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隔著一層門板,周清將師兄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艷麗面容上帶著明顯的焦急之色,她猛地站起身,擰眉道,「指揮使,店裡有事需要處理,小婦人去去就來。」

話落,她一刻不停的往外走,因袖襟十分寬鬆,帶著幽幽蘭香的衣角正好掃過謝崇的面頰,柔滑細軟的布料彷彿一陣清風,令他心頭湧起一陣熱意,恨不得伸手攥住那隻纖細的皓腕,將人一把拉入懷中。

「等等,本官隨小姐一同瞧瞧,看看是誰家的侍衛如此張狂無禮。」他突然站起身,走到女人跟前。

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周清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只因那侍衛明顯來者不善,在指揮使面前,說不準也能收斂一二。

二人趕到前頭的鋪子時,侍衛正不斷翻動著盛放香料的木盒,那副肆意妄為的模樣,彷彿他才是香鋪的主人。

聽到動靜,侍衛抬起頭來,待看清了來人的面容,面頰霎時間漲的發紫,渾身不住顫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指揮使竟會出現在小小香鋪之中。

瞧見男人狼狽不堪的德行,哪有於福口中的盛氣凌人?想來是認出了謝崇的身份,否則根本不至於如此。

「大人特地登門,就是為了小店的熏球,那物可有何不妥之處?」

即使女人的聲音萬分柔和,不帶一絲怒意,侍衛嘴裡的苦澀也沒有減少半分,他心裡惱恨極了,暗罵自己不該當出頭的櫞子,若是再折騰下去,這條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這是王爺的吩咐,在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他滿臉堆笑,一把將桌上的銀票抓起來,遞到周清面前。

謝崇不由嘲諷,「那些熏球光看材料,都不止二百兩銀子,眼下拿這點錢出來,就想將東西搶走,此種行徑與土匪有何區別?」

侍衛徹底啞了火,吶吶不敢吭聲,他在王府當差,自然也清楚主子被禁足一事,連王爺對上指揮使都討不著好,他哪裡還敢放肆?越想越怕,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不住磕頭。

謝崇身量頗高,此刻他微微躬身,炙熱的氣息噴洒在女人白皙的耳廓,眯眼道,「這是成郡王的人。」

周清恍然大悟,前世里劉凝雪就當上了郡王妃,明明只是商戶女,卻搖身一變飛上枝頭,正是因為成郡王對她十分在乎。最近幾日沉香亭客人驟減,即使劉凝雪手中不缺銀錢,估摸著也咽不下這口氣,才會讓侍衛前來威脅。

「回去跟成郡王說一聲,欺壓百姓的事情做不得,否則下回可不是禁足那麼簡單了。」

聞言,侍衛如蒙大赦,再也不敢多做逗留,飛快地從香鋪中離開,很快便消失不見。

即使哥哥成了探花,周家依舊招惹不起天皇貴胄,若非謝崇恰好在香房中,事情恐怕無法善了。

白生生的小臉上露出明顯的感激,周清沖著男人一拜再拜,連連道謝,「今日多虧了指揮使,您多次相助,小婦人感激不盡。」

謝崇虛扶了一把,眸色越發幽深,他神情無比認真,正色開口,「我是錚兒的義父,又怎能容忍別人上門欺凌?若日後還有那等不長眼的人,周小姐直接往謝府送信便是。」

原本周清還想跟謝崇劃清界限,保持距離,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若不是指揮使出手,她根本無法解決。

暗暗嘆息一聲,她避開那道灼熱的目光,心中卻升起幾分疑惑,前世里這個時候,寧玉蕪早就嫁給了謝崇,怎麼這輩子沒聽到消息?

「小姐在想什麼?」

周清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地被謝崇打斷,她不免有些尷尬,彷如白玉雕琢的耳根也染上了絲絲緋紅,看起來無比嬌艷。

「小婦人去年做了些桂花香餅,用沸水沖開便成了天香湯,其中加了甘草與鹽梅,有理氣潤肺的功效,指揮使可要嘗一嘗?」她刻意轉移話題。

即使謝崇對調香並不精通,也知道天香湯屬於香茶,以往他從沒嘗過清兒的手藝,此時不免有些期待,頷首道,「那就勞煩周小姐了。」

窨香茶主要用的都是桂花,沾著朝露的花瓣被摘下來,搗爛成泥,馥郁的香氣伴隨著汁水不斷往外涌,與茶葉本身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再加些別的輔料,味道尤為特別。

而且香茶窨的時間越長,香味就越發濃郁,周家的香餅是去年九月製成的,品相極佳,這種好東西即使在宮裡都少見,更別提外頭了。

周清將香茶放進沸水中,煮開后便將天香湯端到謝崇面前。盛放茶湯的瓷碗略有些薄,炙熱的溫度將潤白的指尖燙的微微泛紅。

謝崇瞥了一眼,呼吸略有些急促,他緩了緩心神,語帶期待的問,「若謝某沒記錯的話,小姐年僅十七,現下已經和離,可有什麼打算?」

眼前這人究竟是何心思,周清心裡明白的很,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她低聲答話,「指揮使尚未成親,怎的還替小婦人著急了?小婦人是有子萬事足,也沒想再嫁。」

清甜的桂花香氣在房中彌散開來,周清卻越發緊張,頗有些坐立難安之感,她抬了抬眼,暗暗打量著那張俊美的面龐,發現男人眉眼處帶著絲絲郁色,手背上迸起青筋,明顯情緒不佳。

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待天香湯沒那麼燙了,謝崇這才飲了一口,卻根本感覺不到香茶的甘美,只覺得心如火燒,萬分難捱。

人性本惡,謝崇本性貪婪,即使每日都能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但他依舊覺得不夠,恨不得將人拘在身邊,無時無刻都能看到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面容,能親吻如同花瓣般柔軟的紅唇,能把人牢牢抱在懷中肆意侵佔……

謝崇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因此一直沒有過分逼迫,但面前的女人卻如同蝸牛,受過一次驚嚇,便將自己牢牢縮進殼中,再也不出來,連機會都不願給他。

若是再等下去,他怕是真要受盡折磨而死!

茶盞放在香几上,發出哐當一聲響,周清忍不住顫抖了下,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有些發冷,兩手不自覺的環抱雙臂,還沒等反應過來,便見到男人陡然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

杏眼中溢出濃濃詫異,周清緩緩往後退,她覺得謝崇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身上那股血煞之氣越發濃郁,令她驚懼不已。

她恨不得逃走,但纖細的脊背緊緊貼著香幾,早已沒了退路。

謝崇蹲下身子,黑眸灼灼的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女人,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柔亮的髮絲,沙啞著嗓子問,「清兒,你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我、」

話沒說完,便被他打斷,「別撒謊,這世上沒有人能騙我。」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謝崇自然有底氣說出這種話,膽敢在他面前扯謊的人,怕是早就在詔獄中受了全刑,如今屍骨無存了。

周清不敢看他,索性閉上眼,破罐破摔的點了點頭。

謝崇鮮少能這麼靠近周清,女人身上的蘭香無形無狀,卻又猶如層層疊疊的密網,將他緊緊包裹住,一絲縫隙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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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時要和離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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