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曇花一現剎那芳華
對於老人與我們有所求的人，葛凌和我都對安姑姑保持了很大的尊重。曇花是一種極為名貴的花朵，所謂曇花一現，便是指精心侍弄了曇花花枝許久許久，最後花開的時候不過也就只有一瞬間。所謂剎那芳華，莫過於此。
我安安分分地站在葛凌身邊，這個院子並不算得上是多麼大，但是卻極其精巧。花花草草相映成趣，腳下還有一條細細的活水，從腳邊流過。
也沒有費多大的功夫，安姑姑便放下了手中的花枝，面容看上去已經是耄耋之年的老婦了，眼神卻還依舊是清亮的。看著我們，安然引導我們進了內室，內室也是綠蘿匆匆，幾個藤椅散落地擺布著，我跟葛凌扯了兩個藤椅過來，安姑姑坐到了正位上，微微笑著，指了指旁邊的茶壺，道：「剛燒的清茶，自己倒一倒吧。老身年事已高，許多事情做不來了。」
我連忙站起身來，倒了三杯清茶，先是遞給了安姑姑一杯，才又坐了回去。
安姑姑接過了茶，斜睨了我一眼，笑的慈眉善目：「小姑娘的茉莉味兒倒是清新。」
我愣了一愣，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我哪裡有什麼茉莉味兒？怕是安姑姑聞竄了味兒吧……葛凌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什麼變化，微微笑了笑，很是客氣地說：「貿然拜訪，打擾了。」
安姑姑抬了眼看著葛凌，懶洋洋地說：「不打緊的。你們想問些什麼便問吧。」
而後安姑姑的眼神停留在了我懷裡的碧玉狐狸身上，在看到碧玉狐狸異於其他狐族的毛色之後，並沒有表露出什麼驚訝的神情，反而是臉上泛起了些許懷念的神色。
而我一看到這個神色，心中便是微微一動。
看來，安姑姑或許是知道一些關於碧玉狐狸和小白的內情的。
「那就多請安姑姑指點迷津了。」葛凌淡淡地開口，眼眸中卻劃過了一抹極為銳利的神色：「想必安姑姑也看出來了，內子懷中的這隻碧色小狐……身上是有些不尋常的。」
「唔。」安姑姑淡淡頷了頷首，嘆息了一聲，才說：「便將話都挑開了說吧。老身是從宮裡出來的，最不耐煩的便是這些言語上的機鋒。若不是你昨日說了塗山夫人的血脈流落在外，今日老身也是不願見你們這些人類的。」
說到「塗山夫人」，碧玉狐狸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從我懷裡跳了下去，三步並做兩步跳到了安姑姑身上，軟糯糯地開口問：「老奶奶，你知道我媽媽在哪裡嗎？小玉好想媽媽呀……」
「唉，這老身可當不起呀，小主子快起來……」碧玉狐狸的兩隻爪子都搭在了安姑姑的膝蓋上，安姑姑很是緊張了一段時間，看著小玉狐狸純真的眼眸，終究還是深深嘆了一口氣，說：「老身年輕的時候，也是侍奉過塗山夫人的。」
眾神隕落消失，最遲的也有五千年的時光了。安姑姑當真是活的極其悠久的存在了。我不禁對這位老婦肅然起敬。是以，安姑姑自己也不過是在碧玉狐狸撲上來的瞬間慌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和從容。以她的資歷，碧玉狐狸喚她一聲老奶奶也不為過。
「眾神隕落之前，應該是都有些預感的。只要是身負神血的，就都會有一次大劫難。」安姑姑慢慢地說著，一室茶香與花香氤氳，我和葛凌都極為認真地聽著，聽著這些遠古的秘辛。
「塗山夫人只生育了兩個孩子，大公主和小主子。而正是為了保護身負神血的大公主和小主子，塗山夫人和禹皇才會沒有為自己留下一點後路。」
原來祈年殿地下的種種布置，真的是塗山夫人傾盡全力為保住碧玉狐狸的性命而做的布置。然而數千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就算是強大如塗山夫人，留下的神力也已經幾乎完全消散不見了，所以我才能掉下去還毫髮無損、還能把碧玉狐狸從地下空洞中帶了上來。
而安姑姑話語中提到的這個「大公主」，應該就是碧玉狐狸的親生姐姐小白了。
「小主子當年剛剛誕生，是以塗山夫人的一番布置還是保住了小主子的性命。而禹皇當年為了保住大公主的性命，抽去了大公主身上的神血。將大公主嫁給了當時名動大荒的大妖勾陳。令勾陳以神血和青丘王位起誓，護住大公主一世周全。」安姑姑的聲音愈發地緩慢，卻漸漸地帶了些悲痛，到了最後，居然像是咬牙切齒一般地恨聲說：「然而勾陳這個兩面三刀的奸詐之徒，卻將公主視為禁臠！日夜折磨之！」
我似乎聽出了一些東西，安姑姑說的這番話語，漸漸地同我心中的猜測重合。
狐王的名字，就是勾陳。在大荒之上，人稱青丘勾陳大帝。那這麼說來……消失不見了數千年的大公主，原來是悄無聲息地嫁給了勾陳大帝，成了狐后？那豈不是就意味著，李准昨日才允諾過白娘娘的，是讓我們去刺殺碧玉狐狸的親姐姐、塗山夫人的女兒——狐后？
我的臉色頓時變了，看著懶洋洋地在安姑姑的懷中打著瞌睡的碧玉狐狸，忽然覺得小狐狸的身世，真的是極其可憐。
碧玉狐狸年紀雖然很大了，但因為祈年殿地下手段的緣故，它一直都沒有生長，性子也是天生的爛漫無邪，絲毫沒有受到過任何污染。這樣純凈的存在，卻要在現在讓它接受父母雙亡、姐姐生不如死的處境？
未免太過艱難了一些。
葛凌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安姑姑嘆了一口氣，又困頓疲乏地說：「老身已經活的夠久的了。只是心中還是放不下可憐的大公主。她失了神血，空有無盡的壽命，卻要遭受這般磋磨。還有那個一步登天的小賤人給她氣受……」
我不知道安姑姑話中的「小賤人」是在罵忘恩負義的勾陳，還是在罵蹬鼻子上臉、甚至想買兇殺人的白娘娘，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