一起來,這不,兩人路上被耽擱了幾日,快馬趕到的時候已是滿月宴隔日,好巧不巧正撞上了夏雪籬滿面不舍把梅馥送走……

「誰讓你遲到!」

梅馥笑罵,有白芊芊從中周旋,這刁蠻任性的姑娘這一年也逐漸接受了現實,放下了夏雪籬,或許是血脈連心,與梅馥這個「姐姐」關係也日漸緩和親密起來。說起來,這丫頭固然脾氣惡劣,但心卻不壞,看兩人關係和睦,白芊芊心底的一塊大石頭也總算落地。

阿芙嘆了一口氣。

「無憂對你可真好!當時我正想露面卻被阿破攔住了,他說既然無憂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咱們也就假裝沒有看見好了。可是沒有看到小無憂,又不甘心這樣回去,所以咱們就潛上來了!那個傻護衛,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咱們呢!」

說到這裏,阿芙心情又好起來。

幾年前為了偷走夏雪籬,她在阿九手裏可是吃了不少虧,現在小小能扳回一句,真是面子裏子全部賺到了!

聽到這裏,梅馥心中一咯噔。

「琅玕呢?」

「原來他叫琅玕啊,真好聽,不愧是無憂取的名字。」阿芙嘖嘖稱讚,下一秒笑容又凝到了唇角,咬牙道。

「都怪那個黑面鬼,害得我現在都沒有看到小無憂!」

她搖著梅馥的胳膊,語氣軟和下來。

「好姐姐,你快點把他抱過來給我玩玩嘛~~~~~~」

梅馥推開廂房門,迎面吹來的河風霎時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果然和她想得絲毫不差,他們現在正在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上,而船上的標誌平凡無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只是個在京中初闖出一點小名堂,終於攢夠銀兩能買船販貨的商海新貴。然而內里的構造,卻是按照戰船的配置,船板后皆是堅硬如甲的鑄鐵版面,而周遭尋常普通的船員們,卻都是喬裝的訓練有素的暗衛,等閑的風浪與海盜完全不在話下。

阿芙把丫鬟的穴道解開。

「走,去吧那個黑煞神叫來!」

「黑……?」

「笨死了,就是那個阿九啊!」

混沌的丫鬟雖覺得夫人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沒看出區別,諾諾稱是,可才走到門口卻見娉婷立着的梅馥,立馬驚得合不攏嘴。

「夫……兩個……夫人……」

「讓九爺過來,算了,告訴我他住在哪裏,領路過去。」

這不怒含威的氣勢,果然比屋裏那一位打扮隨意的夫人更正常一點。但是——怎麼憑空會多出一個?丫鬟不敢大意。

「還,還是讓奴婢去找九爺過來把,夫人請稍等。」

見那小丫鬟忙不迭地跑遠,阿芙從船艙里出來,努嘴道。

「姐夫也真是的,怎麼伺候你的人也不找個聰明伶俐的!」

梅馥不以為意。

「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看還是老實忠誠的好。」

回中原后,梅馥身邊的丫鬟婆子們都是幾月一換,哪怕都是國舅府用慣的舊人,夏雪籬也一視同仁。起初梅馥也不太習慣,然而卻拗不過夏雪籬,畢竟,現下的節骨眼,若是混進探子,那真是前功盡棄。索性,有些不用勞以他手的,梅馥便自己親力親為了,搞得夏雪籬哭笑不得。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國舅府虧待你這個夫人呢。」

「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讓她們少進這個房間也好,免得你心猿意馬看上哪個,平白給我添堵!」

「噢,原來這才是重點啊!」

聽他笑得意味深長,梅馥一把把他推倒,撐起身體霸道俯視,揚眉笑道。

「當然,我就是心眼小,容不得別人,夏雪籬,你既然招惹了我,這輩子就只能有我一個!」

「噢?」夏雪籬也笑,抬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恭敬不如從命。」

很快,阿九便過來了,阿芙撈起帘子張望,左右見只有他一個人過來,再也忍不住,從廂房裏跳出來。

「怎麼只是你,我侄兒呢!」

見到那如一團火一樣的飛奔過來的女子,阿九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也不理阿芙,徑自走到梅馥跟前,恭敬道。

「夫人。」

梅馥回神。

「琅玕呢?帶我們去看看吧。」

怎麼,連這個惡女也要去?!見阿芙一臉得瑟,阿九本能想拒絕,警惕之色已是溢於言表,別說,他還沒有忘記此女的前科!

「姐姐都說了,你還不帶我去?」

大大瞪了阿九一眼,阿芙便蹦蹦跳跳地挽住梅馥的手。

「好姐姐,咱們走吧。」

與梅馥住的艙房隔着兩間,便是阿九住的廂房,裏間,放着一個搖籃,奶娘正哼著小曲,哄琅玕睡覺,而那漂亮的孩子卻咕嚕嚕轉着眼珠,顯然毫無睡意。

見梅馥進來,奶娘忙退到一邊。

「我就說小公子怎麼這麼晚都不休息,原來是知道夫人來看他啊!」

梅馥從搖籃里抱出孩子,用指尖碰了碰他白嫩的小臉,看到那雙純粹清澈的眼睛,心底一酸。小琅玕似因許久沒看到母親,眼下被梅馥抱在懷裏,已經咧嘴眯眼直笑。

阿芙好奇地從後面探過來。

「噢,原來這就是無憂的孩子,哎呀,怎麼連牙齒都沒有,不過看着還挺白挺軟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剛要去觸碰琅玕,阿九已經如一隻護主的老鷹,展翅閃身過來擋在前面。

「退下!」

阿芙愣了一秒,委屈道。

「姐——你看他!」

梅馥笑嘆。

「阿九,讓阿芙過來吧。」

「夫人,但是——」

萬一這惡女舊習再犯,拐了小主子,他可不敢想像夏雪籬那陰寒的目光。見梅馥堅持,阿九隻得不甘地往後挪了半步,目光如炬地盯着阿芙的動作,簡直要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阿芙也懶得理他,哼著小曲湊過去逗弄琅玕,被眼前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驚訝,小嬰孩好奇地睜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瞬茫然。突然,他伸出小短手,一把揪住了後來人垂下的額發,用力一扯。

「小壞蛋,還不放開!」

見旁邊那張與娘親一模一樣的臉似乎不妙,琅玕哇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還便往梅馥懷裏靠,然而手中的頭髮卻至始不放,扯得阿芙咬牙切齒。

果然,阿九的臉霎時陰沉了下來,阿芙委屈。

「姐,我只是……」

「果然和你爹一樣狡猾!」

梅馥溫軟的表情中透著一絲傷感,她輕輕抬起兒子的手,撓癢讓其鬆開。這小鬼似知道被娘親發現了端倪,乾脆閉眼,不一會,均勻的呼吸便已傳來,顯然這一折騰,也累倦睡著了。

梅馥把孩子放進搖籃,小心地幫他掩好被角,目中儘是不舍。

「阿九,你出來一下。」

儘管還是不放心那個女魔頭,然而梅馥吩咐,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到門外,豈料還沒有開口,便聽梅馥淡道。

「我們離開了多久?」

阿九一愣,按照夏雪籬的吩咐一字一句回答。

「已經一日一夜,主子讓夫人去江南馮家靜養,等事完后就去與您和小主子會和。」

江南馮家,便是梅馥假死脫身為娉姬的那戶人家。起初,梅馥還以為不過是偶得夏雪籬恩惠,願為他效勞的平常小戶,不想最後才知道,這竟是夏雪籬暗衛的中心,他成為國舅后便委託心腹之人化姓為馮,專門幫他培養暗衛,收集情報。

除了最鋒利的武器,還有最靈敏的網絡。

把他們母子放在那裏,自己如何不明白他的苦心,然而——

梅馥抬頭看了看那空無一物的黝黑天空,這個沒有月亮的夜,寒風凜冽,吹亂了她的發。

「我要回去,與他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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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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