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馬神醫的老底兒

「你剛才燒的什麼？」慕璃按著繃緊身子的老頭的肩膀，聲音有些飄。

沒聽到就好。老頭放鬆下來，有些得意地轉身關上疊著符紙的藥箱，用看鄉巴佬的眼神看着慕璃，「包止百痛的符紙啊，難道你沒見過？」

「包止百痛？」慕璃可不太相信，「給我看看。」

「憑什麼！」老頭反應很大，直接甩開慕璃虛扶在他肩膀上的手，一把將藥箱撈懷裏抱着寶貝似地背過身去。

慕璃被老頭甩得身子有些發晃，被緊跟着爬下房頂的小胖墩兒伸手扶住了。

蘇大嬸皺眉嫌棄地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破廟裏的「傻丫」，略帶教訓的語氣說道：「傻丫，每個大夫都有他壓箱底兒的獨家藥方，你這樣平白找人家要不好吧？你家大人沒教過你，這是沒禮貌的行為嗎？」

慕璃對蘇大嬸教訓她的事自然不滿，她堂堂太子，從出生到現在，教訓過她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這個鄉野村婦，就因為她討厭馬潑婦，就能隨便遷怒她堂堂太子殿下？

哼，都要被人下毒了，還替人家說話，真是沒見識。

要不是她太正義，她才懶得管這個自以為是，還喜歡遷怒別人的粗魯女人。

慕璃不說話，蘇大嬸也覺得欺負個小娃娃沒意思，說了幾句就沒說了。

隨後轉頭就看到小胖墩兒跟「傻丫」呆在一起，眉頭皺得更深了，「小程，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成天和個女孩兒玩兒？咱家妹兒……」

說一半，小宋媳婦兒扯扯她的衣袖，蘇大嬸立馬看了眼蘇二嬸，見她面露不悅，便不說了。

這人還有完沒完了，明明是她堂堂太子大發善心愿意與這個小胖墩兒玩兒，怎麼到這女人嘴裏，就成了她賴著小胖墩兒似的？

慕璃感覺太子的尊嚴遭到了冒犯，

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看慕璃站着有些搖搖晃晃地，小胖墩兒又隨意扶了慕璃一下。聽到蘇大嬸提到蘇二嬸的女兒，立馬就放開了慕璃，對蘇大嬸好奇地問了一句，「蘇妹兒怎麼了？」

「咱家妹兒好得很。」蘇大嬸還沒說話，蘇二嬸就語氣有些嗆人地回道。

小胖墩兒像是看不懂蘇二嬸對他的不喜那般，笑嘻嘻地「哦」了一聲，「好像好幾天都沒看到她，怪想她的嘞。」

「你是想她的糕點吧？」蘇二嬸陰陽怪氣地說道。

「也想。」小胖墩兒嬉皮笑臉地回答引來了慕璃的側目。

「還治不治腿了？」被晾在一邊的老頭不甘寂寞地打斷他們的對話，把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蘇二嬸哼一聲，朝小胖墩兒翻個白眼，端起滿是黑色粉末的葯碗往嘴裏倒。

「誒！」小胖墩兒着急地朝蘇二嬸抬手叫了一聲。

蘇二嬸張嘴想說他，卻一下子把粉末吸進了喉嚨里嗆得一個勁兒地咳，碗裏的符紙灰被連吹帶抖的幾下就弄沒了。

蘇二嬸氣急敗壞地瞪着小胖墩兒，小胖墩兒往慕璃身後一躲……根本躲不住，長寬高都比慕璃多出那麼一大截。

小胖墩兒縮著腦袋，用胖嘟嘟的手指戳戳慕璃的肩膀，「是你說的，有毒的……」

他只是想提醒蘇二嬸別吃那符紙灰而已，真是好心沒好報。

「什麼有毒？」老頭第一個不服，從地上跳起來就要去捂小胖墩兒的嘴。

蘇大嬸呆了片刻，趕緊推了推站她旁邊的小宋媳婦兒。

小宋媳婦兒回過神，趕緊拉住老頭，「別激動，說清楚再說。小程說那符紙有毒，到底怎麼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老頭大力甩開小宋媳婦兒的手，粗糙的大巴掌高高舉著，對小胖墩兒威脅道：「你說那東西有毒？我堂堂馬神醫怎麼不知道？」

小胖墩兒趁小宋媳婦兒糾纏着老頭的時候又往慕璃身後躲了躲，露出兩隻無辜的眼睛，「傻丫說的，我不知道。」

慕璃沒空管這些雞毛蒜皮的爭鬥，趁老頭不備，直接伸手搶過老頭的醫藥箱，幾下翻出裏面的符紙，湊到鼻子邊兒聞了聞，「御米子。」

老頭眼神一閃，劈手來奪慕璃手中還沒燃燒就黑黢黢的符紙。

「什麼是御米子？」小胖墩兒跳出來一把打開老頭的手，好奇地湊到慕璃身邊問。

「適量可以止痛，過量容易上癮、傷身體。」慕璃冷冷地說完，突然轉頭對上小胖墩兒滿是求知慾的眼睛，「這老頭是不是醫死人了？」

小胖墩兒的腦袋微微頓了一下，隨後趕緊搖頭，「我不知道啊。」

「是嗎？」慕璃有些失望地看着小胖墩兒。

小胖墩兒嘻嘻一笑轉開視線，「小心！」

老頭抱着慕璃翻到符紙之後就隨手丟到一邊的醫藥箱朝慕璃腦袋上砸過來。

慕璃聽到小胖墩兒的驚呼，反應慢半拍地揮手后擋，「嘭」一聲巨響，小胖墩兒捂著腦袋搖搖晃晃倒進了慕璃懷裏。

「啊！」

「啊！」

「小程！」

破廟角落裏三個女人被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嚇得失聲尖叫。

不知道是被小胖墩兒捨身救她的行為震驚了，還是被三個女人分貝高得可以衝破房頂的尖叫給驚到了。

慕璃看着滿腦袋是血的小胖墩兒，突然感覺頭暈目眩，耳朵里一陣耳鳴。

等老頭再次揮着醫藥箱朝這邊砸過來的時候，慕璃只能看到一片重重疊疊的影子在她眼前亂晃，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三個女人中蘇大嬸反應最快，在箱子砸向兩個小孩兒之前，一把抱住了老頭的腰桿。

小宋媳婦兒第二個反應過來，趕緊幫忙從老頭手裏搶過了木製的醫藥箱丟在地上，抓住了他兩隻手。

老頭被束縛著，雙腳亂蹬，一腳踹到還懵懵地坐在地上的蘇二嬸受傷的小腿上。

蘇二嬸嗷兒一嗓子，蘇大嬸就生氣了。

狠狠一把鉗住老頭瘦得只剩幾根肋骨的腰，蘇大嬸那雙經常干農活、狩獵的手，勁兒可不是一般大，老頭被她勒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老頭下意識想摸銀針，摸了半天摸不到，才想起來銀針早就被「傻丫」和小胖墩兒搜刮一空了。而讓他下來治病的時候，他也忘了讓他們把銀針還回來。

直到三個女人合力將老頭按在地上了，她們都沒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大嬸看看倒在慕璃懷裏，將她壓得搖搖欲墜的小胖墩兒，語氣不善地問慕璃，「傻丫，到底怎麼回事？」

慕璃一手費力地托著小胖墩兒圓潤地身體，一手捂住耳朵，閉着眼睛晃了晃腦袋。

「姐，你別凶，小孩兒估計嚇到了。」

蘇二嬸看着搖搖欲墜的慕璃，伸手拉了拉蘇大嬸，蘇大嬸便不說話了，只是看着慕璃的眼神仍舊不那麼友好。

慕璃帶着小胖墩兒來到老頭身邊，隨手在老頭身上點了兩下，本來還在掙扎的老頭便一動不動了。

三個女人紛紛驚奇地看着慕璃，眼神像在看怪物。

慕璃將小胖墩兒交到這三人中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小宋媳婦兒，便自己撿起地上的醫藥箱翻找起來。

三人從地上爬起來了，縮在角落裏捂著嘴交頭接耳地小聲說着話，是不是瞟一眼慕璃，又瞟一眼小胖墩兒。

什麼「傻子變聰明了」「被鬼附身了」「佛像顯靈了」「災星」「遇到她就沒好事兒」之類的話，慕璃聽了就過了。她堂堂太子，才不屑與這些人沒讀過書的平民計較。

可是……

「小程這孩子，都救了傻丫多少次了，不會是喜歡這丫頭吧？」小宋媳婦兒有些八卦地說。

慕璃回頭看了她一眼，小宋媳婦兒立馬拍拍自己嘴巴，朝她嘿嘿笑着，不說話了。

「不可能，她哪點兒比我家蘇妹兒好？」一向反對女兒和野孩子玩兒的蘇二嬸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其實他倆一塊兒玩兒也挺好，」蘇大嬸兒插嘴道，「兩個可憐的孩子，還那麼小，有沒有人教，哪裏會懂那些。」

「就是因為沒人教，才更不能這麼大了還一塊兒玩兒。」蘇二嬸不同意，略帶質疑地說。

蘇大嬸無所謂地揮揮手，「管他呢，兩個都沒親沒故的，大不了就兩人湊一對兒咯。」

蘇大嬸說着，從小宋媳婦兒那裏接過小胖墩兒，擦了擦從他額頭上蜿蜒而下的血，「哎呀，你們說這些幹什麼？小程還流着血呢。」

「這傷了腦袋可不得了。」小宋媳婦兒附和著，幫着蘇大嬸一起把小胖墩兒放平躺在地上，「你們別忙，我去，你倆自己都還傷著呢。」

「去看看馬神醫醫藥箱裏有啥葯能用。」

蘇大嬸話音剛落，面前就伸過來一隻手。

「都讓開，自己處理自己的傷。他交給本宮。」慕璃恢復了在陌生人面前冷冰冰的面孔，習慣性的發號施令。

圍在小胖墩兒身邊地三個人站起身挪開好幾步了，才想起來，他們可是長輩，為什麼要聽一個晚輩的話？

可是回頭看到冷著一張臉，正動作嫻熟地給小胖墩兒處理傷口的「傻丫」，再看看地上動彈不得的老頭，三人沉默了。

慕璃給小胖墩兒處理傷口，用酒精像用水似的，一點兒不知道節約，沒傷的地方沾了點兒髒東西也用酒精洗。

用紗布也跟用不要錢的樹葉子似的，擦傷口用紗布，擦血跡用紗布，弄完了擦自個兒手也要用紗布。

蘇家兩姐妹在小宋媳婦兒的幫助下又清理了一遍腿上的傷口。

雖然沒弄明白馬神醫怎麼和兩個小孩兒打起來了，但是剛才她們都去忙着倆小孩兒了，肯定已經把馬神醫給得罪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去跟馬神醫道個歉，好一會兒用藥的時候能別抬那麼高的價，就看到醫藥箱已經被「傻丫」翻得亂七八糟，裏面的東西都糟蹋得差不多了。

蘇二嬸朝小宋媳婦兒努努嘴，「去看看那老頭兒怎麼樣了。」

要用那神醫的葯，怎麼着也得說一聲才像話吧。這個傻丫，果然是個傻子，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

她又沒錢給醫藥費，別一會兒馬神醫直接把她的賬記她們頭上了。

馬神醫自從在這片兒闖出了點兒名頭，這出診費就高得嚇死人。

她們自己的傷都不捨得這麼用藥呢，別被個傻丫坑了錢。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蘇二嬸就說了一句話，給個眼神兒，小宋媳婦兒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

小宋媳婦兒猶豫地努努嘴，快速偷瞄了慕璃一眼，用手遮著嘴湊到蘇二嬸耳邊嘀咕了幾句話。

「她付銀子？」蘇二嬸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慕璃幾眼，「她哪兒來的錢？」

「不知道，不過這丫頭有點怪。馬神醫好像挺忌憚她的樣子，她一說話，馬神醫看起來又氣又恨，卻半個字兒都不敢反駁。」

小宋媳婦兒這些話讓蘇家兩姐妹想到了馬神醫的進場方式——手腳被捆着，嘴裏還堵著臭襪子，被「傻丫」提着拖進來的扔在地上撲了個狗吃屎。

蘇二嬸偷看了背對着她們僵硬地卧在地上的馬神醫，同樣捂著嘴壓低聲音說道：「我不信這傻丫能突然就變厲害了，會不會是小程那個有錢哥哥又來找他了？」

蘇二嬸一邊說，一邊把小宋媳婦兒往藥箱的方向推了一下。

小宋媳婦兒領會了意思，輕手輕腳摸到藥箱邊兒，偷偷摸摸拿了半瓶慕璃剛才用剩下的金瘡葯。

拿了葯回來，一邊給蘇家兩姐妹處理傷，一邊八卦，「誒，還真有這可能。據說小程剛搬來破廟住的時候，這馬神醫在破廟裏病得很嚴重，基本是有今天沒明天的。要不是小程侍奉著，他早就死了。可是這馬神醫的名頭一響，他就自己跑去鎮上吃香的喝辣的，把人家小程一個人留在破廟裏，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我要是小程，有了錢肯定也是第一個整他！」

「誒，對對對！」蘇二嬸聽她這麼分析，也感覺她們正在接近真相，頓時興奮地加入猜測，「這老頭貪財，為了點兒錢唯唯諾諾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讓他被個傻子抓着戲弄，確實是小程那腦袋瓜子想得出來的整人法子。不過這小程哥哥到底給了小程多少錢啊，畢竟現在馬神醫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若是小錢兒，他肯定不會動心的。」

「嘖嘖，這老頭說什麼回無名村來摘草藥，我看八成是在鎮上得罪了貴人，混不下去了。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貪財好色，喝酒吃肉上青樓的，現在有好日子過了不過，還跑我們這破旮旯來采草藥？鎮上什麼草藥沒有？他要不是得罪人了躲回來了才有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