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誒？嗯，是的。」

芳江老師在我過來前一直在發簡訊，大概是通知吳傑她在哪吧。

「吳傑來不了了，委託我代他……」

「哇，阿傑居然跟龍嘯天說了我的事啊。他還真是在看不起我啊。」

芳江老師稱呼吳傑為阿傑——這時我已經不得不接受現實了。

吳傑下手的女性，想要分手的女性，就是我們的班主任芳江老師。

你這傢伙也太沒節操了吧。

「那傢伙的人性完全敗壞了，不用和他較真的。」

我試圖安慰芳江老師。話說，這種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自己都沒有談過分手，更何況是別人的事呢。

「我想說，那傢伙是無法和人真誠交往的。之前我聽他說過自己的人生觀，他看待人生就像遊戲一樣。他只是試試可以同時和幾個人交往而已。他只考慮自己。

我今天是被他拜託來和老師說分手的。怎麼樣，那傢伙就是個人渣吧？」

「龍嘯天，你怎麼能這麼說阿傑的壞話呢？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們不是朋友，關係也並不好。我不擅長和吳傑那種人交際。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那為什麼龍嘯天今天會來這呢？」

「對我來說，吳傑不是朋友，而是……恩人。這很難說清楚，但我們的關係僅限於此。」

「真搞不懂。」

芳江老師說著，低下了頭。

「我有時候看著阿傑會覺得擔心。他很讓人擔心，總感覺他會輕易地退學，白白浪費自己的一生。我擔心得不得了，不想離開他。我聽說阿傑的哥哥因為事故而去世了。他中學老師曾告訴我，從那之後阿傑就開始陰鬱起來了。而且他以前不是還在學校自殺未遂嗎？這種事情都是會從中學報告給高中的。」

我都不禁想笑了。

「老師，你誤會了。吳傑那傢伙就是求生欲的代名詞，他絕對不會嘗試自殺的。就算老師不關心他，他也能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而且本來他也絕對不會被他人影響。他的這一點，是我唯一尊敬的地方。」

芳江老師一臉茫然。

「我現在感覺不僅僅是被吳傑，也被你當做傻瓜了。真是悲慘啊。丟人啊丟人，都沒臉見人了。」

「對不起。」

我向她道歉。

「我是認真的。」

「吳傑就是玩玩的。」

就好像是在愚弄她一樣，我模仿芳江老師說話的節奏說，因為我想讓她生氣。生頓氣，發個火，給她喜歡的心情畫上句號。

「龍嘯天，有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

「可以潑你杯可樂嗎？」

「嗯。」

下一秒，芳江老師就將自己喝到一半的可樂全潑到了我身上。老師丟下渾身濕透的我，徑直離開了家庭餐館。

我出了家庭餐廳，給吳傑打了個電話。

「芳江老師真是個善良的人。」

「所以，我才不想和她在一起。」

吳傑笑著回答道。那笑聲如精神病人一樣。

「我討厭你。」

說完我掛了電話。

雖然我還沒有完全習慣打工生活，但幸好有小莉姐在，我在人際關係方面也沒遇到什麼麻煩。雖然我之前有點擔心，在全是女孩子的職場會不會有點不好融入，不過幸虧有小莉姐一直照顧我。

「小莉姐，我犯錯的時候，總是幫我圓場，真是麻煩你了。謝謝你。」

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又和小莉姐一起。我向她道謝。

「因為我可不想你辭職啊。我也不想負責廚房的人一直換來換去。」

小莉姐有些害羞地說道。

「嘯天，你等會兒有事嗎？」

突然，小莉姐若無其事地問道。

「啊，不好意思，其實我等會兒打算去跳舞的。」

「啊？」

聽我這麼一說，小莉姐驚嘆道。

「就到附近的舞廳。」

「啊？嘯天，你看起來不像會去那種地方的人啊。」

「是啊，嗯。我的確不是會去那種地方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

「……那我和你一起去。」

聽小莉姐這麼一說，這回我吃驚了。

「小莉姐才是，看起來不像會去跳舞的人啊。」

「別看我這樣，我其實是跳的。」

到底是真的假的呢。說著她對我粲然一笑。

>如你所願，現在我到俱樂部了。

我給唐伶發了簡訊之後，她立刻就回復了。

>感覺如何？

>恐怖。

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滿是紋身的肌肉男，還有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別的緣故，瘋瘋癲癲地笑個不停的女人看上去格外顯眼。

光線昏暗，詭異的粉色和綠色的燈閃爍不停，總感覺這裡不太安全。而且本來這裡就是十八歲以下禁止入內的。我現在真有點害怕，不知什麼時候會被人罵一頓。

>快拍張照片，別被發現了！

唐伶如此吩咐道。正當我要打開攝像頭的時候，電池電量顯示只有２％。

>非常遺憾，電源即將耗盡。這是來自本機的最後一次通信。

>哦哦，總之祝你好運。

彷彿遇難的航天飛船一樣，我們互相發著簡訊，這時真的沒電了。

「嘯天，開心嗎～？」

小莉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她好像的確是習慣了這種場所，跳舞也有模有樣的。

「我感覺挺難的呢。」

我也模仿著小莉姐，有樣學樣地搖晃著身體。

「嘯天，跳得真爛。你跟我學。」

說著，小莉姐更加激烈地搖晃起來。

「這樣嗎？」

我也模仿著她跳起來。

「喂，和我們喝一杯不？」

這時，有個特別輕浮的男人向小莉姐搭話。

哦。

這就是所謂的搭訕啊。

有生以來頭一次親眼見到。

「遺～憾，今天我和男朋友一起。」

說著，小莉姐突然把手環在我的腰上，讓我大吃一驚。

「對不起哦。」

「搞什麼玩意。」

輕浮男惡狠狠地盯著我。有種要惹出麻煩的預感。

一瞬間我真的不知所措。

然後……

「Ｙｅａ－ｈ！」

我跳起舞糊弄過去。輕浮男呆掉了，小莉姐也笑了起來。

「就這樣，我從搭訕的男人手裡勇敢地保護了小莉姐，怎麼樣？」

我添油加醋地跟唐伶吹噓。

「我總覺得，嘯天你沒撒謊嗎？」

唐伶果然嗅覺敏銳。我轉移視線，假裝沒聽到。

「哎呀，可真是危機四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碰上個怪物。我代替唐伶去還真是對了呢。」

「嘛，這都好啦……」

唐伶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怎麼了？」

「沒什麼。」

之後，唐伶若有所思地又開口說道。

「我還是有點在意。」

「到底是什麼啊？」

真是服了她了。

「說不清。」

我想沒準……

「唐伶，你是在吃醋嗎？」

「下次，你給我做這個。」

又是這種帶刺的口吻。唐伶把手機遞給我。畫面中是一個視頻網站。我小心翼翼地打開視頻，裡面播放的是四川的經典文化——川劇，而且還是川劇中比較經典的雜技，噴火。

「這，這辦不到好吧！」

我不禁仰天長嘆。

這時，經常見到的護士走過來，說是等下要做檢查，就把唐伶帶走了。

這時，往常我都是直接回去的，今天卻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又返回病房。在我來之前，唐伶罕見地在看雜誌。這對於平常只讀文學作品的她來說真是難得一見。到底是什麼雜誌呢？我不禁有點好奇。

唐伶不在病房裡，我翻開雜誌。

那是本風格很時髦成熟的雜誌。雜誌集中介紹了國內外的時尚品牌，模特也全都是很漂亮的大姐姐。這麼說來，仔細想想，我至今為止只見過唐伶穿睡衣的樣子。因為在住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說不定唐伶其實也想要打扮時尚，但是因為害羞，所以一直沒跟我說。可是，一條連衣裙就要一萬多，有錢人都這麼任性了嗎？

我隨性翻看著雜誌，突然注意到有一頁折了起來。我仔細一看，那頁是一雙放大了的紅色高跟鞋的廣告。我不由得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嘯天，你還好嗎？今天你打工的時候像丟了魂一樣。」

小莉姐擔心地說道。

「前輩噴過火嗎……？」

「什麼？火？」

「今天上班前，我去噴了一下……」

小莉姐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這也難怪。就算是我，被別人這麼說了，也只會覺得那個人精神不正常而已。

「你沒事吧？」

「嗯。」

下班后我們一起回去時，小莉姐還是很擔心我。大概我的表情真的很像失了神一樣吧。

「啊，我走這邊。今天我要去買烏龜。」

「烏龜？」

小莉姐一臉茫然。

「我也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

「反正我也閑著沒事。」

「不，其實我想一個人選烏龜。」

總覺得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對爬蟲類挑三揀四的人。這樣真的好嗎？

回到家的時候，媽媽一聲驚呼。

「嘯天，這是怎麼了？」

看著回家的兒子抱著烏龜和水槽等等一整套道具，媽媽問我。

「從今天開始，我要養烏龜了。」

我將掌中的烏龜拿給媽媽看。

看到我的樣子，媽媽像要暈倒似的，扶額感嘆道：「你呀，腦子沒壞掉吧？」

「沒有沒有。」

我聽著媽媽念叨，將水槽放在客廳的一角。

「總覺得你最近老也不安分啊。」媽媽說道。的確，原先的我是個家裡蹲，或者說是個沒什麼事的話一整天都會待在家的人。但是最近因為唐伶，我出門的次數也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