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初至盛京

01初至盛京

街道兩邊傳來熱鬧的叫賣聲,光是用聽的就知道這越楚的國都盛京是多麼的熱鬧非凡。

夜式微躺在滿是稻草的牛車上,慢慢睜開眼睛,看着藍得快沁出紫色的天空,舉起右手遮擋在眼前,以免被這燦爛春光閃花了眼。

慢慢坐起來,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聞名天下的越楚盛京。

街道兩旁商鋪鱗次櫛比,不時穿插些巷子通往後坊人住的地方。

更有些小商販,投機取巧,在靠近主幹道旁,早早的佔了好位置,搭建起小小的棚子,叫賣些天南地北的巧玩意,讓朱門繡戶的丫鬟們,平常百姓,婆子們心喜來逛逛,或撿幾根板凳,幾張破桌子,便當一個簡單的行人歇腳地兒了。

牛車搖搖晃晃的在一個茶鋪旁的開闊地方停下了,夜式微手腳利落的跳下來,對着站在一邊的正纏着手上鞭子的老伯拱手道謝,「老伯,多謝你載我這一路了!」

老伯是個走商,在中南,北疆,以及越楚之間來回販賣東西,有着商旅之人的豪爽,此時他正笑着擺擺手,「不過順路,捎上一段!不費什麼事兒,小兄弟莫太客氣了!」

夜式微瞭然一笑,並不贅述謝意,直接把衣服下擺纏在腰間,幫老伯卸貨去了。

三下五除二,這看似高聳的一車貨,便滿滿當當擺了一地,已經有些大腹便便一看便是精明商人的人走來,與老伯熟稔交談起來。

夜式微看着已經被圍在中心忙碌交貨的老伯,提高音量喊道,「就此別過!」

老伯間或回了回頭,笑了笑便繼續忙去了。

夜式微兩手空空,遊盪在盛京的大街上,剛剛坐在車上看盛京不過走馬觀花,現下融入其中更是覺得這盛京不愧盛名天下。這隨處可見的中南錫器,北疆香料,無一不說明如今越楚與周邊盟國的交好。

這往來的人群中,夾雜着腰佩利劍的江湖人士,也有手執紙扇的風流才子,更表現了越楚的包容態度。

不過,再一派其樂融融和諧無比的國家,也會有那麼幾個偷雞摸狗的小賊。

夜式微一側嘴角勾起,右手拿起攤販上的一個琉璃攢花珮,往旁邊一扔,正好打在那不安分往人家姑娘荷包里伸去的手。

「啊!」

一聲痛呼在人群中炸裂開來,被聲音警醒的姑娘捏緊自己的荷包不住的往後退,怒目而視那賊眉鼠眼痛得抱手咧嘴的人。

那小賊見事迹敗露,竟然惡向膽邊生,一把扯過姑娘的荷包便往巷子深處跑去。

夜式微眉梢一挑,還沒見過竟這麼賊心不死的小賊。身形一動快速略過人群,衣袂翻飛,向著巷子裏去,讓留在原地的姑娘眼花繚亂。

那小賊身手倒也不錯,可惜了。

夜式微嗤笑一聲,腳尖輕點,從一側牆壁借力騰空而上,落在小賊前方。

「怎麼?還想跑不成?」

小賊緊緊的看着對面那人,捏緊了懷中荷包,眼睛餘光不斷瞟向四方,尋找著退路。

突然,小賊把荷包往夜式微身上扔去,轉身便欲出了這巷子。

夜式微也不着急上前,一手拿着荷包,一手負在身後,靜靜地站在原地,含笑瞧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巷口的人。

只見那人身形高挑,健壯,兩手戴着特殊繁複花紋的護腕。一雙劍眉挑起,一對眸子冷如寒鐵。臉上瀰漫着森森冷意。

在夜式微都未曾料到的時候,那小賊竟然高呼一聲,「大人,救我,這人是小賊,搶了人家姑娘的荷包。」

那被稱作大人的男子微微側首看着夜式微。

夜式微也不惱怒,一如剛才的模樣捏著荷包站在原地,也不辯解。一派清白自在人心的大俠模樣。

男子眼神一凜,直接上前便扣住反咬一口的小賊,將他的胳臂緊緊扭在身後。

那小賊不管不顧,大聲疾呼,「大人,你抓錯了,她才是小賊。她才是小賊。」

那男子扭住小賊的手臂狠狠往下一壓,「你當我巡防司的人眼睛是瞎的嗎?那公子生息內斂,一瞧便知武功不俗,真要搶人家的荷包,還用得着你在這裏大呼小叫。」

夜式微目光一閃,嘴角笑意更深。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不過是一時貪慾作祟,並未作出傷人之舉,還望大人饒過小人一次。」

男子輕哼一聲,手下一動,便把那小賊的胳臂直接卸了下來,從懷中拿出一聲鴿哨,輕輕一吹,調子三長一短。便知道是在傳播消息了。

吹完便把鴿哨放回懷中,舉手間銀色護腕奪人眼球。

「當街搶劫,其罪一;誣陷旁人,其罪二;逃避罪責,其罪三。當,嚴懲不貸!」

不一會兒,一眾穿着輕甲的士兵便聚集在巷口,一人上前對着那男子躬身道,「裴校尉!」

「把這人帶下去,查明事實,按律處置!」

「是!」那人帶走了已經面如土色的小賊。

被稱作裴校尉的人這才轉身看着對面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夜式微。

「多謝公子仗義出手。」

夜式微擺擺手,滿不在乎,把荷包扔給他,不客氣的跟着官職在身的人說道。

「你怎麼知道那小賊說的是真話,光憑藉武功外貌,就斷定一個人的好壞,裴校尉是吧,是否太過武斷了!」

裴昭微微一笑,剛剛果斷狠厲之色驟然褪去,「公子喚我裴昭就行,今日我不當值,不用如此稱呼。其實剛剛說的那些,不過是撿好聽的話充場面罷了。」

「怎麼說?」

裴昭據實道來,「在街上時,我便注意到那小賊了,就在他欲行偷竊之事,我亦準備出手的時候,公子搶先一步,那是我就知道公子是良善狹義之輩,絕非行雞鳴狗盜之事的人。」

夜式微想不到這人的信任竟來自於這兒,出乎自己的意外,當下,笑道,「原來是這樣!你也不必喚我公子,叫我式微就行。此等小事,不止一提。不過,裴昭,你這場面話,說的可是漂亮啊。」

裴昭面上浮現淡淡無賴和訕色,「盛京當職,難免會遇上很多權貴世家,這當街行捉拿之事,是一定要說出那人所犯罪過,不然,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和不滿!」

夜式微怔愣,她不過是說了些小小打趣之言,並未真的在意他這種官場作風,可誰知道,這裴昭竟然如此實在,一本正經的解釋。

這人品行倒是不錯,夜式微心下暗想。

「對了,裴昭你知道盛京有家酒肆叫『迷途不返』的嗎?他家的酒據說是盛京一絕。」

夜式微想起正事來。

裴昭道,「確有這家酒肆!曾與同僚去過幾次,說來跟老闆也算是說了幾句話的熟人。現下無事,這便帶你前去!」

「多謝!」夜式微笑道。

裴昭笑道,「不必!」

夜式微隨着裴昭去把荷包還給了在街上等著的姑娘,那姑娘兩腮坨紅一片,說不出的好看。直直的拿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欲說還休的斜看着夜式微。

夜式微心下汗顏。

如果自己真是個仗劍走江湖的浪蕩俠士,這下肯定受不住誘惑,心下不定與這「妾有意」的姑娘譜上這麼一曲佳話,可是.....

直嘆,世事無常,芳心錯付,造化弄人!

夜式微伸手推了推一旁雖然一臉忠厚正直,可眼中俱是八卦之色的裴昭,向著他說的酒肆方向去了。

夜式微抬頭瞧著門上高懸的匾額,「迷途不返」!

低笑一聲,這可真像是大哥說得出,做的事兒。

當下,不管不顧,直接推開大白天緊閉的酒肆。

「誰啊?不知道我這酒肆早上不開門,下午不開門,獨獨黃昏傍晚,墨黑夜晚才開門的嗎!」

一道不耐煩的雄渾聲音傳來。

夜式微沖着欲喊話的裴昭輕輕噓了一聲,裴昭也不知怎的,被這小小動作就如唬住一般收斂聲息,連一絲喘息呼氣聲也不輕易透露出了。

剛剛抓賊去了,竟沒發現,自己新交的朋友有如此精緻相貌,說不出來的好看,五官英氣,偏偏眉眼間又不自覺的流露出絲絲媚意,讓人見之忘俗。

裴昭搖了搖頭,怎能在心裏用如此的話來評價好友。

夜式微不知道旁邊人的心路歷程,而是咳嗽兩聲,提高音量喊道,「店家是否漏了一條規矩,不僅僅早上下午不開門,這心情不好也不開門,心情好還是不開門。」

哐當一聲,似是一人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夜式微和裴昭齊齊的看向聲音來源。

「式微兄弟,好久不見,你可算來了!」谷伍一把掀開帘子,大笑着上前,欲一把擁住夜式微。

只見夜式微腳步輕輕一動,身子便往旁邊一移,讓谷伍的懷抱直接落了個空。谷伍渾不在意,爽朗一笑,「怪我,忘了你這不愛與人接觸的毛病。」

聞言,裴昭疑惑的看了看夜式微。

「好久不見,谷大哥,給你寫了信后,我就立馬出發了,趕到今日才到盛京,一入盛京就來你這兒了,你可得收留我啊!」

夜式微笑着說道。

「說什麼收留,你救了我這一條命,莫說住在這兒,你就是把這酒肆拿走,這條命拿走,我二話不說。」谷伍放言道。

「這是有何故事在裏面?」

谷伍驟然聽見另外一個人的聲音,這才發現旁邊竟然站着巡防司的裴校尉,連忙打着招呼,「怪我眼拙,裴校尉也來了,可巧了,你...你們竟然認識!」

裴昭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夜式微,笑着說道,「可不是巧了,今日才認識!」

夜式微笑着截斷話題,「谷大哥,我可是對你釀的好酒,饞了好長一段時間,想了好長一段時間了。這些說來話長,咱們不如邊飲酒邊暢聊。」

「好!」谷伍大喝一聲,「今日『迷途不返』不開門,咱們喝個痛快!」

當下一溜的擺開酒罈,還未開封,陣陣酒香便已瀰漫在酒肆中,讓人未飲神識已經飄飄然了。

「好酒,真不愧讓我心心念念了這麼久!」

說完,夜式微揭開紅綢,手上用力將酒罈托在半空中,碗大的壇口酒水傾流而下,夜式微抬頭迎上,那酒水直接入口入腑入肚。

「這才是我的式微兄弟,來,裴校尉,干!」

谷伍笑道,舉起酒罈。

裴哲還在驚訝著看似身形瘦小的夜式微。竟也有如此豪放做派,當下更是油然而生一股敬佩。

笑道,「干!」

一大口酒下肚,倒也沒忘了想要了解的事兒。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谷伍笑看了一眼抱着酒罈坐在凳子上不說話的人。

「想我谷伍,以前也是個浪蕩子,天生不受約束,年輕時就愛走南闖北,直到年紀大了,人也不禁風沙了,便打算從大漠回盛京安穩生活。誰知道途中就遭遇了馬賊攔路襲擊,不過身無分文的浪蕩子,哪有什麼多餘銀錢贖這一條命,便想着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奮力一搏。背水一戰時,式微兄弟凌空而出,當場擊斃大半馬賊,這才救下我這一條命來,也才有了如今的『迷途不返』!」

谷伍說着又喝下一大口酒,「生死之間,才懂生命可貴。人活一世,當率性而為!式微兄弟與我投機,又救了我的性命,我便與她成為至交好友。」

裴昭手握成拳,對着夜式微行一禮道,「果真是裴昭沒有看錯人,式微你真真正正是俠義之士,我越楚好男兒。」

夜式微聽了前句本暗暗得意,冷不丁又聽到什麼『越楚好男兒』,面色一僵,尷尬一笑,揮揮手示意不必如此。

緊接着撇了一眼回顧往昔,心情稍微陷低落的谷伍,開解道,「谷大哥誇大了,不過是碰巧而為。」想了想又順着剛剛谷伍感慨的話說下去,「也是谷大哥見多識廣,心智堅韌,竟讓他入定參禪,頓悟人生了。」

谷伍哈哈大笑,「妄言妄言!」

「緣之一字,當真是妙不可言!」裴昭伸開五指,也感嘆道。

聞言,夜式微抱着酒罈斜睨了裴昭一眼,淡淡說道,「世事無常,可不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這酒一喝不知不覺就到二更了,裴昭迷迷糊糊聽見外面鼓鐘響了,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對着已經趴下的谷伍告別,「謝...謝招待,我得回家了,不然母親該擔憂了。下...下次...再邀,告辭!」

轉身對着還在獨自飲酒的夜式微說道,眼神里含着淡淡笑意,「式微,這便告辭了!」

夜式微無甚表情,亦不回話,看着裴昭推開門,跌跌撞撞的走了。

裴昭走後,消失在街道巷口,夜式微抱着酒罈,獨自靜默不語,旁邊一盞豆燈,谷伍的鼾聲如雷。

直到街道里再也看不見一個行人,夜式微猛然飲下酒罈里的最後一口酒。酒辣似刀,穿腸而過,回味醇香無比,更是暢快不已。帶着自虐般的爽快,夜式微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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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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