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要看足球

「佔用大家幾分鐘時間，給大家講一下中午語法練習錯的比較多的幾道題，課代表把答題卡發一下。這次沒有全對的，最好的同學錯了兩道……」

講台下本來已經開始整理書包的同學們一片唉聲嘆氣。

「我知道今天是社團招新日，我很快講完。」

英語老師的解釋在此時有些蒼白。

「還是趙菱翎機智，剛剛一下課就跑了，果然足球隊的魅力還是比英語卷子大多了！」

「那當然，要不我們趙大校花怎麼在初中部的時候就早早預定這個校隊經理的位子了，還不是為了那校隊隊長，叫夏……夏什麼來着？」

「夏允之，高二（10）的，人家還是理科班的呢，據說人又帥氣場又強還是個學霸……」

「篤篤！」

正竊竊私語的兩個女生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老師來了，一抬眼看是前排的女生。她戴着眼鏡，連頭都沒有回，夾着圓珠筆的手指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繭子，敲了敲她們的桌面，微側臉說：「聲音輕一點。」

「切，借讀生！裝什麼裝，聽課再多還不是個借讀生……」

兩人還在那裏嘀嘀咕咕，顧念皺了皺眉，注意力卻全在剛剛拿到手的答題卡上，明明交卷的時候很有自信，就一百道語法選擇題怎麼還是錯了兩道呢？

「你們是真的很吵。」

顧念看向開學快兩周以來第一次和身邊人開口說話的同桌。物以希為貴，果然他這句話讓後排的女生閉了嘴。

雖然他才說完這七個字，又倒回桌面繼續埋頭大睡。

他總是面朝牆趴着，或是索性埋在手臂里，所以顧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睡覺，雖然對顧念來說，除了學習作業和考試，其他的她也並不在意。

教室里忽然響起一片稀里嘩啦整理書本、拉書包拉鏈、翻椅子上桌面的聲音，裏面勉強依稀可辨地夾雜着英語老師幾乎被淹沒的話語：「今天就講到這裏，大家回家記得把錯題訂正好，明天交上來……」

不一會兒工夫，教室里幾乎就走空了。

「誒顧念，你不去參加社團嗎？」

顧念聞聲抬起頭，看到顧念一臉迷茫的神情，說話的女生拍了拍腦袋：「啊我是徐珂盈，我這個代理班長當得，都一個多禮拜了你們還都不認識我，太慘了！」

「我之前已經參加過模聯社的面試了，今天我沒什麼其他社團想去。」

顧念說着，兩根手指捏著圓珠筆轉了個圈，目光卻並沒有從桌面上的書本離開。

徐珂盈聳聳肩，又看向顧念的同桌：「葉軒，你不會也只想在教室里自習吧？今天校足球隊有比賽誒，你不去看嗎？」

一直趴在桌子上的葉軒，揉了揉自己亂成一團的頭髮，勉強抬起頭睜開眼嘟囔了一句：「中國足球那麼爛，有什麼好看的」，重又把頭埋進了手臂。

這時，徐珂盈旁邊的女生故意大聲說：「班長你可不知道，我們葉軒同學可是美國回來的，人家肯定不屑足球啊，說不定只玩橄欖球和棒球呢，就是不知道被人撞一下是球先飛走還是人先被彈走了……」

顧念對足球顯然也沒什麼興趣，雖然答題卡上的錯題已經訂正好了，可畢竟今天心情還是不太好，不禁又皺起了眉頭。徐珂盈隱約覺察到了一絲殺氣，忙把那個女生拽出教室帶上門，直到走出很遠，才說：「我們還是別打擾啊大神看書了！你別看顧念是借讀生，之前摸底考五門課她四門班級第一，總分全年級前十，人家可是神級大學霸。除了學習考試，對她來說神馬都是浮雲！」

教室里的顧念正在整理今天的作業，看到了被葉軒墊在手肘下睡覺的好幾份校足球隊的招新傳單。

「你要是現在還不走，真的會錯過校隊比賽。」

葉軒聽了果然坐起來，慢慢睜開眼睛，朦朧間看到顧念繞到自己位子前的窗邊，踮起腳尖，瘦弱的身子半截都探出了窗外。

「我又不要看足球……」話雖這麼說着，葉軒卻走了過去，生怕顧念一個不小心從窗邊翻下去。

「不過現在估計看台上已經沒位子了，就算去了也會被那棵樹給擋住……」

顧念說着轉過身，眼鏡正對上身旁葉軒的下巴，兩人近在毫釐的距離，和葉軒撐在窗枱的雙臂，把顧念一下子箍在了窗枱邊動彈不得。她抬起頭，好像是第一次仔細看清這個總是面朝牆睡覺的同桌的臉，從上揚的眼角，到桀驁的嘴角。

「雖然我們教室在兩樓，但你這小身板摔下去不死也半殘。」葉軒說着鬆開手，退開一步后把顧念往裏拉了一把，顧念這才站穩，看着葉軒若無其事地一把拽起書包帶子，才出教室門拐了個彎，就一溜小跑沒了人影。

顧念回到座位，瞥見葉軒留在桌子上的幾張校隊招新的傳單，耳邊是球場越來越響的喧鬧聲。

顧念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可是她拿起那些花花綠綠的傳單，第一次開始好奇，這個世界第一大運動，到底是怎麼讓那麼多人魂牽夢繞的。

比如，讓一天八節課里可以睡上七節，還有一節半睡不醒的葉軒可以放棄睡覺。

9月9日，開學的第2個星期四，五十六中的社團招新日。

比起那些在各個教室、實驗室、階梯教室里張羅著，在走道里發傳單，在宣傳欄里貼海報的其他社團只能面對門可羅雀的新生，校足球隊今年吸引了諸多師生的目光。

五十六中本沒有特別悠久的足球傳統。雖然有着令人羨慕的真草草坪，可大部分的時間都會豎着一塊牌子：「養草期間，禁止進入！」，因此校足球隊雖然之前搞了也有幾年，可並沒有取得太引人注目的成績。

直到現在已畢業而當時還在高二的安存當選為校隊隊長時，對球隊的訓練和活動安排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再到現高三的上一任校隊隊長梁瀟在任時，穩定了球隊的基本陣容和戰術體系。球隊也因此已經連續兩年獲得了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東南賽區的四強，如今更是隨着現隊長夏允之等人的成熟，使大家對今年校隊的出征更加充滿期待。

顧念本來對足球沒什麼興趣，又嫌運動場上男生吵鬧女生呱噪，但還是在看到傳單上「校足球隊長：夏允之」這幾個大字時，目光停留了幾秒。而且為了保持神秘，傳單上還只放了個黑色剪影。

顧念之前面試模擬聯合國社團的時候，就聽說了夏允之的大名。

傳說是個從入學以來每次考試都穩居年級前三的大學霸，而且身兼校學生會副主席、理科班副班長和模聯社的副社長。

還傳說，之所以他擔任的都是副職是因為他本不在意這些頭銜，也不需要靠什麼學生幹部評優高考加分，只是實力氣場太強大，民心不可違被硬拱上台，就索性掛個副職順應民意了。

雖然對大部分今天沖着一睹夏允之真容而奔赴球場的女生來說，更重要的傳說就是，夏允之還是個大帥哥。

同為學霸圈中人，顧念雖然不知這些傳言幾分真假，但的確對夏允之這個人是好奇的。如今好奇的內容更多了一條：怎麼其他職位都是副的，校足球隊隊長他就挑了個正職當呢？

顧念撐著下巴，遠遠望了一眼烏壓壓的看台，從書包里拿出一打白紙，只是這一次卻無心做題，順手在草稿本上畫起了畫，從看台下圍坐在樹邊的人群，到隨着人群的尖叫聲已經走到跑道上熱身的校隊成員。

如果記憶留不住，那就盡量多記錄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