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市場的奇葩大媽

周宥西翹掉了課堂的最後十分鐘，趁著老師轉身板書的功夫，從後門偷偷溜走了。

卡著下課鈴走的話剛好會錯過一班公車，而下一班公車得等十分鐘。現在比起老師教她們如何擇業，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十分鐘前，經常在那買海鮮的鄭叔給她發了微信，和他合作的漁船今天剛剛靠港，他直接從船上批發了十幾盤魚，還給周宥西錄了視頻。

偷偷看了視頻后，周宥西感覺那魚就在她心臟上蹦躂，把她的魂都勾走了。

周宥西思考了十分鐘走與不走的問題，廣城人喜歡吃新鮮的食物是出了名的，何況這是剛從海里撈起來的海鮮。要是她去得晚了，估計就沒得挑了，對待心愛之物她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待。

於是心一狠，趁著老師不注意，利索地從後門溜走了。

公車準時到站，周宥西看着空曠的公車，暗自欣喜。

前往海鮮批發市場的路，周宥西已經走了無數遍，儘管有些距離，她也不需要導航，靠熟悉的路標便可順利到達。

四十分鐘后，周宥西下了公車就往大門走去，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拎着袋子笑呵呵地從她身邊經過，周宥西看了眼她們手上的袋子，於是從一開始的快走改為小跑，生怕挑不到自己想要的。那難受的感覺堪比你兜里揣足了錢，終於可以買關注了很久的限量版包包、球鞋，中途卻發現東西早已被搶購一空。

進了大門右拐，鄭叔的攤位就在一個綠色鐵桶旁邊。攤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像她一樣專門趕過來買零售的，也有批發到市場賣的。

「鄭叔。」

周宥西氣喘吁吁地跟老闆打了聲招呼。

「你嚟啦，等會。」

鄭叔忙著稱秤，給了周宥西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周宥西會意，蹲下來看着還活蹦亂跳的魚、蝦蟹，將手指放在魷魚須上，能感受到緊緻的吸附感。周宥西雙眼放光，臉上浮現了滿足又開心的笑，那笑不亞於看到糖果的小孩。

三個半月的禁海期剛過，她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足量的海鮮了。

過了好一會兒，買家陸續走開，鄭叔轉身在黑色桶里抓出兩條魚，出水的瞬間那魚的身子跳動了兩下，甩了周宥西一臉水。

「吶，石斑魚，兩斤左右，適合你要求的。」

周宥西從鄭叔手裏接過石斑魚，魚身光滑，有彈性，線條勻稱。

「是野生的嗎？」

鄭叔哈哈大笑，「是啊，專門給你留的。要幾條？」

周宥西想了想，今晚她可以錄一期清蒸石斑魚的視頻，一條足夠她吃，過夜的話肉質會有很大的影響。

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周宥西指了指老闆和自己手中的魚。

「兩條都要了。」

「好嘞。」

「使唔使幫你清理內臟啊？」

周宥西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自己動手，最大可能地保持魚的新鮮。

「唔使啦阿叔，我自己嚟就得啦。」鄭叔把魚裝好遞給她，哈哈大笑，眼角的皺紋佔據了半張臉。

「阿妹點就不驚腥啊。」

周宥西透過膠袋感受還在跳動的魚，微微一笑：

「鐘意就不驚啦。」

從海鮮市場出來已經接近五點，有了魚還要有葷素菜。周宥西回想着前往農貿市場的路，思考了許久還是不確定需不需要過馬路等公車，無奈只能靠導航。

導航真是這個世界對路痴最好的禮物。

……

年輕一輩的人更喜歡到超市購物而不是到菜市場去，一來菜市場人多嘈雜，二來菜市場的乾淨程度是無法和超市比的，特別是海鮮區地面比較濕滑，容易弄髒。

但周宥西是特別喜歡逛菜市場的，這裏有齊全的食材，新鮮且價格公道，而且能遇到各形各色的人。她能像逛商場一樣，花上兩小時將菜市場從頭逛到尾。

周宥西開始回憶，經常光顧的那個攤位究竟該怎麼走。

菜市場雖然攤位多，但地方就這麼大，奈何周宥西方向感實在不怎麼樣，在這邊混了兩年，從來沒有一次性就準確找到自己要找的攤位。

今天也不會例外。

繞了兩圈之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常買的一家蔬菜攤位。人不少，攤主看到她之後抬起來頭朝她笑着點點頭。

周宥西挑了一顆大小適中的大白菜，站在一旁等上稱。

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大媽，拿起一顆生菜左瞧瞧右看看，周宥西也跟着看了兩眼，菜葉子上的水珠泛著晶瑩的綠色，嫩綠的葉子告昭它的新鮮，像嬰兒吹彈可破的肌膚。

周宥西暗自歡喜，自己的眼光果然不會差，這攤主的菜都是特別新鮮的。

然而，這大媽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周宥西大跌眼鏡。

大媽伸出粗糲的五指，將外圍脆嫩的葉子「啪啪啪」盡數摘下，扔在地上，還要配上生動的嫌棄的表情，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厭惡。

一顆生菜擇掉了將近三分之一，直到淡綠色的葉子探出頭，大媽才滿意地收了五指。接着又拿起另一顆，配合著嫌棄的表情，毫不客氣地繼續折騰這些新鮮的菜葉子。

大媽偷偷看了眼攤主，攤主正忙著稱菜，沒有注意到她。於是毫無顧忌地繼續她的「大工程」，拿起一顆大白菜，想重複一遍動作。

周宥西忍了忍，實在是看不下去，皺着眉，小聲提醒道：

「阿姨這樣不太好，這葉子也沒有問題，扔掉這麼多，很浪費。」

這大媽不幹了，嘿你個小丫頭我做什麼輪得到你來管嗎！

大媽將手裏的大白菜一扔，眾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她們。只見大媽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周宥西的臉，扯著嗓子罵道：

「我擇兩片葉子怎麼了，這買菜還不讓人挑一挑嗎，丫頭你愛乾淨就往沃什麼馬買東西去，別在這礙手礙眼……」

周宥西冷著臉看了大媽一眼，用平靜的語調回答：

「阿姨，地上的這一大堆不是您口中說的兩片葉子，這菜葉子也是絕對新鮮的。而且您就這麼隨意扔在地上，等會管理人員來了是找您還是找阿叔。糧食都來之不易，請您尊重食物。」

那大媽還想接着吵，攤主前傾身子一看，果然躺着一堆新鮮的葉子，攤主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陰公咯，買菜就買菜，擇掉我這麼多葉子做什麼，不賣了不賣了，你去別家買……」

那大媽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滿臉通紅，瞪了眼周宥西就走，走的時候還不忘故意用身子撞她一下。

周宥西也不氣，當年她在學校宿舍遭遇的奇葩事情，已經讓她磨出了一顆金剛心，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她都不甚在意。

只是看到地上這一堆新鮮的葉子，她氣不打一處來。她剛剛就該撞回去的，好氣啊，這都夠她一頓的菜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