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夢平生（二）
聖人曾經說過，宗凌和宗隱兄弟二人是雙生子，無論是心智還是根骨都極為相像。可不過是因為宗隱受到的鬼氣的侵蝕要重上一些，所以從一開始宗隱就失去了很多東西。
前世的我，也並不明白這一切。
木憐被木迦保護的很好。
所以她不曾覺得那些黑暗中的生死搏鬥有多麼驚心動魄，站在光明之巔的宗凌和站在她身後中的陰影中的宗隱，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宗凌的光風霽月。
無論是前世的宗凌，還是後來的葛凌，他們為人處世都是坦蕩蕩的。哪怕是成了鬼之後帶著難以遮掩的陰鷙，也依舊沒有用過那種……手段。
而宗隱不一樣。
他生來就是站在黑暗中的人，他生來就已經習慣了為了另一個人的存在，而用盡手段。至於手段是光明的還是陰暗的，他從來都不曾在乎過。
只要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就算是用盡了再下作的手段，又如何呢？
我漂浮在半空中，沉默地看著宗隱在暗中折磨曾經愛慕過木憐的少年們。
宗隱和宗凌的實力相差無幾，宗門之中原本就沒有幾個人會是宗隱的對手，更何況，誰會提防來自內部的陰影之中的威脅呢？
所以木憐最後還是選擇了宗凌，而不是宗隱。
她親眼目睹了宗隱眼睛里的瘋狂，所以終究還是選擇了光明。
「吶……」少女歪著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廊柱，微微笑了一下，說：「隱哥哥，大概過不了多久之後，我就要嫁給凌哥哥了。」
現在想想，前世的我，其實在這段感情中，也並沒有做到盡善盡美。剛開始的悸動和戰慄、最開始迷茫無措的愛……又有幾個人能夠控制住自己？
要麼是用力過猛，要麼就是過於膽怯。而可悲的是，我們都是愛欲中人，所以也必將犯這些帶著隱痛的錯。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那巧笑倩兮的少女，她的話語當時或許處於無心的狀態說了出來，可她決然沒有想到，對於那個暗處的少年而言意味著什麼……
不愛就是不愛，沒有辦法勉強。但有些時候，明明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說出來，不是嗎？
有一瞬間，宗隱臉上毫無表情的面具也似乎要碎裂了一般。但他只是隱匿在暗處，深深地看著似乎對一切都無所知的少女，喑啞著嗓音，似乎是在問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你愛上他了。」
木憐微微笑了笑，帶著習慣地歪著頭的動作，眼神清澈地看著宗隱，說：「你會祝福我們的，是嗎？」
祝福個屁啊……天真的少女，難道會不知道這麼說對宗隱的傷害有多大嗎？我無奈地在心裡嘟囔著，卻也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無能為力。
那是我的上一世，是已經發生過了的事情。無論我如何看著這一切，我都沒有辦法阻止它的進程。
少年沉默著又隱匿到了黑暗之中，如同他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畫面又是一轉。
聖山之上，兩位長的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劍拔弩張地站著。
他們中間隔著的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可似乎僅僅那幾步就成就了一道天塹一般，近乎於一模一樣的面容，可一個臉容上帶著久在黑暗中的陰鷙與瘋狂，另一個卻是淡然而冷靜的。
「哥哥。」
宗隱先開了口，他的面容半明半滅，看著神色平靜的宗凌，眼中帶著暗色的痛楚：「我這一生，從未與你爭過什麼。但唯獨有一樣，我原本以為你會知曉。」
宗凌看著自己的雙生弟弟，低聲道：「阿隱……」
「你往後不要再叫我阿隱了。」宗隱淡淡地笑了笑，眼眸中掠過暗沉：「我們兄弟兩個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並不奇怪。我只是怪自己命不好。不過是比你多被鬼氣侵蝕了一些，就註定了你命中擁有你想擁有的一切，而我……註定就只能隱匿在暗影之中。」
我懸浮在兩個少年的上方，默默地看著劍拔弩張的他們。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一種心情面對宗隱和宗凌，理智告訴我那是我上一輩子造的孽，跟這輩子的我沒有關係。木憐是木憐，劉憐是劉憐，根本就是兩段不一樣的人生。但看著他們的臉，卻彷彿……連我也跟著一起痛徹心扉了起來。
是啊，他們生來就已經註定了不平等。我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麼後來的宗隱會變成那個樣子，陰戾而瘋狂。我同情宗隱，但除了同情之外，我也沒有辦法做些什麼。
如我一直以來覺得的那樣，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可以勉強的。
木憐選擇宗凌而不是宗隱，並不是因為宗隱不如宗凌。而是單純地僅僅是動了心而已。感情不正是這麼奇妙的么，輸的一方，往往覺得自己連輸都輸的沒有借口。
小師妹問木憐：「大師兄這些天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難道是師姐又一次拒絕大師兄了嗎？」
木憐微微地笑著，說：「我答應他了。」
小師妹睜大了眼睛，一副吃驚的樣子看著木憐，想了想又問：「那大師兄為什麼還不開心？師兄們這些天老問我為什麼大師兄的表情那麼嚴厲，還又給他們派了許多任務……」
木憐摸了摸小師妹的頭髮，說：「因為他在懷疑自己啊。」
因為宗凌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放手。
我彷彿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我跟葛凌和周沖一起站在劉家村裡面的時候，葛凌問我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會選擇他還是會選擇周沖。
看來男人犯起傻來，真的是無論哪輩子都是一樣的。
自以為把選擇的權力交到了我的手上。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他讓我做出這種選擇的時候，他就是在傷我的心啊。
小師妹有點迷惑，但是看到木憐臉上淡淡的神情，還是聰明地岔開了這個話頭：「聽說魔族在人間的北境開戰了。」
木憐皺了皺眉，說：「我聽曉了此事。魔族中出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天魔，魔族的野心似乎越來越大些。他們不甘心在陰司偏居一隅，要佔領人間的土地。明日南詔的王會來跟師父一起商議此事。」
「聽聞鳳閣珞珈也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小師妹笑了起來，勸慰道：「要是凌師兄傷了你的心，師姐你也可以打打其他美男子的主意。師姐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大師兄！」
木憐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