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回 直鈎釣子牙

子牙見天尊已是面色不善，不敢再繼續坐在椅子上，趕忙站起身來，侍立一旁，心中惴惴，不知天尊會如何對付自己。

聖人一怒，天崩地裂，自己這小小的府邸，只怕還承受不起吧，只希望師尊還能有所克制，不要在這朝歌城之中惹出來什麼禍事。

過了半天，也沒有覺察到對方有何動作，子牙再抬頭看過去，見天尊怒氣已是漸漸消散，換上了一副極為平靜的神色，似乎天地間所有的事情，在他眼中都如浮雲一般。

他心中鬥爭了片刻，才強自開口道：「還請師尊能夠理解弟子的苦衷。」

元始天尊淡淡擺了擺手，道：「罷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為師也不便強加干涉。但你可想過，這般選擇的後果？」

子牙心臟猛地一跳，道：「不知有何後果？還請師尊指教。」

元始天尊道：「子牙，你應當清楚，你的想法不願改變，為師的決定卻也容不得輕易改變。如今闡教的名聲雖然受了些詆毀，但教中實力未損，若是想助西岐，朝廷也未必能夠輕易取勝。」

子牙心中嘆了口氣，道：「弟子明白，只求師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莫要惹出太多的殺孽。」

元始天尊道：「惹出殺孽的多少，卻也不是我能夠控制的。如今封神台已立，封神之戰開啟，一般修士也不敢輕易參與其中，一切皆看天意。若是有你前往西岐相助，想來最多一兩年，這場戰事便會結束。如今既然你不肯相助，闡教又無法直接幫助西岐，這仗也許打上三年五年十年也未可知了。」

子牙聞言心中一寒，道：「師尊的意思是，若是這仗打不出你想要的結果，便會一直打下去？」

元始天尊點頭道：「不錯，闡教有這個實力。這兩種結果，雖然戰死之人未必會差上多少，但百姓受戰亂之苦的時間，卻是大有分別，你應當知曉這其中的差別。」

子牙驚道：「若是這樣打上十年，豈不是會打得民生凋敝，也不知百姓多久才能恢復得過來？」

元始天尊道：「正是如此，但有此結果，卻不是本座造成的，而是你一手所為。」

子牙咬牙道：「師尊，你這是以天下百姓為質，逼迫弟子去助西岐嗎？」

元始天尊悠然道：「你若是如此想，倒也無不可。」

子牙頓時呆立在那裏，良久說不出話來。

這時，元始天尊長身立起，道：「子牙，此來朝歌，也耽誤了不少時候，為師這便離開了。今日與你所談之事，希望你好生考慮一番，至於如何決定，為師便不再逼迫你了。」

子牙心中焦急，忙道：「師尊，我......」

元始天尊揮袖道：「不必多說了，今日，你只當我不曾來過便是了。」說完，也不見如何動作，他便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際，只留子牙在那裏獃獃地看着天空。

於是，三日之後，姜子牙上書致仕，不得不說，元始天尊對子牙心性的拿捏，着實是精準得可怕。

對於姜子牙的突然辭官，其實商王和子干都能夠理解，眼下闡教，對西岐造反一事的參與極深，名聲又差，姜子牙雖然官聲不錯，但畢竟出身闡教，早該考慮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之道了。如今辭官，其實對他和朝廷都是一種解脫。

於是，商王感念子牙的大功，親賜錢財十萬，錦帛千匹，送其返鄉。

這些身外之物的賞賜，子牙自然是用不着的，聽聞朝歌城中有一所孤兒院，便將其全部送給了孤兒，自己孤身出了朝歌城。

待得商王與子幹得知此事，都是讚歎子牙品性高潔，還將其事迹在大商新聞上大為傳頌了一番。

出了朝歌城，子牙卻並不急着前往西岐，而是專程去了趟死人溝。

這一年多一來，他與馬蘇葉交往頗為密切，二人也是有了些莫名的感覺，此番離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見，當然少不了要做個交代。

誰成想，去得卻是不湊巧，聽馬家的下人說，馬蘇葉前兩日似乎遇上了什麼急事，帶着半夏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至今尚未返回。

子牙心中喟嘆，緣分一事，卻是有些玄妙，自己專程前來，卻沒想到撲了個空。罷了，天意如此，那別離之苦，不受也罷。

於是，他也不再多想，施展開了法術，便向著西岐的方向趕去。

趕了兩日的路，他便已到達了渭水之濱，這一過河，可就是西岐的地界了，也讓子牙的心境頗有些五味雜陳。他緩步走到河邊，看着浩浩蕩蕩的渭水，不知這一去，到底是對是錯。

忽然，不遠處的三個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卻是三個垂釣之人，兩大一小，都是蓑衣斗笠的，映着藍天碧水，倒是頗有一番奇趣。

他心中一動，走上前去，便打算與這三人攀談一番。這三人在自己最彷徨的時刻，出現在這西岐與大商的分界線上，說起來，也算是一種緣分了。

走到三人身後，他尚不及說話，忽然見其中一人收回了魚竿，那魚線上綁着的，竟然不是一枚普通的魚鈎，而是一枚直鈎，讓他頓時將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這天下但凡是釣魚的，哪裏有用直鈎的？魚鈎不打彎，又怎能鈎得住魚？

他心中奇怪，便開口問道：「這位先生，你用直鈎垂釣，又怎能釣得上來？」

那漁人聞言，卻是頭也不回地道：「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你莫非連這道理也不清楚嗎？」這說話的聲音雖然粗啞，語調卻頗有些熟悉的感覺。

然而，子牙聽了這話，卻已是顧不得去細思對方的語調了，而是被這句話本身的內容着實驚在了當場。

是啊，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是啊，這句話簡直道盡了自己的一生。

自從離開昆崙山之後，他一直堅守本心，只肯濟世救人，可眼下，這是自己第一次迫於師尊的威勢，委曲求全，卻在這商周的分界線上，聽到了這樣的話，又怎能不讓他大吃一驚？

呆立了良久，子牙方才低頭嘆息道：「先生說的是，只是世上有些事，卻終究是直中不可取的，非要你曲中才能求得，又讓人如之奈何？就好像你這直鈎，終究是釣不上魚來的。」

那漁人聽了這話，卻忽然嗤笑出聲，道：「誰說我釣不到，我這不是釣上來你這條大魚嗎？姜大夫，你可讓我們釣了好久啊。」

說完，三個漁人齊齊掀掉了斗笠，回身看來，卻正是黃雪、馬蘇葉，還有小侍女半夏。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