墊底的兵 第三十六章 今宵人月圓
「奧德里奇……」
那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在楊凡的腦海中苦苦追尋著過往的記憶,試圖找到相匹配的畫面。
「是那個人!」
他想起來了,在第一次進入魂斗羅遊戲的時候,自己曾在敵人堡壘救過一個人被監禁起來,準備接受人體試驗的人,而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奧德里奇。
「應該只是湊巧吧?」他難以相信這件事情的巧合性,無異於是在全球幾十億人同時在線的遊戲中隨便匹配的玩家,第二天竟然能夠在現實中再次相遇。
耳機里的對話停止了,四周重歸寂靜。
蘇薇薇,奧德里奇,留下活口,船上接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菜雞,你的左手受傷了,沒感覺?」
「啊——痛!」後知後覺的楊凡,這時才感受到手上傳來的陣痛,不由得緊咬住雙唇。
「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看你中毒太深,恐怕日後會成為你前行的牽絆,不如早日抽身,佛曰: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BB機故意拉長語調,勸慰著走入歧途的年輕人。
「你別給我講大道理,我就是在救人而已。」
「佛還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的行為值得稱許,但若投注過多感情於此,那就顯得不合適,應該及時醒悟,不然就為時已晚了,畢竟,對方可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楊凡不爭辯,也懶得去探討這個問題,他只是想搞清楚這個叫蘇薇薇的女子是誰,她的身份是什麼,還有怎麼會出現在特種部隊演習訓練的島上,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要刺殺自己?
這個像謎一樣的女子,佔據了他的思維。
「她是誰?」
「要想知道答案,就要自己動手,取下面罩,所有的未知都將會揭曉。」BB機老成持重的說道。
「這樣不太好吧?趁人之危好像不是我的風格。」
「風格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麼就學不會隨機應變?」
楊凡左右權衡著,最後認為自己還是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畢竟,這個女子的身份極其可疑,如果是敵人間諜的話,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這時,他想到了另外的一種可能性,有沒有可能,這只是教官設計的又一場特殊演習?
前幾次的演習,不也同樣出現了戲劇性的結局?
他扯下面罩,彎彎的柳眉微蹙,殘留著疼痛的痕迹;那眼角下方的淚痣,講述著不能說的秘密;秀挺的鼻子,顯得高貴;緊抿的雙唇,飽含著猜不透的心事。這一切共同構成了讓人怦然心動的面容。
這是大自然最慷慨的饋贈,看不出絲毫的瑕疵,渾然天成,讓人的靈魂不禁為之傾倒。
這個女子的美,美在一種冰冷的感覺,神聖而不可侵犯。
周凌的冷漠,是高傲;而她的冷漠,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與生俱來。
「菜雞,你好像看得走神了,怎麼還流口水了呢?你能不能有點出息,看個美女至於露出這樣猥瑣的表情嗎?你的手,手趕緊停下來,別做犯法的事情,強姦罪可是要被判處三年保底,最高十年的有期徒刑。」BB機大聲嚷嚷著。
「哦,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想到了甜甜圈。」楊凡馬上擦掉嘴角的口水,依舊保持著臉不紅心不跳的良好習慣。
「你少騙人了,哪次你流口水不是在意淫?」
「少用你那齷齪的思想來揣摩我的心理,這叫欣賞,你懂什麼叫欣賞嗎?」
「君子的欣賞,不需要動手動腳。」
「懶得跟你瞎扯。」
楊凡繼續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那張臉上,這一刻,他終於可以肯定,這個叫蘇薇薇的女子,毫無疑問就是演習的特殊嘉賓,只是為了考察預備兵的現場應對能力。
這是男人的第六感,他堅信。
BB機語重心長地說:「菜雞,我告訴你,這個女的是個危險人物,沒那麼簡單。」
「你認識她?」
「不認識。」
「那你怎麼知道她危險?」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祝你好運吧。」說完BB機留下落寞的身影,獨自飛去。
天,黑麻麻一片,淡淡的、柔柔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穿過樹林靜靜地瀉在地上,點綴得斑駁陸離。地上躺卧著的蘇薇薇,在月光的輕撫下,全身像是散發著銀色的光芒,這麼近,又那麼遠。
「天使……」
楊凡感覺自己的肉體被洗滌了,心被凈化了,他想伸手去觸碰這迷人的治癒的光輝,可是停住了,因為不忍心打破這美好的畫面。
「不行,現在不是迷失的時候。」他甩甩頭,喚醒自己的思緒,等待他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重新給女子戴上面罩,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的意淫。
「明天,就是最後的決戰,不知道到時還會剩下多少個玩家?」
楊凡的心沉靜下來,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只剩一個玩家,手裡拿著八張生命卡,這樣就變成了一對一的終極SOLO,難度相應降低;而如果足夠倒霉的話,那就將要面對八個人的圍剿,脫穎而出的幾率估計只有上帝才知道。
「還是睡吧,多想無益。」
關於明天的事,後天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涼風徐徐吹來,拂過枝葉,發出簌簌聲響,奏響屬於山間的安眠曲。
於是,他很快打起了呼嚕。
夜,很靜,靜得除了不遠處山澗小溪的潺潺流水聲,嗡嗡的蟲鳴聲,唯一發出聲響的只有人類越來越強烈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蘇薇薇,醒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很快確認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呼——呼——」旁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那人睡得正香。
身上的疼痛感已消去大半,她掙扎著坐了起來,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這是她的職業習慣。
蘇薇薇輕而易舉就在身旁找回自己的匕首,緊握手中,她覺得有點難以理解,為什麼沒有一點防範?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不禁眉頭緊鎖。
「這個人,是誰?」
無論是誰,都不能活。
刀,猝然舉起,卻緩緩放下;再次舉起來,又再次放下。如此反覆著數次,她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這是她第一次猶豫。
猶豫,意味著死亡。
在遠處無人察覺到的地方,BB機目睹了這一切,它按捺住自己飛出去救人的衝動,進行著一場生死賭博,參與賭博的人包括了蘇薇薇還有睡著的楊凡,賭注很大,不是生,便是死。
它贏了,楊凡也贏了。
蘇薇薇露出了慘淡的微笑,似有似無,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學會了感情用事?那些一文不值的情感,她從來都不需要。
傷口的疼痛猛地襲來,她忍不住輕哼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微弱的呻吟聲驚醒了楊凡,他以為遭遇偷襲,瞬間整個人彈起來,左顧右盼的,卻只發現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眸正凝望著自己,讓他頓時感到拘謹不安。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你睡不著?」他結結巴巴的問道。
「醒了。」冷冰冰的回答,瞬間冰凍了四周的氣氛。
「今晚的月亮,好圓。」
「嗯。」
直到這時,楊凡才留意到對方捂住自己的傷口,他連忙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傷口還在痛?你等等,我馬上給你找葯。」
「沒事。」
「別跟我客氣,反正我那些葯不用錢。」說完他把治療劑遞了過去。
蘇薇薇向後挪了挪身體,板著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朝前瞥了一眼,對方識趣地停下來,「不用。」
吃了閉門羹的楊凡也不生氣,只是若無其事地說:「那我把葯放這,你什麼時候不舒服就可以自己取用。」
「嗯。」
雙反就此進入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彷彿經歷了幾個世紀,他們各自坐在原地,望著無垠的夜空,發獃,沒有人願意首先打破這層隔膜。
「那個……你餓嗎?」楊凡終於忍不住,沒話找話。
「不。」
「那你渴嗎?」
「不。」
「那你困嗎?」
「不。」
「那我睡了。」楊凡認為只能這樣了,鼓起勇氣問完這幾個問題后,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你,是誰。」蘇薇薇問出自己內心的疑惑,對於這個人的身份,她有一種莫名的想了解的慾望。
喜出望外的楊凡倏地爬起,指了指自己,「我嗎?」
得到對方的點頭確認后,他一方面醞釀著自己的情感,一方面組織著發表的語言,準備就緒后娓娓道來:「我叫楊凡,今年二十歲,身高180厘米,體重80公斤,喜歡吃的食物是甜甜圈,日常愛好是玩泡泡龍,祖籍……」
最後他不忘補上一句:「你呢?」
雖然蘇薇薇的名字早已爛熟於心,但楊凡認為,偷聽對話這些事不是正人君子所為,這對自己的形象必定大打折扣,所以還是假裝不知道的好,他對於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非常滿意。
「楊凡……」蘇薇薇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念。
「你救了我。」聽起來像是疑問句,也像是陳述句,沒有情感的滲入。
「是的,鋤強扶弱,救死扶傷從來都是我堅守的做人原則,我始終相信,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說完這些話楊凡自己都驚呆了,還好最近聽趙傑的日常發騷聽得多了,沒多沒少記住這麼幾句,現在剛好能夠派上用場。
「哦。」
「你不信?」
蘇薇薇不置可否,再次躺下,睡了。
今宵人月圓,願長似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