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日

柳如新裁，江若流煙。

和煦的微風輕輕拂過，夾雜著几絲梨花兒香。

「呼～」纖阿小心地端起面碗吹氣。

「看來這兒的面是真不錯，你都連吃了三碗了。」

沐夕一身墨藍，手持摺扇掩面無奈說道。

若不是知道纖阿的本體，她都快以為這是饕餮假扮的了。

「沐夕啰嗦。這凡世的東西可太好吃了，反正尋月也還沒有頭緒，閑著不如吃面！」

纖阿滿不在乎地說道。

沐夕微微搖頭，誰想說她？

可她這也太誇張了。旁人不過手持小榶，而纖阿拿的可是海碗！沐夕早就察覺到周圍的人頻頻側目。偏生纖阿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一個纖瘦嬌小的女子吃那麼多……落在旁人眼裡怎麼看怎麼詭異。

饒是沐夕活了千萬年，也實在不好意思坐在她身旁了。

「店家，再來一碗雲母粥！」纖阿吸光最後一絲湯汁，抬頭說道。

吃完面要再喝碗粥轉化口味才過癮。

「好嘞！」

那店家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難得碰上這麼能吃的客人。

況且那小姑娘頗具靈氣，任憑誰看了她吃得那般開心的模樣都能平白生出食慾來。

真是給店裡做了活招牌了。

那店家忙應聲道。

沐夕正欲開口，突然感應到手上的玉釧中的月靈微微波動。

有月神在附近！

沐夕立即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置於桌上。

正巧一名店小二正端著一碗雲母粥向沐夕她們走來。沐夕見狀當即高呼一聲：

「小二，我已將錢袋置於桌上，不必找了！」

隨即拉起纖阿向門外走去。

「誒～我的粥！」

「下次再吃吧！」

看他們走得如此倉促，那店小二登時有些急了眼。

這倆位別是來吃霸王餐的吧？

趕忙放下手中的雲母粥沖向那荷包慌忙扯開。

若有人注意那個小二的神情，便會發現，他先前焦躁的表情霎時間變得十分訝異。

這枚並不起眼的荷包里竟然鼓鼓囊囊裝的全是金子！

墊了墊重量，抵得上平日里兩日的盈利了。

他還從未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客人，方才真是怠慢了。

那店小二連忙抬頭環視一圈。

所幸，沒有人發現這邊的異常。

他便是偷偷貪墨一些金子，也不會被發現！

這廂，沐夕扯了纖阿出去后便踏入了一條空無一人的小巷。

確定無人看見后，便悄悄隱去了身形。

處於凡世，還是這隱身訣最為實用。

此時，沐夕與纖阿正在人群中默默觀望著。

沐夕與纖阿身處的這片地境乃是祝余國邊境與妖界相接壤的霧影鎮。

霧影鎮因霧影山而得名。

霧影山則是真正可以由凡世到達妖界的兩界山。山間時常是濃霧縈繞，危險重重。

許是與妖界接壤的緣故。此地的靈氣格外濃郁。導致月靈反應受到干擾，十分微弱。

若是旁人，定然會受到此地靈氣的遮蔽，難以分辨真正的月靈。

所幸的是，沐夕不是旁人。

沐夕身為太陰星獨一棵月桂樹，在沒有月神之前，便是沐夕執掌月宮，雖然，是不會發光的月宮。

只不過等了片刻，沐夕的視線便鎖定了一個正在盯著冰糖葫蘆踟躕不前的女童。

那賣冰糖葫蘆的，是個獨居的老頭。

見這女娃子一直瞅著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蘆。

便問道：「小姑娘，要來根冰糖葫蘆嗎？」

那女娃聞聲一愣，忙說道：

「老伯伯，我沒有錢的，只是看看而已。」

聲音嫩生生地，像小黃鸝似的。

老頭看著她，想起了自己不幸早夭的小孫女，也是這般可愛的。

隨即取下兩支冰糖葫蘆遞給她，笑著說：「小姑娘，拿去吃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小姑娘連連擺手，慌忙拒絕道。

「誒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給你便拿著吧，不過是兩支糖葫蘆罷了，算不得幾個錢包的。」

「好吧，多謝伯伯。」

小姑娘接過糖葫蘆笑著說。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那小姑娘從腰間的荷包里一掏，便掏出一塊晶亮的石頭。

說道：「伯伯，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酬謝你的。只有這塊漂亮石頭，您一定要收下。」

說完，怕老人不同意，把石頭往老人手裡一塞，便快步跑走了。

那老頭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把那塊不起眼石頭仔細放在了兜里。

這女娃子真是乖巧，若自己的小孫女還活著，也該是這般大了。

老人一生樸實，沒見過世面。若是懂行的人見了，定會大驚失色。

這哪是什麼不起眼的石頭，分明是上好的玉。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姑娘，哪來這麼好的玉？

小姑娘名喚孟夏。此次到鎮里是為了買食鹽。

霧影鎮的人沒見過她幾次。但是在他們梨花村，這小孟夏可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誰人不知，孟秀才是個軟弱的呆書生，那孟李氏則是個剽悍愛賭的敗家娘們。

如此人家竟然生了孟夏這樣乖巧可人的好孩子。可不教人稱奇嘛！

在梨花村說起孟夏，沒有人不說一個「好」的。

誰家有個麻煩事，都願意去幫忙。也就是幫人喂喂牲畜、打理田地、照顧孩子這類的。

村頭老王家的寶貝孫子落水，也是孟夏救起的。老王頭感激涕零，說了好幾次給他們家一些報酬，她也沒要。

村裡都讚賞她的秉性好。

加上勤學好問，長得水靈，知道她喜歡吃甜食，便時常有人給她送來些糖果。

跟著鄰居的婆子學了針線活，又隨著村裡的赤腳大夫學了識別藥材。

平日進山裡采了葯回家后，便做些小玩意兒。待到集市那天再一併拿去賣了。換了錢補貼家用。

如此乖巧的女兒，那孟李氏竟還有諸多不滿，孟夏但凡有一日帶回來的錢少於三兩銀子，便會挨上一頓打。

村裡的人對此也頗有微詞，那麼好的閨女也捨得打，真是匪夷所思。

也不想想，若沒了她閨女，就憑她那賭鬼樣的性子和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孟秀才，如何還得了賭債？

這不，孟夏帶著食鹽和一根冰糖葫蘆愉悅地回到家時，又一次遭到了親娘的毒打……

孟夏回到家，便四處尋母親的蹤影。此刻為午時，母親應當還在午睡。

果然在那漏風的木床板上，尋到了母親的身影。

孟夏像是獻寶似的，對榻上的婦人說道：

「阿娘，今日有個善良爺爺白送了孟夏兩支冰糖葫蘆。阿娘，我給你留了一支。」

那婦人眉頭一皺，微微睜開雙眼，一手支撐著坐起來，另一隻手卻是「啪」的一聲打掉了孟夏手中的冰糖葫蘆。

厭煩地說道：「你還有工夫吃冰糖葫蘆？昨日採的葯才那麼一點點，能賣幾個子兒？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滾去採藥！你今日若采不夠一簍藥材，便不必回來了！」

孟夏雖心中委屈，卻不敢出言頂撞孟李氏。

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

孟夏彎下腰拾起那落在地上的冰糖葫蘆，連聲道歉，退了出去。

唉，可惜了那麼好吃的冰糖葫蘆。即便拍拍灰用水洗一洗，也不是原來的糖葫蘆了。

母親即便不喜歡也不必如此浪費食物呀……

罷了，父母命，不可違。還是早早上山採藥吧。

揉揉微紅的眼眶，小孟夏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出發了。

昨日她和鄰居的小豆子一起去山上採藥，小豆子一時貪玩只採了半簍都不到。

擔心小豆子回家受到她母親的責罰，孟夏便將自己的背簍與小豆子交換了。

小豆子的母親看到歸來的小豆子，沒有說一句重話，反而摸摸她的頭贊了句「乖」。

也許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吧，真想像小豆子一樣被自己的母親誇獎呢，孟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