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慕璃
「殿下，殿下您醒醒……」
一片聒噪的埋怨、指責聲里混進一個飄飄忽忽的沙啞變聲期男聲，只是不一會兒這聲音又被喧鬧淹沒。
「本來就沒什麼吃的，你還拿來養這傻子。」
「就是，浪費。」
「反正都是傻子，還是不要浪費糧食的好。」
「白白養了這麼大！養條狗見了人還會搖尾巴，這傻丫卻是連個人都不會叫。」
「本來以為在寺廟裏撿的娃是個有福的，沒想到她來了幾年，咱村就接二連三的出事。多半是個妖精，被鎮壓在佛前呢！」
慕璃被吵得腦袋都要爆了。真想把這群刁民的嘴都縫起來！
「殿下，殿下……」
那沙啞恭敬的聲音又出現了，這風格明顯不同的聲音對慕璃來說簡直如同天籟。
慕璃想找到聲音的來源，可是環視一周，除了那群站在她面前指指點點的面黃肌瘦的老弱病殘，以及背對自己，以保護姿態張開雙臂的「小圓球」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丟了丟了！扔山裏去。」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左搖右擺地站在人群前，指着她這邊說。
「我看行。讓她自生自滅，也算仁至義盡了。」一個女聲無奈地響起。
女人說着要來抓慕璃，卻被面前的小胖墩兒抱住了大腿。
「不要嘛，不要嘛，求求你了嘛！」小男孩用軟糯糯的聲音哀求。
「別裝可憐，裝可憐又不管飽。」女人試圖掙脫。
「不丟？不丟你就山裏去！」接着另一個女人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
然後慕璃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抓着后脖頸提貓兒似地提起來了。
「放開本宮！你這個粗魯的惡婦、刁民！本宮要誅你九族！九族！」
慕璃被只泥爪子以這種以下犯上的謀逆姿勢提起來，氣得皇家儀態都不顧地咆哮。可是不管她有多想砍了那隻泥爪子，有多想剁了那個惡婦，她的嘴巴都發不出半點聲音，身體也半點動彈不得。
「殿下，殿下！」
那聲音又來了，可是仍舊看不到人影。
「誰？來了就給本宮出來！竟敢眼看着本宮受辱，本宮要誅你九族！」
那男聲竟然沒有搭理她的威脅，語氣中反而還帶了絲絲怒氣。
「殿下，宴會要開始了。殿下！」
宴會，什麼宴會？
眼前的刁民漸漸模糊，明黃色床帳上的龍紋逐漸清晰。
「叫什麼叫！都說了太子殿下在午睡，成天處理政事這麼累，睡個覺都不讓人睡安穩！」慶嬤嬤氣急敗壞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慕璃揉揉發脹的太陽穴，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從睡夢中喚醒。難道之前都是因為嬤嬤在外面攔著不讓人叫她么？
「午睡？晚宴都要開始了還午睡？」小侍衛的聲音半點沒有降低，反而像是怒氣被徹底激出來了，竟然公然指責安國唯一的皇子，「這點自律能力都沒有，如何做一國儲君！」
慶嬤嬤哽了一下，突然哇哇大叫起來。「可憐我的小殿下啊，小小年紀沒了娘啊。如今一個小小侍衛都敢爬到她頭上拉屎啦！」
慕璃聽着聲音就知道慶嬤嬤正甩著袖子跺腳假哭。正想阻止她粗俗的話，外面那個變聲期的小侍衛卻快一步出聲。
「你身為太子的貼身嬤嬤，怎可如此粗魯！」
「嘿！皇上都不管我，你個死小子膽子肥了！」慶嬤嬤一臉驚奇地擼起袖子。
嘶！聽這動靜，又有人要倒霉。
「嬤嬤！」怕外面的小子挨不住嬤嬤一掌，慕璃趕緊叫了一聲。
「死小子！看你把小殿下吵醒了！」嬤嬤聽到慕璃的聲音，知道她被吵醒了，氣得一巴掌拍在小侍衛肩膀上，拍得小侍衛一個踉蹌。
「咦？」本以為至少得把這小子拍地上趴一刻鐘。
「嬤嬤，嬤嬤！」竟然還是被打了，慕璃又氣又無奈。
「誒誒，來啦來啦！」嬤嬤聽到慕璃有點不耐煩的聲音，趕緊把擼到手臂上的衣袖甩下來，急匆匆推門往寢殿內跑去。「乖乖莫哭，莫哭啊，嬤嬤來了。」
乖乖？一國儲君？哭？
好不容易從疼痛中回過神來，又受到如此衝擊，蘭澤一時忘了禮儀尊卑，抬頭就往半掩的殿門看去。不巧這一眼就對上了返回來關門的嬤嬤的臉。
「信不信我挖了你眼睛！」
「哐！」如此大的殿門，被嬤嬤一隻手摔得震天響。
「哼！」有其仆必有其主！
蘭澤對嬤嬤的深藏不露感到驚奇的同時，也對自己未來主子的品性沒了期待。
雖然在訓練營常常聽說太子小小年紀政績突出，但太子作為皇位的唯一繼承人，誰知道那些所謂的政績是不是別人為了拍他馬屁，或者皇上為了給他立威而編造出來的。
可是很快他就轉變了想法。
「你在哪兒當差？」
蘭澤看着面前這一小隻，半天反應不過來。這就是當朝太子？只聽說他年紀小，沒想到這麼小！
本以為太子參加宴會至少得整理小半個時辰的着裝，沒想到嬤嬤剛進去沒一會兒，太子就出來了。顯然嬤嬤進去之前，他就在自己整理朝服了。皇上更衣還要宮女幫忙呢。
粉雕玉琢的一個小人，頭髮一絲不苟地用金冠束著，一本正經地背着小手站在大殿前的台階上。層層疊疊的朝服穿在身上，絲毫不顯累贅，反而給他增添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竟敢俯視本宮！還半天不回話！
慕璃一皺眉頭，嬤嬤立馬伸出巴掌往面前傻楞楞的小子頭上呼：「問你話呢！」
蘭澤又生生挨了嬤嬤一巴掌，穩穩身形抱拳回答，「回殿下，卑職如今是皇上的貼身侍衛。」
「嗯。」慕璃一臉嚴肅地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後退兩步，讓自己不至於仰頭看人，「宴會開始了？」
「回殿下，還沒，但是快了。現在乘步攆肯定來不及了。」
「嗯。」慕璃再次點點頭，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宮牆，「你們後面慢慢來，本宮先行一步。」
說完腳尖一點，飛上宮牆，轉瞬就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誒！」嬤嬤朝着她消失的方向抬抬手，知道自己追不上，也就放棄了。轉身拿蘭澤出氣，插腰大罵：「不過是個戰敗國，見他們哪有殿下睡覺重要！就是他們害死了獨孤老將軍，害得小殿下孤苦無依。現在還要專門設宴款待他們，這是什麼道理！皇上不懂事你也不攔着他！」
太子的奶嬤嬤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竟然連「太子孤苦無依」、「皇上不懂事」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蘭澤看了眼太子消失的方向，懶得理她，自己朝紫宸殿方向快速跑去。
慕璃緊趕慢趕，剛好踏着禮樂進入紫宸殿。
太監通傳的聲音剛落，大殿中間正準備跳舞的宮女跪下來行禮。
一個宮女剛跪下，一支金釵就劃破她的臉蛋，「唰」地射在了慕璃腳尖前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