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112.塵事如潮,有你有我(大結局)

第559章 112.塵事如潮,有你有我(大結局)

即使是面對力量枯竭了過半,身體多處重創的應笑看,蘇澈和玉沁亦是拼盡了全力。

對方不是等閑宗師,而是接連擊敗了第五唯我和紫虛真君的怪物。

這是劍與爪的碰撞,蘇澈的衣袖被勁風撕開,他的氣血在每一次的持劍碰撞之中,都如心臟般跳動。

那是已經當成了習慣,卻很久沒有寸進的呼吸法,或者說,是《長生訣》。在此時,在這個與怪物戰鬥的時候,它鮮活了起來,如擱淺的魚,重新有了呼吸。

蘇澈的口鼻之中,如應笑看一般,每一下的呼吸,都有灼熱的氣息噴出。

不同的是,應笑看的呼吸如同熱浪。

而蘇澈卻只是熱氣,哪怕在這個還算溫暖的季節里。

應笑看的雙臂不斷落下,每一拳,都與那把暗沉的鐵劍碰撞,在他的心裏,這把劍早該被砸斷了。

但沒有,這把劍甚至都沒有彎折,它被蘇澈抓在手裏,劍身上的暗沉在褪去,逐漸變得雪亮,它是神兵。

玉沁的針線帶出一道道鋒銳的劍氣,在呼吸之間,紅線更快,快到肉眼捕捉不到,而她的手指,也在滴血。

針線在應笑看的身上扎出一個個血洞,但都在扎進對方身體之後崩斷。

應笑看渾身是血,但他並不在意。

他能感知得到,對面兩人的真氣快要耗盡了。

蘇澈每一次的揮劍,力量都在減弱,他渾身濕透,不是被雨淋濕,而是被汗水打濕。

他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他能感受到自身氣血的活躍,躁動着,充盈在四肢百骸之間,這是「無鑄」,也是自己還能硬抗這麼久的原因。

他只會用劍,劍氣和出劍。

但現在,山呼海嘯般的劍氣,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真氣用出來了。

「如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應笑看喝道:「那還真讓我失望!」

揮落的一拳,在半空成刺,穿過了蘇澈劍勢,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

千鈞一髮間的規避,讓這一擊只是劃過身上。

衣衫染紅,蘇澈劍步一動,就要後撤。

但應笑看早就看破了他的劍勢,此時豈能讓他這般容易就逃出手心,他緊隨而來,速度甚至更快。

那邊玉沁猛地扯動針線,崩散的、落地的針線密密麻麻,直接將應笑看的關節纏繞住。

她的手指被利出血來,但仍是咬牙堅持着。

應笑看怒吼一聲,密集的劍氣在體內撕裂著經脈,這更甚來自血肉的疼痛。

他看了玉沁一眼,掙斷針線之後,沒有去管蘇澈,而是朝她拍出一掌。

雖然《無生玉錄》或青璇手,有借力打力、反施彼身的反制之法,但玉沁不確定這對此時的應笑看有沒有效,而她不敢賭。

所以,她在第一時間抽身而退,卻仍被掌風刮到。

破爛的船舷早就搖搖欲墜,她撞在上面,一下跌落。

蘇澈喊了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小心!」玉沁看向他的身後。

應笑看獰笑着,大手抓來。

蘇澈用力一扯,將玉沁甩向一旁,後者一踩船舷,騰空而起。

在應笑看抓來之時,蘇澈反身出劍,手掌如送,沉影一下飛出。

應笑看側身閃過,但飛出的長劍卻被玉沁一下踩住,沉影如風車般自空中倒射而回。

「嗯?」應笑看一驚,倉促閃躲時,仍被長劍切過脖頸,鱗片崩飛。

蘇澈一把接住沉影,一劍刺出,卻被反應過來的應笑看一掌摔在了甲板上。

不等他回神,眼前黑影襲來,應笑看一拳砸落。

蘇澈連忙滾向一旁,而原地甲板被一下洞穿。

「小瞧你們了。」應笑看說道:「臣服,可以活命。」

蘇澈渾身幾乎散架,卻是吐出口血沫,「妄想!」

應笑看轉而朝一旁的玉沁抓去。

蘇澈知道,現在的兩人都已經是油盡燈枯了,莫說是逃走,怕是都不能堅持多久。

所以,與其這般眼看着玉沁遭受搜魂之苦,倒不如直接解脫。

他沒有多想,念頭一轉間,他竭力站起,揮出了一劍。

斬落的,是他素來無往不勝的劍勢,如是困龍一擊,亦是他最後的掙扎。

那邊,玉沁同樣感覺到了這股氣機,哪怕應笑看就朝自己而來,但她所看的,仍是蘇澈。

她同樣一笑,體內僅剩的真氣如流,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不是所學的任何一門神功,而只是絕境時爆發出的真氣,亦是信念。

應笑看對此嗤然。

他見過太多絕望的人,臨死前不甘的掙扎,但奇迹總是極少數,尤其在自己這裏,他不覺得會有什麼奇迹發生。

如他之前所說,他已然是武道的盡頭。

他信命!

所以,哪怕玉沁的真氣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然,仍被他躲過,只是帶動了一點傷勢。

但蘇澈的一劍卻刺穿了他格擋的臂膀,雪亮的長劍一瞬刺目,劍勢在他的體內轟然爆開。

應笑看驚懼交加,怒喝着一掌將蘇澈拍落。

但他卻搖晃着,半邊身子自內而外,劍氣爆發,一瞬千瘡百孔。

應笑看半跪在了地上,血如溪流一般。

他看着面前癱軟著、無力再動的兩人,仍是笑了出來。

「就這?」他踉蹌著,哪怕很是勉強,依舊站了起來。

蘇澈和玉沁躺在地上,彼此相視。

他們已然是付出了全力。

只是很可惜。

玉沁輕笑着,血跡乾涸的手指微微顫動,一根針線在兩人的面前漂浮起來。

「今生同心,來世再見。」她說。

蘇澈知道她的決定,扯嘴一笑。

而就在這時,一道虛弱的,卻又倔強的縹緲之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你還沒有用盡全力。」

「我已經全力以赴了。」蘇澈下意識道。

「人是萬物之靈,有讓自己存活的本能,但即便在心裏,如何強迫自己去卯足全力,可這種本能,仍然不會讓自身超過界限。本能會從平時驅使的力量中,區分並保留住可以活下去的一點力量。」

「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用意志力,擺脫來自本能的束縛,用出這股力量。」

「我要怎麼做?」蘇澈問道。

沒有人回應,就好像,方才的聲音只是臨死前的幻覺。

但他卻不這麼覺得,他選擇相信。

蘇澈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卻有了莫名的信念,那就是不要放棄。

丹田氣海之中,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如同劍落在了地上。

蘇澈握緊了手中的劍,然後,撐著,站了起來。

對面,應笑看呼吸粗喘著,難免驚訝。

他在恢復氣力,本想着,對方已經站不起來了。

蘇澈有些散亂的氣息,在此刻卻平穩下來。

雪亮的劍身上,如同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應笑看瞳孔一縮,「這是...」

蘇澈無聲笑了下。

以前,是自己蓄勢,斬出的是劍勢。

但現在他明白了。

前面是山,也斬破。

前面是海,也斬破。

劍勢,斬的是山海。

……

應笑看沉默抬頭,不知何時,雨停了。

他感受到了那股氣機,既是出現在眼前之人的身上,也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靜悄悄地瀰漫着,彷彿是錯覺,卻又真實地存在着。

這是『勢』。

應笑看恍然明白了,自己,不是武道的盡頭。

那盡頭,自己還望不到。

蘇澈抬手,然後落下,斬出了手中的劍。

如他從前所說,用劍沒有那麼多的名堂,只是出劍收劍而已。

應笑看的生命氣息,消失了。

而在其身後的海面,如撕裂般一下分開。

天空烏雲散去,露出臨近黃昏的晦暗。

蘇澈低頭,看着手中的沉影。

雪亮的劍身上,映出自己的模樣。

下一刻,蛛網般的裂紋浮現,沉影寸寸崩解,便是劍柄,都如朽木般成為碎屑。

蘇澈沉默著,呼出口氣,然後,一下朝後倒去。

玉沁走到他的身後,一把將他攬住。

「他是天道嗎?」她看着被一分為二的應笑看,問道。

「不是。」蘇澈輕聲道。

他感知到了來自船艙深處的氣息,或者說,是對方故意讓自己發現的。

……

蘇澈和玉沁彼此攙扶著,走進了船艙之中,順着那道氣息,一路走去。

這是好似中樞般的地方,有一團光幕,什麼都看不清。

一道稀薄的身影,無聲出現。

玉沁一驚,下意識擋在蘇澈身前。

「只是一縷精神殘念罷了。」出現的人說道:「很快就要消散了。」

「你是誰?」蘇澈問道。

「我是雲缺,浮雲觀的真傳。」

「浮雲觀?」蘇澈一愣。

「對,一千六百年前的浮雲觀。」雲缺說道。

蘇澈和玉沁相視一眼,其實是不怎麼信的,但從對方身上並未感覺到什麼惡意。

雲缺看着身邊光幕,緩緩道:「浮雲觀後山雲海之中,有天道怪物,實際上是天道的執念,一直被師門壓制。但顧小年斬天道后,天道怪物發狂,浮雲觀為將其壓制,元氣大傷。

但這只是壓制,若有朝一日它衝破封印,天下必將大亂。所以,我奉師命來東海尋找顧小年,求他相助。」

「顧小年。」蘇澈心想着,這該就是傳說中斬天道的顧姓之人了。

而想不到,眼前這雲缺,竟是一千六百年前的人物。

「後來呢?」玉沁問道。

「後來我沒有找到顧小年,在海上不知漂泊了多少年,找到了這裏。然後不知為何,天道怪物也跟來了,我不是對手,逃到了此處,本以為會死,但沒想到,天道怪物被這突然出現的光幕吸了進去。」

雲缺說道:「我當時的傷已經很重了,又不知天道怪物為何消失,它會不會再出來,便一直等在了這裏。後來,你們殺掉的那個人,應笑看來了此處,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死了,過去了一千多年。」

他指了指陰暗的角落,那裏,坐靠着一具枯骨。

蘇澈和玉沁皆是沉默,這便是執念。

雲缺的身體有些渙散,稀薄了起來。

他說道:「他當時來的時候,還很年輕,是海上迷路的船手。他告訴了我外面的事,我才知道浮雲觀和其他聖地都已經不在了,他欲拜我為師,但我觀此人眼神不凈,若授他傳承,日後或會生禍,遂只教他浮雲觀的尋常武學。

但我畢竟只剩一縷殘念,神智不足,被他套了許多話去,其中便有天道怪物一事。後來,他找到了浮雲觀舊址,竟得到了不少秘術,他於各處搜集天道怪物遺留,用於人身之上,想要得到天道的力量。」

蘇澈問道:「他說的《長生訣》,是什麼?」

「浮雲觀的一門修行秘法,傳說可以溝通天道。」雲缺道:「但還未有人成功過。」

蘇澈點頭道:「之前傳音...」

「那算是道門傳法,只看個人領悟。」雲缺說道:「不過會消耗生命,非萬不得已,不要用。」

話說完,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化作點點熒光,顯然是快要消散了。

蘇澈和玉沁一時無言。

雲缺走到那片光幕前,伸出手,卻是穿透了光幕。

他笑了笑,有些失落。

「真遺憾啊。」他說着,就此消散。

……

蘇澈和玉沁走出了船艙。

那邊,第五唯我坐在甲板上,看着海面。

在他旁邊,躺着紫虛真君和蘇定遠。

蘇澈沉默片刻,知道該是對方將紫虛真君帶上來的。

看着已然沒有了生息的兩人,他心裏有些難過。

「你們該走了。」第五唯我看過來:「朝廷的船就要到了。」

「什麼?」蘇澈一愣。

「在咱們出海的那天,兩國朝廷的水師,已經出了船塢。」玉沁說道。

第五唯我有些意外,不過沒說什麼。

這時,蘇澈看到了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黑色的影子。

如同一道線一般,背靠着落日,連綿出現。

那是一艘艘的戰船。

原來如此,所以那日,燕長安才沒有出門相送么。蘇澈心想着。

他皺了下眉,「朝廷想要天道?」

「他們會炸平這裏。」第五唯我淡淡道。

蘇澈明白了。

「那你呢?」他問道。

「在來時,我說過,不回去了。」第五唯我輕聲道。

玉沁拍了拍蘇澈的臂膀。

蘇澈深吸口氣,他看着一旁的父親和紫虛真君,知道這對他們來說,或許是最好的歸宿。不必隨自己在海上漂泊,沒有不堪,也沒有人再能打攪。

……

小心下船之後,蘇澈和玉沁看到了來時的機關海船,只不過先前跟天道遺族的戰鬥,已然損壞了其中機關,而且他倆也都不會開船。

海面上的水師越來越近,兩人手掌緊握著。

「喂,你倆還在那看什麼呢?」

熟悉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蘇澈連忙看去,一艘不大的船停靠在海邊,商容魚站在船頭,朝這邊揮手。

「當時在安瀾縣的客棧,就是她的人,遞給了我這張紙條。」玉沁神情也是一松,手裏拿着一張紙條。

上面寫的,自然是水師異動之事,提醒他們小心。

……

船隻航行在海上,遠處炮火之聲遙遙可聞。

那座海島,在衝天的硝煙里,漸漸沉沒下去。

「看你們這是傷的不輕啊。」商容魚遞過了濕毛巾和水囊。

玉沁應了聲,沒說話。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商容魚有些不滿。

玉沁輕輕一笑。

商容魚哼了聲,踢了踢坐在一旁的蘇澈,「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回去之後要不要反?」

「什麼?」蘇澈一愣。

「揭竿而起啊!」商容魚說道:「我已經將聖教整頓,屆時要說推翻狗皇帝,必是一呼百應。」

蘇澈翻了個白眼。

夕陽的餘光如海潮般湧進他的視野,太陽漸漸沉沒海面,餘暉撒落,海水緩緩地蕩漾,隨着船行激起水花。

他打了個哈欠,在椅子上睡著了。

「喂,你這混蛋,我跟你說話呢!」商容魚張牙舞爪地,最後聲音卻輕緩了下去。

玉沁坐在蘇澈身邊,偏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商容魚撇撇嘴,眉眼裏卻滿是笑意,她看着遠處落下的日輪,心想着今後不會再孤獨了。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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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清風賒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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