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驛站

第2章 驛站

過得幾日,雨雪收停,路面也幹了。穆家一行人便再上路。

天寒地凍,穆雲舒事事瞧個新鮮,也不叫苦叫累。只有孫嬤嬤十分心疼,看着穆雲舒被吹紅的臉便要掉淚。穆雲舒很不在意,「奶娘不用擔心……當年去時,我才一歲,走過來怕比現今麻煩得多,真是辛苦奶娘了。」

一句話讓孫嬤嬤淚珠斷線似的,「可不,姑娘當年太小,一路顛簸,病就生了幾次,有次發燒……好在姑娘是有後福的。」嘴裏只是不住念叨「苦盡甘來」。穆雲舒也不說話,心底暗暗擔心,到底會不會真的回了家就事事如意,苦盡甘來,旋即又笑自己近鄉情更怯,歸家有爹娘護著,就是有些不當,也比外面好啊。

又走得幾日,鄒嬤嬤指著前面對穆雲舒笑道:「姑娘可累著了,今日黑石驛過了,便是上京邊界,再走數日便可到京城,快到家了。」

穆雲舒撩開帘子,心情也有些激動起來。」嗯?黑石驛前面怎麼這麼多人。」

黑石驛不小,幾十株皂角樹排列在大道兩邊,通往一處極大的整齊房屋群落,大致四五十間。前面寬闊的院子,而今擠擠挨挨都是人,只怕不下一兩百,帶頭幾人正在爭吵。

穆雲舒一行人開進去,正聽見驛長哀求:「三位公子莫吵了,小人這便去收拾收拾,而今房子當真不夠,求幾位體諒,略略擠上一間,明日便好,明日便好。」

一個黑衣青年怒道:「擠上一間?我昨日怎麼住的,今日還怎麼住。若是旁人也罷了,胖子你欺人太甚,我就偏不讓了你怎麼着?」

他口中的胖子不過十五六歲,不過圓潤些,也不到肥胖的地步,氣呼呼道:「你昨日已經住過,今日還來住,自家沒房子啊?今日我先到,我得先挑。」

另一個灰衣青年脾性顯然好些,「蔡兄,前面道路塌方,便是已召集軍士農夫,少說也要清理一天一夜,我等不回黑石驛來又去哪裏?兩處院子,大家遷就下,我們住一處,只是我家三個孩子與你住一處,可否?」

小胖子梗著脖子,「不成,七八歲了,既然是男的,怎麼可與女眷住?成何體統。我自住一間,你們兩家住一處。「

那兩個青年顯然怒了,「小子,我這邊八個人,你才兩人,如何便你要單獨佔一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驛長汗也出來了,這幾日本來就人多,昨日擠擠還算就過去了,今日又來幾十人,便是下人好擠,貴人怎麼辦?這小胖子又孤傲得很,第一次被父親委以重任,回老家接了給老祖宗守靈的姑姑,一路死認理,不肯離開姑姑--生怕有壞人覬覦他姑姑的美色,壞了名聲。

穆雲舒嘆口氣,讓孫嬤嬤下車遞了路引,對驛長道:「隨便給我們安排幾間乾淨房子也就是了。」驛長一瞧又是個伯爵家的,心底早忐忑不安了,聽聞穆雲舒這麼好說話,心底一松,趕緊招呼人先拉穆家車馬。

小胖子尤自氣呼呼的,「老頭兒,你作甚?我們還沒進門呢。」

驛長點頭哈腰道:「蔡公子,這位與你家一般都是伯爵,只是姑娘寬宏,只要幾件乾淨房子,小人可不得先讓她進去?反正她又不要院子,不衝突,不衝突。」

這話說得,蔡全也有些臉上發燒,皺眉怒道:「喂,小姑娘,你是那家的?我瞧你也不小了,怎麼可以隨便住?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你堂堂伯爵貴女,怎麼可以住中房下房?哪些屋子都不知是哪個臭男人住過的,什麼軍士馬夫,你一個姑娘住進去,名聲還要不要?」

穆雲舒本來坐車就坐得疲乏勞累,聽得此言眉毛倒豎。轉身盯着蔡全。蔡全被看得一愣。穆雲舒眉眼生得極好,眉目如畫。只是眼睛極黑,清凌凌的,往人看去如看入心底一般。鄒嬤嬤多次讓讓她不要直勾勾看人,就是因為眼睛太鋒利,沖淡了她柔軟乖巧的氣質。而今穆雲舒自然是故意瞪大眼睛看着蔡全,直看得他心虛偏過頭去,這才便清脆回道:「這位兄長說的很有道理。這驛站的房子怕都是臭男人住過的。我年歲小還不妨礙,你姑姑一個大姑娘了,住進去名聲還要不要?不如就在自家馬車歇息?」

「哈。「黑衣青年登時笑出聲,「哎呀,我都忘了,昨日我住東院,張兄住西院,蔡家弟弟,你姑姑住哪裏好呢?」

蔡全漲紅了臉,指著穆雲舒道:「站住。」又指著黑衣青年道:「你嘴裏給我規矩些,不然我告訴爹爹,不死不休。」

黑衣青年撇撇嘴,兩家官職相當,不過蔡家多一個爵位,還真當自己是大蔥了。「我那裏不規矩了?明明是你自個兒說的。「

穆雲舒不願與人結仇,垂頭嘆口氣道:「蔡公子,出門在外,大家都不方便。有些事情不妨通融些,你先指責我的話可有道理?我何嘗惹着你了?這樣吧,你們男子住一個院子,我們女眷住一個院子,若蔡公子不放心姑姑,大可學關公徹夜守門,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

小胖子被哽得說不出話,面色緋紅,卻下不來台,死活不讓。

黑衣青年早不耐煩了,蔡全是個死腦筋,真是煩死人。也不說話,抬腳便往裏走,蔡全下馬拉住,僵持不下,幾乎要打起來。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響,驛長伸長脖子一看,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夕陽下四五十騎飛馳而來,整齊劃一,連大地似乎都在隱隱抖動。驚雷未到,風塵先起,馬蹄濺起的黃塵石子如風雷滾滾,氣勢驚人。幾十騎的聲勢竟如壓城黑雲,沖堤大潮,讓人宛如身處戰場,不寒而慄。才一個愣神,鐵騎已衝進驛站大道,鋪天蓋地的驚雷突然停止,雲消潮退,幾十人齊齊下馬,便再無一絲聲響。

領頭的青年隨手解下披風丟給後面的侍衛:「最好的院子。」便往裏走去。

驛長苦着臉趕上去,「將軍,着實無法了,這裏還有四家貴人等著呢,將軍且將路引給小人瞧瞧,大家擠擠成么?」

青年這才左右瞧瞧,院子中悄聲無息,一半兒是被鐵騎聲勢所奪,一半兒倒是被他容光所攝。那青年一身天水碧錦緞戰袍,足踏黑色鷹頭靴,腰系鑲玉革帶,黑鴉鴉的頭髮一絲不亂束在金冠里。「紅塵絕艷,國之光暉,不知子都之美者,無目也……當真有人堪稱舉國之光。」穆雲舒年歲還小,竟然也被看呆了過去。

青年走上台階,更顯得高挑,肅肅如松下風,夕陽光輝渡在他身上,倒像是他自己在發光一般,當真光彩奪目,直接吩咐道:「那便男子住一個院子,女眷住一個院子。」

蔡全這才回過神來,大聲道:「不成,我爺爺是勇毅伯,我爹是保定知府,我姑姑是守節烈女,怎可委屈她去。」

青年微微轉過頭,笑得十分溫柔:「我爺爺是當今聖上,我爹是皇太子,我是冠軍侯皇太孫陸昭璃,我與侍衛住一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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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與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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