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回 史湘雲醉酒卧花蔭 林黛玉借事論管理

十六回 史湘雲醉酒卧花蔭 林黛玉借事論管理

幾人互相退讓一番后,讓寶琴、岫煙二人在上,平兒面西坐,寶玉面東坐。探春又接了鴛鴦來,二人並肩對面相陪。西邊一桌,寶釵、黛玉、湘雲、迎春、惜春,一面又拉了香菱、玉釧兒(這個是寶玉的媽媽王夫人屋裡的大丫頭,他姐姐金釧兒因為和寶玉親嘴被,然後投井自殺了。)二人打橫。三桌上,尤氏、李紈、又拉了襲人、彩雲陪坐。四桌上便是紫鵑、鶯兒、晴雯、小螺、司棋等人圍坐。

探春提議上酒,寶琴等四人都說:「這一鬧,一日都坐不成了。」這才作罷。

寶玉便說:「雅坐無趣,須要行令才好。」眾人有的說行這個令好,那個又說行那個令好。

黛玉道:「依我說,拿了筆硯將各色全都寫了,拈成鬮兒,咱們抓出那個來,就是那個。」眾人都道妙。即拿了一副筆硯花箋。香菱近日學了詩,又天天學寫字,見了筆硯便忍不住,連忙起座說:「我來寫!」。

大家想了一回,共得了十來個,念著,香菱一一的寫了,搓成鬮兒,丟在一個瓶中間。探春便令平兒揀,平兒向內攪了一攪,用筷子拈了一個出來,打開看,上寫著「射覆」二字。

寶釵笑道:「把個酒令的祖宗拈出來。`射覆-從古有的,如今失了傳,這是後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難。這裡頭倒有一半是不會的,說完毀了,另拈一個雅俗共賞的。」

探春笑道:「既拈了出來,怎麼樣又毀。如今再拈一個,若是雅俗共賞的,便叫她們行去。咱們行這個。」說著又著襲人拈了一個,確實是「拇戰」(就是划拳)。史湘雲笑著說:「這個簡單,合了我的脾氣。我不行這個`射覆-,沒的垂頭喪氣悶人,我只划拳去了。」

探春道:「惟有她亂令,寶姐姐快罰她一鍾。」寶釵不容分說,便灌湘雲一杯。湘雲無語,只得飲了。大家又該對點的對點,划拳的划拳。這些人因賈母王夫人不在家,沒了管束,便任意取樂,什麼四季發財、六六大順此起彼伏,十分熱鬧。玩了一回,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便起來走動走動,發現史湘雲不見了,只當她外頭小便去去就來,誰知等了很久不見回來,使人各處去找,過了一會只見一個小丫頭笑笑嘻嘻地走來:「姑娘們快瞧雲姑娘去,吃醉了圖涼快,在山子後頭一塊青板石凳上睡著了。」

眾人聽說,都笑道:「快別宣揚,我們去看看。」說著,都走來看時,果見史湘雲躺在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已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都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圍著她嗡嗡叫。眾人看了,又覺得可愛,又覺得可笑,忙上來推她。說道:「快醒醒兒吃飯去,睡這裡等下著涼生病的!」

過了一陣子,史湘雲慢慢張開眼,見了眾人圍著她,低頭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她本來就是偷偷出來納涼避靜的,因為被多罰了兩杯酒,不勝酒力,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現在覺得很慚愧。連忙起身扎掙著同人來到紅香圃中,洗了臉,又喝了兩盞醒酒茶。探春忙令將醒酒石拿來給她銜在口內,一時又令她喝了一些酸湯,史湘雲剛才覺得好了些。然後大家散了各自玩耍,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觀花的,也有扶欄觀魚的,各自取便說笑不一。探春便和寶琴下棋,寶釵、岫煙在旁邊看。

過一會只見林之孝媳婦和一群女人帶了一個媳婦進來。那媳婦愁眉苦臉,也不敢進廳,只到了階下,便朝上跪下了,磕頭有聲。探春問:「什麼事?」

林之孝媳婦便指那媳婦說:「這是四姑娘惜春屋裡的小丫頭彩兒的娘,現是園內伺候的人。嘴很不好,背後說人壞話,低俗難聽,不堪入耳,才是我聽見了問著她,她說的話也不敢回姑娘,竟要攆出去才是。」

探春道:「怎麼不回珍大奶奶?」(四姑娘惜春是寧國府賈珍的妹妹,理論上應該是給寧國府的賈珍妻子尤氏來處理比較好。所以這麼問。)

林之孝媳婦道:「剛才珍大奶奶都往廳上薛姨媽處去了,剛好碰了面,我已回明白了,她叫回姑娘來。」

探春道:「怎麼不回璉二奶奶?」惜春很是不願意插手這件事情,畢竟她和惜春是姐妹,還是王熙鳳來做壞人算了。

平兒璉跳出來幫助王熙鳳踢皮球,道:「不回去也吧,我回去說一聲就是了。」

探春看她這麼說,知道推不掉了,便點點頭,道:「既然這樣,就暫時攆她出園子去,等太太來了,再回定奪。」說完仍又下棋。這林之孝媳婦帶了那人去不提。

林黛玉和寶玉二人站在花下,也大概看出來她的意思了。黛玉便說道:「這個惜春表妹倒是會賣乖。雖然叫她管些事,倒也一步兒不肯多走。換一個別的人,恐怕就早作起威福來了。」

寶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著時,她幹了好幾件事。這園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最近幾件事,單拿我和鳳姐姐作樣子禁別人。最是心裡有算計的人,你以為她只會賣乖而已?」

林黛玉也正好想要點他一下,讓他心理有個數,便道:「當家做主,必須要這樣才是。我雖不管事,有時候閑空了也幫你們算了一下,現在是出的多,進的少,如果你不懂多想一下,以後必然會出問題,恐怕難以為繼。」

寶玉原本也是個不會營生的主,哪裡想過這些,笑道:「憑她怎麼難以為繼,也少不了咱們兩個人的。」

黛玉聽了,知道說了也沒有用,便不再廢話,轉身就往廳上找寶釵說笑去了。寶玉正欲走時,只見襲人走來,寶玉便問:「這半日沒見芳官,她在哪裡呢?」

襲人四處看了一圈說:「剛才在這裡幾個人鬥草的,這會子不見了。」

寶玉聽說,便忙回至房中,果見芳官面向里睡在床上。寶玉推她說道:「快別睡覺,咱們外頭玩去,一回兒好吃飯的。」

芳官道:「你們喝酒不理我,我悶了半日,可不來睡覺作罷。」

寶玉拉了她起來,笑道:「咱們晚上家裡再吃,回來我叫襲人姐姐帶了你桌上吃飯,何如?」

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單我在哪裡也不好。我也不慣吃那個麵條子,早起也沒好生吃。才剛餓了,我已告訴了柳嫂子,先給我做一碗湯盛半碗粳米飯送來,我這裡吃了就完事。若是晚上喝酒,不許教人管著我,我要儘力吃夠了才好。我先在家裡,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學了這勞什子,她們說怕壞嗓子,這幾年也沒聞見。乘今兒我是要開齋了。」

寶玉道:「這個容易!」

說著,只見柳家媳婦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裡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並碗筷子過來,撥了一碗飯。

芳官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只將湯泡飯吃了一碗,揀了兩塊腌鵝就不吃了。寶玉聞著,倒覺比往常之味有勝些似的,便吃了一個卷酥,又叫小燕也撥了半碗飯,泡湯一吃,十分香甜可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吃完,小燕便將剩的要交回。

寶玉道:「你吃了吧,若不夠再要些來。」

小燕道:「不用要,這就夠了。剛才麝月姐姐拿了兩盤子點心給我們吃了,我再吃了這個,不用再吃了。」說著,便站在桌邊一頓吃了,又留下兩個卷酥,說:「這個留著給我媽吃。晚上要喝酒,給我兩碗酒吃就是了。」

寶玉笑道:「你也愛喝酒?等著咱們晚上痛喝一陣。你襲人姐姐和晴雯姐姐量也好,也要喝,只是每日不好意思。今兒大家開齋。還有一件事,想著囑咐你,我竟忘了,此刻才想起來。以後芳官全要你照看她,她或有不到的去處,你提她,襲人照顧不過這些人來。」

小燕道:「我都知道,都不用操心。但只這五兒怎麼樣?」

寶玉道:「你和柳家媳婦說去,明天直叫她進來吧,等我告訴她們一聲就完了。」

芳官聽了,笑道:「這倒是正經。」

小燕又叫兩個小丫頭進來,服侍洗手倒茶,自己收了碗筷餐具,交給婆子,也洗了手,便去找柳家媳婦,不在話下。

寶玉出來,仍往紅香圃找眾姐妹,芳官在後拿著巾扇。剛出了院門,只見襲人、晴雯二人攜手回來。寶玉問:「你們做什麼?」

襲人道:「擺下飯了,等你吃飯呢。寶玉便笑著將剛才吃的飯一節告訴了她兩個。

襲人笑道:「我說你是貓兒食,聞見了香就好。隔鍋飯兒香。雖然如此,也該上去陪她們多少應個景兒。」

晴雯用手指戳在芳官額上,說道:「你就是個狐媚子,什麼時候跑了去吃飯,約會去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兒。」

襲人笑道:「不過是誤打誤撞的遇見了,說約會了可是沒有的事。」

晴雯道:「既這麼著,要我們無用。明天我們都走了,讓芳官一個人就夠使了。」

襲人笑道:「我們都去了使得,你卻去不得。」

晴雯道:「惟有我是第一個要去,又懶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沒用。」

襲人心想,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想什麼,笑道:「要是那孔雀褂子再燒個窟窿,你去了誰可會補呢。我平時讓你幫忙,你一根線都不願意。我去了幾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他那個褂子的窟窿一夜間命都不顧給他補好了。你別只佯憨,和我笑,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大家說著,來到廳上。薛姨媽也來了。大家依序坐下吃飯。寶玉只用茶泡了半碗飯,應景而已。一時吃完,大家喝茶閑話,又隨便說笑一陣,然後便各自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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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紅樓夢之三生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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