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冉冉她——把她視為重要的人最在乎的事情,都藏在畫里了,讓每個人看着這幅畫的時候,都能有不一樣的衝擊,而且會馬上想到她。

能馬上想起來這些秘密,這些回憶。

怎麼辦,我愈來愈害怕了,愈來愈害怕——她走了怎麼辦?我該如何再一次的承受生離死別。

好害怕,怕的我又想逃跑了。

這大概是我人生到現在對疲累的一個周末。以前面對星期一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只知道無聊的假日結束,又可以投入工作真好。

現在,我卻是累的完全不想離開被窩,一定是一口氣接收太多事情了,大腦才會宣告故障,而此刻我連舉起手來都有點困難,克難的翻個身,鼻腔里瀰漫着木頭香,這是只有老家的屋子才會有的味道。

「糟糕,我是不是發燒了……」全身很重,可是自己摸自己,卻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燒燙。

我開始可以想像,獨居老人的難過,人只要一生病心靈就會變的特別脆弱悲觀。

「算了……就這樣發燒到死掉好了。」頭昏腦脹的昏沉感,讓我的眼皮又漸漸的闔上,進入了一個夢與現實分不清的空間。

夢裏,是小時后一次高燒不退的記憶,那時爸請了假親自照顧我,幾乎寸步不離也未闔眼,他一遍遍的幫我換毛巾,不時的還可以感受到他溫暖的大手覆蓋在額頭。

當我鬧着脾氣不想吃藥的時候,他會一直哄我,把我當成小公主一樣。當我騎腳踏車摔的一身傷回家時,他知道我不想跟他說話,卻會默默的在房間外的小柜子上,擺着一罐蘆薈怕我留疤。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從這場夢裏醒來,隱約中,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如同小時后發燒時一樣,正默默的在守着我。

「爸……」因發燒而變的滾燙的淚水延著臉頰滑下,「我好想你……為什麼你要死掉了呢?」

「我一直都在啊,一直都在。」

「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模糊的視線里,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我安心的閉上眼睛,過一會想睜開眼睛看看他還在不在,卻發現根本沒有人,屋子安靜的沒有聲音,旁邊也沒有什麼椅子,一切……都只是一場跟真實很接近的夢。

我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手機的未接來電打了十幾通都是賴狐狸。

這一睡已經睡到中午,可是全身的無力感完全沒有好一點。

孤獨的空虛緊緊包圍着自己,打開通訊錄,找不到任何一個想求救的人,是不是有點悲哀呢?

不想被人聽見生病的聲音,我沒有回任何一通電話,撐起搖晃身體準備自己去看病買個電解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這麼多年一個人生活,哪一次生病不是乖乖的自己照顧自己,人,就算離群而居,也是會活的很好的。

即使身在都市,也可以成為一個誰都不需要的隱居人。

「沒事的……沒事的……」我對自己說。

22

穿好大衣才一打開門就看見賴狐狸跟一個老伯跟我一起面面相覷。

「這是……」

「你還活着!」賴狐狸激動的說,「我都要叫鎖匠來開門了!」

「……」

「阿伯不好意思,不用開鎖了,謝謝你跑一趟。」他連忙跟鎖匠說着,然後也不經過我同意的就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就知道,進去裏面躺好。」

「不用,我去看個病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我撥開他的手。

「你就不能坦率一點嗎?需要幫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他拉着我走回屋裏,瞪着我乖乖躺回床上后,才說要去買葯跟買退熱貼,還說如果他回來沒看到我,就會立刻扣我一半的薪水。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即使頭痛的要命,我還是用盡全力的大吼。

他嚇了一跳的回頭看我,瞬間他的身影就好像跟稍早前的幻影重疊一般。

我無力的靠在床頭,「不要讓我習慣依賴。」

「沒有人是全能的,為什麼不能依賴旁邊的人呢?」

因為,我會害怕。

我害怕,一旦依賴了誰,我就會變的懦弱,然後當那個人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不存在,我怕我又會瘋掉。

啊啊,找到我始終不想跟人太過親近的原因了呢。原來是這樣。

「因為。」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我聲音顫抖的幾乎聽不清楚,「我不需要。」一說完,左眼就掉下眼淚,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不會消失的。」他就好像聽到我未說出口的話,「不管怎樣,都不會消失的。」說着,他再次強迫我躺下,就踏着急促的腳步奔出家門。

我覺得很難呼吸,當他剛剛說出那句話時,我就像是個期待自由許久的犯人,突然聽見特赦令一樣,激動的想哭。

我忘了他是賴狐狸。

這一刻,我只記得他是三十步,那個告訴我,用三十步的距離就可以走進我的心的人。

十幾分鐘后他已經回來,手忙腳亂的幫我貼退熱貼、喂我吃藥,還有為我煮粥,我沒再反抗的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如何照顧我,默默的感受這已經睽違太久的呵護。

「吃完粥就好好睡一覺,不要再像女鬼一樣張著一雙眼睛瞪着我了。」他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的說。

我只是輕輕搖搖頭,不管藥效再怎麼催眠我入睡,我就是不想閉上。

「你記得那部『灰姑娘:很久很久以前』那部電影嗎?」

我點點頭,那是我最喜歡的電影,記得以前推薦他看,他一開始還以為就只是童話故事的真人版,不是很願意看。

過了一個月,我收到他的回信,裏面滿滿一整張信紙,都滔滔不絕的在分享他看完的感想還有人物剖析。

「你老是說想成為她那樣,樣樣都能自己來,不會因為現實就被打敗,心中永遠懷抱着夢想的女孩,你記得嗎?」

「我想我做到了。」

「我覺得你反而變成王子了,或許從以前到現在,你都還是那個王子。那個嚮往著外面的自由,試圖尋找自己的人生,最終還是會輸給名為逃避的枷鎖,始終被關在城堡里等女主角出現活潑自己的世界。」

「我覺得,我已經逃離城堡了。」

「對,你現在就像個一無所有的王子,失去了枷鎖的束縛,卻同時對外面的世界感到迷惑。」

「那麼你這個公主要來拯救我嗎?」我打趣的說,眼睛已經呈現半眯,好像隨時我都會突然被拉進夢中般。

「我本來是想成為那個達文西的,可是很顯然你的生命里已經有人佔領這個位子,所以我只好……」最後,他那句到底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平常在公司我明明覺得他的聲音很吵,今天聽起來卻特別的有磁性,我擁抱着他提起的那部電影,陷入了與劇情追逐的夢中。

這次的夢,很安心。沒有人出現又消失不見,只有童年為這部電影深深着迷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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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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