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城清邁
清晨時分，陶亮乘坐的大巴車在清邁市郊的汽車站停下，因為正好是農曆春節期間，從曼谷同車前來旅遊的大都是西方人。黎明的清邁下著濛濛細雨，遠遠近近大小三百多座佛寺點綴在城區中，街道上只有早起趕路和做工的幾個行人，沒有看到警察，甚至交通警，更沒有看到軍人。
從和泰金融方面提供的信息了解到，基本可以確定，印刷大量和泰金融假股權證的，正是駐守在這裡的奈隆將軍和他的手下。紅三角方面已經獲得了進一步足以證實這些情況的信息，包括奈隆將軍和他手下的出入境記錄，接觸的有關人士，購買紙張和印刷器材的途徑，合同，交貨地點等等。
但陶亮對此並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如何獲得製作假證的人員和相關地點等能夠直接幫助自己行動的信息。陶亮的代號是老T，並非紅三角的正式僱員，按老T自己的話來說，他就是個國際雇傭殺手。不願隸屬人和人。受任何約束。實際上，他乾的是「濕活兒」，沒隸屬關係，也少很多麻煩。就紅三角而言，他只是和公司經理助理陳鋒是好朋友。兩人會私下聯繫。
隨著人流，他進入佛邦酒店，進門處就是兩幅巨大的畫像，一個是國王，一個就是本地的軍頭奈隆將軍。巨大的照片鑲嵌在塗了金漆的相框里，佔據酒店大堂正面的牆壁。彷彿在告訴人們，誰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請問先生到清邁的意圖？是旅遊么？」酒店前台在電腦上登記。
「我是來調查一件事的！」陶亮知道，因為和旅遊團同行，被酒店誤認為跟團的。之所以這樣說，是故意引起對方的注意，引起更多方面的反應。
「調查一件事？」雖然是涉外酒店的前台，但英語也是很不地道，稍微複雜一點的，就容易產生誤解。
「是的，」陶亮一本正經的說：「調查本地軍隊方面偽造金融證券的事情！」他亮出一份證件：「我是平克頓偵探事務所的！」
兩位前台還是聽不大明白，但同在等候入住登記的那些西方遊客們聽懂了。平克頓偵探事務所是美國一家著名的私人調查機構，總部位於紐約，其知名度不亞於英國人對歇洛克福爾摩斯的熟悉程度。遊客們紛紛投來仰慕的目光。不相信這個矮胖子東方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平克頓事務所的偵探。不過，人不可貌相，著名的比利時偵探波羅也是大腹便便的矮胖子。塑造大偵探形象的小說家還是個打毛線衣的老太婆。
「私人調查！」一位高個子白人男子說了一句，幫前台理解陶亮的意思。
「哦，OK!」前台終於反應過來，反正客人來這裡不過是入住的，客人做什麼和酒店沒關係。
登記酒店客人到清邁的來意，也是當地軍事管制的措施之一。這一點陶亮早就調查清楚了。作為本地的軍頭，對當地實施有效管理的措施之一，就是嚴格控制外來人員的活動區域和範圍。在一個旅遊區做這個並不容易，所以，當地法律規定，酒店等必須實施嚴格登記。
「歡迎入駐佛邦酒店！」終於，前台輸入了正確的辭彙，雙手將房卡遞過：「祝您愉快！」
「謝謝！」陶亮接過房卡，同時向那位白人男子道謝。只是掃一眼，他就知道，眼前的這位白人男子和自己一樣，是孤身前來的，雖然跟團，但他沒有同伴。
「我是偵探粉！」那男子笑著說：「我叫約翰，朋友們都叫我焦，有時間的話一起喝一杯！」
「我是林科，朋友們都叫我老T！」陶亮和約翰握手：「晚上酒吧！」
服務生拿來了他們的行李，兩人告別，顯然，他們都感覺此次相遇很值得高興。
登記入住以後，服務生拿著行李，跟著陶亮到了酒店5層的房間，拿到小費后道謝，剛想離開，陶亮叫住服務生問清本地的百貨批發市場的位置后，他才鋪開床單休息一下。——從首都曼谷過來的路上，他一直在用手機搜索有關清邁，有關奈隆將軍的各種信息。
按照國家六大行政區的劃分，泰北地區的國家安全，對本國來說至關重要。由於在國際上採取靈活的外交政策，泰國完全可以誇口說與其他國家和地區沒有領土爭議，沒有敵對勢力。雖然近年來恐怖主義活動有所抬頭，尤其是2015年標誌性的曼谷四面佛爆炸事件讓南部地區的幾個恐怖主義組織暴露，但北方而言，這裡的安全形勢良好，也是中國遊客喜歡來的地方。只是，外人很少知道的是，泰北曾經是本地安全形勢最為複雜的地區，治安形勢良好的原因得益於在這裡的喬巴奈隆將軍。
曾經的泰北，是當地少數民族武裝，被內戰擊敗的國民黨殘軍，緬甸和寮國反政府武裝游擊隊聚集的地區，由於交通不便，山高林密，又處於三國交界地帶，這一地區歷來是泰國中央政府難以控制的地區。著名的毒品產地金三角的很大一部分地區就在這裡。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由波茨坦宣言確定的現代地緣政治環境形成，這一地區的小國紛紛從原宗主國英國，法國的控制下獨立。除了泰國以外，幾乎都經歷了殘酷的武裝鬥爭和戰爭的洗禮。
而泰國的情況極為特殊。在二戰期間，泰國奉行靈活的外交政策，與當時甚為強悍的日本建立了表面上的同盟關係。但隨著戰爭的進展，日本即將戰敗時，泰國重新恢復了主權和領土完整。但其合法性並未得到周邊政治勢力的認同。因此，政府雖然控制了南部和中部地區，但對山高林密氣候複雜交通不便的北部地區的控制力一度很低。上世紀九十年代，冷戰結束以後，國際社會的注意力轉移到大規模有組織犯罪方面，打擊哥倫比亞、金三角和金新月鴉片種植成為重點。金三角這邊，由於緬甸和寮國的特殊政治環境，泰國政府就成為打擊主力。奈隆將軍就是在此時崛起，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陸軍團長一舉成名。
曾經，有西方記者報道奈隆將軍的部隊在打擊金三角販毒集團中採取了超法律手段，採用株連責任、刑訊逼供等手段獲取情報，而奈隆將軍在戰術方面也確有一套，在英國軍隊的幫助下，成功的訓練了一支精悍的小型山地部隊，最終，讓盤踞在這裡的幾個毒品集團無法立足，最後，隨著毒品大王坤沙的落網，聯合國主導的改良種植計劃開始，金三角已經名存實亡。
毫無疑問的是，奈隆將軍在打擊毒品集團，穩定泰北地區治安中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只是手段未免太殘酷了些。奈隆控制本地區的有效手段之一，就是實施合併村屯的計劃，將零星分佈的村落燒掉，建築和生活，生產設施搗毀，將這裡的村民集中到一起，在交通便利的人口密集區集中安置。至於這些山民到平原上靠什麼生活，就不是他的事了。
在打擊當地反抗勢力方面，奈隆將軍毫不手軟。即使是軍隊內部，他也有鐵血屠夫之稱。
但外界評判他的時候，往往是結果論。在泰北軍區的努力下，這裡恢復了秩序，就連挑剔的美國人，也確認，在奈隆將軍不斷的實施有效的反毒品行動當中，金三角的毒品輸出量從原來的每年70噸縮減到不足3噸純海洛因。從原本毒品輸出的第一位下降到最後，設置低於韓半島北部地區的輸出量。當然，也有學者認為，新型毒品冰毒的出現，無需依賴植物種植，無需通過種植罌粟提純。已經取代海洛因成為頭號毒品。毒品市場對獲取複雜價格昂貴的海洛因已經漸漸失去興趣，也是金三角淪落的原因。
甚至，在四面佛爆炸，泰國警方確認本國存在四大恐怖主義地下組織的情況下，北方卻一片平靜。奈隆將軍實施的嚴格管控，讓這裡平安而寧靜。泰北軍區擁有全國武裝力量的三分一，其裝備和訓練的先進程度，也是其他地區無法相比的。
但是，這裡依然貧困。因為無法支付泰北軍區所需的巨額軍費開支，泰國政府不得不同意，由泰北軍區自主發行地方債券，籌集軍費。同時，地方稅收也歸軍區。
由於反毒品戰爭，這裡是軍事管制區，中央政府的官員任命，資金劃撥，稅收使用，司法審判等權利都歸泰北軍區——準確的說，是歸奈隆將軍所有。其權力之大遠超其他六個行政區，甚至與中央政府比肩。泰北，實際上成了一個獨立王國。
但是，近年來，奈隆將軍的日子並不好過。其主要原因，在於中央政府和王室不斷要求收回泰北地區的權利，包括人事任命權，財權。認為反毒品戰爭已經結束，要求泰北軍區大幅度裁減兵員。
陶亮看著紅三角發來的，有關奈隆將軍在海外投資的數據，心想。將軍是在為自己和子女準備後路了。
午後，陶亮在酒店餐廳吃飯的時候，就注意到餐廳里遊盪的幾個陌生人的身影。顯然，奈隆將軍的軍費有限，便衣身著的都是當地普通人的衣服打扮。在佛邦酒店這座以外國遊客為主的豪華酒店裡顯得分外不協調。很是惹眼，連那些沒有秘密工作經驗的外國遊客，都不時地好奇打量那些遊盪在餐廳幾個人。
陶亮很快的吃完了午餐，然後在酒店門口駐足，幾個計程車司機上來攬生意，他謝絕了，掏出一支香煙點上，神台顯得悠閑自在，彷彿是飯後一次短暫的散步。但沒多久，他向酒店對面的水果攤方向走去，丟掉了香煙。當跟蹤的認為他不過是去買水果時，他卻轉身上了一輛剛剛下客的計程車。
——典型的反跟蹤動作！當幾名便衣領悟過來的時候，計程車已經揚長而去。便衣們急忙登上一輛老式越野車追上去。
十幾公里以後，越野車終於追上了那輛計程車，便衣們在後面遠遠的跟著，一直到了20公裡外的一座鄉鎮。但計程車在路邊一位招手叫車的客人身邊停下，客人上車。
便衣頓時驚慌失措，加速上前將計程車攔住，車上只有剛剛上車的這位客人。
「剛才，你在佛邦酒店門口拉的那個男人呢？」偵探立即喝問。
「那個客人？」司機半天才領悟過來：「離開市區之前，他就下車了！」
便衣們頓時汗如雨下……
在離開酒店的第二個路口紅綠燈前，陶亮就下了車，在車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計程車的後窗是被廣告布覆蓋的，從車后看不到車內的情況。下車以後，他穿過兩條小街，找到一輛破舊的摩的。
「這個車賣給我吧！」陶亮手裡晃著50美元的一張鈔票。這個價格在本地足可以買一輛嶄新的摩托。
摩的司機猶豫了一下，看著陶亮轉身要走的時候，急忙答應。
陶亮騎上摩托，用導航指引找到了百貨批發市場，在舊貨攤上買了雨衣和皮褲，摩托頭盔和墨鏡，當他轉身發動摩托的時候，有人要打車。
但陶亮沒有理會，發動摩托回到下車的路口，然後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比他預想的晚一點，便衣們乘坐的越野車才通過路口，向酒店方向駛去。
陶亮在越野車身後尾隨。那車回到了剛剛的路邊位置。幾名便衣下了車，表情沮喪的向酒店方向走去。
「難道指揮部設在酒店裡？」陶亮好奇。不過想想也有道理。本地的統治者必須嚴格監視居民和外來人員的一舉一動。作為清邁最大的涉外酒店，在這裡設立專職監視外來人員的指揮所當然很方便。
而仔細觀察周邊，他不禁微笑。除了那輛越野車以外，還有一輛破舊的商務車停放在掛有「禁止停車」標誌的路邊位置。他心裡有了數，於是駕車離開，在附近小巷裡，仔細的在摩托發動機上擺弄了幾下，然後推著摩托車來到一個修理店。
「10泰銖，包你修好！」修車師傅檢查了摩托。
「我晚上來取！」陶亮將衣服頭盔放進摩托后箱，恢復遊客的打扮，然後大搖大擺的向佛邦酒店方向走去。走過越野車和商務車的時候，他有意的避開那邊的視線。
進入酒店大堂，彷彿一聲炸雷響起，眾人的目光齊齊的向他射來。
陶亮視若無睹，來到前台：「給我預定兩人的晚餐，送菜單到客房來，要香檳！」
「是，先生！」前台本能的回應，幾個便衣盯著陶亮上了電梯。
「李律師！」法庭門外，葉濤攔住了剛剛交完一比索保釋金的律師，深深的鞠個躬：「謝謝您！」
「呵呵，沒什麼，為委託人辦事是律師的本分么！」李律師微笑著說：「委託人已經替你交了律師費了。所以你我兩清。不過，作為專業律師，我應該提醒你，你拿的是旅遊簽證，在本地工作是有法律上的問題的。藍天使那邊應該出面向移民局給你申請工作簽證才行！」
葉濤說：「我不回藍天使了，冤枉我坐牢好幾天！」
律師只是笑笑，轉身向自己的汽車方向走去，但葉濤緊忙跟上去：「李律師，是誰委託你的？一開始就沒說清楚。太倉促就開庭了！」
律師微笑著：「委託人嘛，要我替她保密。不過，過幾天你要來法庭簽署賠償協議，到時候會從法律文書上看到，所以也就不瞞你了。委託我們的正是向警方報案丟失手機的那個唐語嫣小姐。」
「怎麼會是她？」葉濤大為吃驚。
律師的女助理從車上拿出一個禮品袋交給律師，李律師說：「這個原因嘛，我並不清楚。不過，唐語嫣小姐是實實在在的向我們委託這個業務，先保釋，然後要求法院裁定賠償。剛剛法官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新的證據能夠證明你是無辜的。所以警方要等待法院裁定，對拘禁你的事實作出賠償——賠償金額嘛，相當於本地白領同等工作時間的工資，不會太高！」
他將手中的禮品袋遞給葉濤：「唐語嫣小姐說，這件事完全是一個誤會。因此她願意作出補償。這是她送給你的一台最新款的iPhoneXsMax手機，據說是最高配版。和你的iPhone6一樣的顏色，還有一千美元的現金，希望你能夠接受她的道歉！」
「她沒說是為了什麼？」葉濤問。
「沒說！」李律師微笑著：「我想，除了業務本身，其他也不該問！」
葉濤半信半疑的接過那禮品袋：「我能見她嗎？」
「這個就需要你自己尋找聯繫方式了！」李律師轉身上車：「再見！」剩下葉濤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凌亂。
「唐語嫣！」葉濤喃喃的念叨著這個名字，然後將一張警察給的物品扣押證明拿出來看看，他要等到法院判決下來，才能拿回自己的電腦。
打開有apple標誌的禮品袋，裡面是那台手機的包裝盒和一疊嶄新的美元現金。用匯率計算相當於人民幣8000多元，加上最新款高配的蘋果手機，想到自己無辜入獄，卻是因禍得福。
反過來看看自己，一身骯髒惡臭的衣服，從失去自由以來，從沒有洗澡換衣的機會，內褲都已經發硬了，那股味道自己都覺得難以忍受。
先去洗澡換衣服吧！葉濤心想，隨即向藍天使賭場方向走去，那裡的員工宿舍里還放著他的衣物和行李。
「都怨你，這下子沒了微博的工作，如今工作也不好找！」
香港，荃灣公寓的房間里，友人在電話里抱怨，李想只能道歉，乖乖的聽。
在北京微博工作的朋友因為擅自將後台介面傳給李想，被網站停職接受調查。好不容易才免去刑事追責，但也落了個開除處理。在如今經濟下行的情況下，互聯網行業裁員風起雲湧之時，被公司開除連補償金都沒有，而且因為這個記錄，友人會上互聯網企業的黑名單，再找工作簡直是無望。
「我這邊是公務，」李想說，「我申請一下，請我們公司給你一點補償吧！」
「補償能有多大用？」友人似乎更憤怒了：「我每月供房就要8000塊，好不容易在北京站住腳……」
「問問他提前還貸需要多少？」肖宇軍在一邊提示。
「如果金額不大，我想可以申請公司，替你還完房子的貸款！」李想說。
「一千六百萬！」友人質問：「還不算提前還貸的手續費，裝修貸！」
李想看看肖宇軍，肖宇軍微微搖頭，這個數字太大了，遠超過他一個項目經理的許可權。他小聲說：「即使批准，也只能等庄總回來！」
李想點點頭，對電話里說：「這個數字有點大。不過，不是沒得商量，我們總經理在非洲出差，估計這幾天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們項目經理會請示，儘可能的給你補償！」
「但願如此吧！」友人電話里還是帶著情緒，李想還想再安慰幾句。忽然一聲「什麼補償？」說著房門推開，總經理庄亦翔進來了。
「哦，庄總！」肖宇軍解釋：「紫瞳和泰金寶那個項目，李想托他在微博工作的朋友開後台，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線索。不過，紫瞳顯然高我們一層，發現我們利用微博後台跟蹤以後，就向微博方面舉報了我們。李想這位朋友被公司開除了。他還要付1600多萬的房貸，還有其他債務。也丟了工作！」
「泰金寶項目么？」眾人看到庄亦翔風塵僕僕，但精神抖擻的樣子，就知道聖胡安號的事情進展順利，甚至是已經搞定。
肖宇軍點頭：「是，李想正安慰他的朋友，我們項目組希望公司能給他相應的經濟補償，畢竟是為我們紅三角做事的！」
庄亦翔看看李想，李想正舉著手機，聽著他們的談話，顯然，電話還沒掛斷。
庄亦翔說：「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紅三角能發展到今天，和我們諸位同仁把江湖道義放在第一位是分不開的。就說這次，我們剛剛轉型向非常規安全保障的新領域，業務就紛至沓來，這種好機緣，和我們以往在護航保衛行動中以道義為先是分不開的。李想這位朋友冒著危險為我們做事，當然不能虧待了他。李想，你通知財務，算一下你這位朋友有多少債務，然後由公司結清。另外，給一筆辛苦費。如果因此失去了以往的工作，紅三角歡迎他到香港來工作，薪酬標準，由李想決定。」
他說：「最重要的是，向你朋友轉達我本人，還有紫瞳項目組的謝意，謝謝他的工作！」
李想喜出望外，立即轉向電話：「你聽到了沒？你的損失，全部補償，還有一筆辛苦費。我們庄總邀請你到紅三角在香港的辦事處工作！」
那邊，庄亦翔使了個眼色，肖宇軍趕緊跟著他來到另一個房間。
「聖胡安號的事情基本結束，不過，可能以後還有一些問題要解決一下！」庄亦翔說：「老T已經在清邁動手了。你這邊怎麼樣？」
肖宇軍儘可能詳細的回報了和蝴蝶莫芳的幾輪戰鬥，當得知蝴蝶已經圈定紅三角在馬料水的中部，庄亦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原本我以為，最難解決的是和泰金融的假股權證，如今看來，紫瞳才是心腹大患！」
肖宇軍點點頭，然後說：「如今，我們已經陷入全面防守，總部位置暴露，李想的朋友被開除。蝴蝶那邊也給葉濤放了。我們的損失是明顯的！」
「如果僅僅是經濟上的損失，倒也沒什麼。反正錢也是做安保賺來的，用在這方面也算合情合理！」他走向窗戶，望著港灣里的航船：「那你們最近的計劃呢？」
「老方提個建議！」肖宇軍道：「他是做刑偵出身的，感覺我們在網上鬥來鬥去的，發揮不了他的專業特長。所以，他帶著朱穎回大陸了。」
「去找莫芳？」
「嗯，先找到莫芳！」肖宇軍打開電腦，將一個PPT文件投影在電視機上，出現的是莫芳的模擬畫像。
「我們分析，認為蝴蝶和莫芳顯然是同一人。這是根據目擊者描述，繪製的畫像。老方的意思是，他在大陸警察方面有不少朋友，可以嘗試一下找到莫芳本人，監視起來，搞清莫芳與紫瞳之間的關係，聯絡渠道。最終找到紫瞳！」
「在大陸做事要謹慎，千萬不能觸犯大陸法律！」庄亦翔叮囑。
「我想，這點老方是能把握的。」
庄亦翔點點頭，然後轉身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如果我們在網上技不如人，那麼，不妨試試老方的傳統手段。」
他看看房門：「如果互聯網這塊暫時放下，我叫李想出來幫助老T解決和泰金融的項目困難，做後勤信息支援！」
肖宇軍猶豫一下：「可是，紫瞳這塊，我們必須有個高手才行呢！」
房門忽然被推開：「庄總，老肖！」李想十分激動：「快過來看！」
兩人詫異，跟著李想來到外面的房間，李想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密密麻麻的照片，片段視頻，文字等諸多元素。
「這是莫芳的微博！」李想大笑：「庄總給力，義薄雲天。承諾給朋友補償。朋友說，既然莊重有情，他也要有義，做事做到底。把莫芳大號告訴我們了！」
庄亦翔皺皺眉：「你朋友不是離職了么，再進微博管理端，就是非法入侵了！」
「這是以前的數據！」李想解釋：「朋友一直好奇我在紅三角做什麼業務。所以，我請他開後台給我的時候，他就將莫芳的歷史數據都拷貝來了。這個莫芳有兩個微博賬號。一個是她自己用的。就是眼前這個。另一個是和我們鬥法的小號。不過，他在這種大號小號的只能蒙住外人，他在後台可是能看出來，是同一台電腦，同一台手機登陸的。」
「投屏看看！」肖宇軍急忙說。
庄亦翔吩咐：「給總部打電話，叫羅霄立即趕過來！」
「按時間上溯吧！」李想說著，將莫芳的大號微博打開。第一條微博是今天中午發布的，和普通的女孩一樣，一份精美的日式套餐。餐桌上還有一隻玫瑰，日光從窗欞中斜照下來。微博的文字是：「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嘻嘻！」
庄亦翔皺皺眉：「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位置！」
「庄總去過這裡？」李想點開圖片，檢索詳細信息，然後說：「這不是拍照後上傳的，是用微博直接拍照，使用的是一部華為手機。不過，這傢伙關掉了GPS，看不到位置！」
「所以我叫羅霄來，她是優秀的情報分析師！」庄亦翔說：「繼續看！」
上溯的微博是早晨發的，拍攝的照片是清晨的陽光照在遠處的建築物上。從外觀上看，似乎是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因為沒有標誌性建築，無法確定位置。GPS數據自然是沒有，文字內容也無從查考：
「黎明即起，萬機待理！」然後是個惡搞的表情。
「既然有所突破！」庄亦翔道：「那李想就先留在泰金寶項目組，協助羅霄和哈丁先生，儘可能的獲取線索！」
「是！」肖宇軍很興奮，而李想正在驚嘆：「這個莫芳，從2012年就開通微博了？那可是微博剛剛推出的日子！」
屏幕上赫然是一段文字：「今天開通微博，向朋友們問好！」
庄亦翔肖宇軍互相對視一眼，會心一笑：發現莫芳的大號，顯然是一個重大突破。2012年推出微博的時候，很少有大陸人懂微博是什麼，或者顧名思義，是一種微型的博客，和正規博客相比，無疑是一種雞肋。那麼，開通微博的第一時間就註冊發布，至少說明兩個問題，要麼，莫芳很時尚，緊追潮流而且思想敏銳，能在第一時間洞悉微博未來的價值。要麼，莫芳有大陸以外的海外生活經驗。在微博退出之前，有臉書、有推特。和優酷是大陸版的YouTube一樣，微博是大陸版的推特臉書。或者兩個因素都具備。
根據這些信息，莫芳的形象已經越來越清楚了。
「老方在哪裡？」庄亦翔問。
「今天一早，和朱穎一起過羅湖海關去了廣州！」肖宇軍說：「我馬上和他聯繫，保持連線，這邊有發現的話立即通知他！」
人們都興奮起來，顯然，這是一次重大突破。這個和紫瞳關係密切的蝴蝶終於露出了馬腳。只要找到與紫瞳關係密切的蝴蝶，紫瞳就難以隱身，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但肖宇軍內心裡一直有一種疑問，紅三角並非執法部門，那麼，找到紫瞳以後呢？
他不禁看看正在審視微博的總經理庄亦翔，庄亦翔的表情，顯得分外冷酷……
回到房間，陶亮檢查了自己的雙肩包，事先放置的檢查物——頭髮和感光粉已經移動過，裡面的東西應該被檢查、拍照過了。和自己進入酒店后的一些言行一樣，表現出一個傲慢殺手所有的跡象：長長的碳纖維登山鎖扣和攀援繩，手套和鞋，用於處理各種野外生存環境下所需的瘧疾藥品、食用鹽、熒光劑。紅外目標指示器，軍用黑光手電筒，泰北地區詳細的地圖、高解析度谷歌地圖列印件。手持式GPS定位儀。求生刀，魚線魚鉤。可以摺疊起來放在衣袋裡的輕便防水睡袋，微光夜視儀和光學望遠鏡，紅外煙火棒……除了沒有武器彈藥，一個殺手所具備的東西都在這裡了。如果是當地人，奈隆將軍的手下就會動手實施逮捕。只是，他持有的是大國護照。本地就有領事館，如果有任何問題，有大國出面的話，別說是奈隆將軍，就是泰政府也吃不消。
他將這些工具重新檢查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顯然，這次窺伺只是為了弄明他的身份和推測來意。沒有任何決策成分。否則，這些東西，就要更嚴格的檢查和實驗。
房門被輕輕叩響，陶亮會心一笑，起身打開房門，敲門的正是那個在前台替他解釋叫約翰的白人男子，他手裡捏著一卷雜誌，表現輕鬆休閑，微笑著和陶亮打招呼：「很冒昧打攪你。還記得我么？」
「當然！」陶亮讓開房門請他進來坐：「我還沒有那麼健忘！」
「紐約的平克頓！」約翰說：「你可能惹上了什麼麻煩！」
「何以見得？」陶亮從冰箱里取出一罐可樂遞給他，然後在對面坐了下來。
「你不在酒店的時候，我房間里來了兩位這裡的警察。不過他們明顯是軍人！」約翰笑笑：「我曾經在澳大利亞軍隊中服役，軍人和警察是能夠分清。他們對我進行了簡短的詢問！」
「和我有關么？」
「警察——至少他們告訴我他們是警察。警察詢問有關你的情況，是否認識你，來清邁做什麼。其他諸如此類的問題！」
「調查！」陶亮幽默。
「我想他們應該來問你！」約翰說，「我想，正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才對一個調查員如此神經過敏。」
「你這樣對他們說了么？」陶亮笑問。
「說了第一部分！」約翰也笑了：「奈隆將軍是這裡的獨裁者。他不會給任何人顛覆和質疑自己的機會。」
停了一下，他說：「從去年開始，來北部地區的記者當中，有三人失蹤！此前，他們向所在的報社通訊社傳遞了一些不利於奈隆將軍聲望的報道。」
他聳聳肩：「這些人都是發了不利於奈隆將軍的報道后，人間蒸發的，是不是有些蹊蹺？」
他將手裡的雜誌打開，陶亮不懂德語，但還是從依稀的單詞上看出，這是一篇報道在泰國北部失蹤三名記者的有關消息。其中有一名女性。
這不奇怪，奈隆將軍歷來心狠手辣，根本不會將別人的生命放在眼裡，如果威脅到他的統治安全，任何人他都會下手。剷除異己，毫不留情。
陶亮笑了笑，配上矮胖的身材，他顯得愚蠢而殘忍。這正是他一直希望給別人留下的印象。
「那麼，您也不是遊客了？」
「我從未說自己是遊客，雖然拿的是旅遊簽證！」約翰微笑著，注視著眼前的陶亮：「我恰好也是平克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