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艱難的抉擇
從青丘城離開之後，我們直接便上了官道。從青丘城到朝歌山，我們租了車馬行中最好的馬車和車夫，駿馬帶著大荒上跑的最快的夜駿的血脈，能夠日行千里，大概需要兩個星期的時間。因為李准大手筆的緣故，直接租用了四輛馬車和八個車夫，便如同是一列商隊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往朝歌山而去。
我跟葛凌坐了同一輛馬車。源宥京既然不同意用那盆醉生夢死花，我們本來打算把那盆花閑置著的。上車之前，源宥京卻又忽然建議道：「劉小姐不是也一直為前世記憶而苦惱么？既然信玄用不上這盆醉生夢死花，劉小姐不妨一試。」
我跟葛凌都沉默了一會兒。
剛拿到這醉生夢死花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我也可以用這個醉生夢死花來恢復前世的記憶。但眼看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秘境，還有李先生的生死問題壓在我們的肩膀上，現在恢復記憶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時機嗎？
其實我是在懼怕，有點像是近鄉情更怯的那種感覺——越是要接近一件事情的真相，就越是會從心底生出一種不明不白的恐懼感出來。
我的前世，或許知道了前世發生過的許多事情，就會解開一直以來盤桓在我心中的幾個謎團。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生出膽怯的感情出來。
葛凌也皺了皺眉頭，沒有言語，我還在沉默地思考著，坐在我旁邊的葛凌忽然吐了一口濁氣，似乎是放下了極大的顧慮一般，側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說：「如果你想的話，那我為你護法。」
我的神情一震。
葛凌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淡淡地看著我笑著說：「總有一天你會了解到那些真相的。而且……很多事情，我們都需要你在恢復記憶之後給我們答案。當年你的死……我跟宗隱正是因此而決裂。」
我的睫毛顫了顫，也吐了一口氣，有些勉強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說：「我就是有點怕。」
前世身為密宗聖女的一生，究竟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我知道，前世的那個我或許活的並不輕鬆，也談不上快樂。我也想知道，前世的我到底為什麼會在北境不明不白地死去……
安姑姑把醉生夢死花給我們的時候，連使用方法也一併給了我們。
醉生夢死花有三個枝丫，三個枝丫上分別開了一朵花。每一朵花能夠恢復一世的記憶。而據好多人所說，我實際上只有兩世而已，第一世就是被木迦收養的密宗聖女，第二世就是現在了。所以如果我要恢復前世身為密宗聖女的記憶，只要服用一朵花就行了。
輪迴鏡也在我的手中，但我一直找不到能夠精準地恢復那段記憶的方法。之前曾經嘗試過，但能看到的只不過是一些支離破碎的幻境，其實並沒有什麼用。
而醉生夢死花就不一樣了，按照安姑姑留下的話語指示，只要按照正確的服用方法，是一定可以完整地恢復我前世的記憶的。而且……也沒有我們之前想象的那麼難。這一朵花兒，只要吃下去，便會起效用。而對於服用了醉生夢死花的人而言，就像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樣。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葛凌，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安定的感情。我們眼看著距離朝歌山越來越近，只要給李先生報了仇，解決了陰司獨孤琴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呢？
應該會是這樣子的吧，而葛凌……這個男人，他會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
「好。」
我微微笑著，終於接過了那朵花。
而我們身後的那一輛馬車中，李準的掌心升騰著淡金色的光點，微微笑了一笑，如玉一般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玄妙的笑來，說：「她選擇了恢復記憶。」
獨孤淵的神色一震，想說些什麼的樣子，可終究是抿了抿嘴唇，並沒有開口說話。
李准看了獨孤淵一眼，莊子衿卻對中間的彎彎繞並不是十分清楚，眼中劃過了一絲疑問，但也被她很好地壓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李准：「劉憐小姐，她前世的身份是什麼？」
李准摩挲著懷中黑貓豐厚的皮毛，淡淡看了莊子衿一眼，並沒有回答莊子衿的問題，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快結束了。」
這一切，都到了快結束的時候了。
到了朝歌山下，給一諾找到了當年西王母留給周穆王的成神方法，他們便可以不必再在這個世界上停留……
便可以真的不用再參與到他們的悲歡離合中來。
我看著那朵綺麗的花，終究還是微微笑了一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吃下了那朵花。
幻境，如同最為璀璨的天光一樣，忽然從我的眼前掠過。我如同在下墜一般，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連臉頰都有些刺痛，就像是被疾風刮過了臉頰一般。
我的眼睛被狂風侵襲，根本睜不開眼睛，我想召喚出一層鬼氣來護住自己，卻發現並不能夠感受到指尖熟悉的暖流。就好像……就好像我的手臂和手指，都陷入了僵硬和柔軟中一樣。
這不是我的手指！
我蜷縮著指尖，有些驚詫地察覺到，一雙手把我抱了起來。
我用盡了自己的全部力氣，才能睜開像是灌了鉛一樣的眼皮，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面容古樸如蓮的男人，眼神中帶著悲憫，穿著一身樣式奇怪的紅衣，雪從他的肩頭落下，卻並不能濡濕他的衣衫，自然也落不到被他抱著的，我的臉頰上。
我忽然就反應了過來。
原來醉生夢死花，就是要我重新經歷自己的一生嗎？
還是被丟棄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個小嬰兒的我，看著木迦帶著悲憫的神情，伸出了如玉一樣的溫熱的手，抱起來我，喃喃地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命數的變化。」
是嗎，因為是命數的指引，所以木迦難得才會下聖山一次，就遇到了因為身為五陰之體而被自己的父母拋棄的前世的我，才會將前世的我帶到了山上，悉心教導，給予我一條向著光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