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諸位賓客都是過來湊熱鬧的,如今紛紛離開了聚仙樓,周清懷裡抱著木匣,杏眼緊緊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

原涵是江南人氏,身量本就纖細,最近又消瘦了不少,穿著寬鬆的裙衫,風一吹,更顯的骨瘦形銷,看來她在寧府的日子並不好過。

周清不由搖頭,上了馬車后,她將暗色的匣子打開,眼見雕刻精緻的博山形爐蓋,她暗暗讚歎,只覺得前朝的匠人當真是巧思,不止打造出這些名器,還能做出香薰球那等精緻的物件。

細膩指腹輕輕摩挲著爐身,她啞聲發問,「爹爹,方才原姨娘讓女兒將博山爐交給指揮使,這是何意?」

周父浸淫香道多年,對品相絕佳的香器無比珍惜,但博山爐本就不屬於周家,是千山的心愛之物,強行留下也沒甚意思,還不如依照原涵的囑咐,將此物送到鎮撫司中。

「等指揮使再來香鋪時,將香爐交給他便是,先前家裡只有宣爐,都被劉兆曲那等小人惦記著,他利用銀錢美色把王魯收買,就是為了將香器奪走,還險些害了你的性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由此可見,留下博山爐並非好事。」

周父低頭端量著香爐,眼底透著濃濃不舍,但做下的決定卻不會更改。在他看來,寶物雖好,卻永遠比不過血脈至親。

周清緩緩頷首,也算是應下此事。她想起謝崇說過的話,這人在比試之後,便要過來提親,若是父親不同意這樁婚事,該如何是好?越想越是緊張,除此之外,還隱隱生出了幾分欣喜。

抬眸看著交談的爹娘,她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剛毅俊美的面龐,輪廓深邃,似斧鑿刀刻一般。

方才謝崇也出現在聚仙樓,但由於人多眼雜的緣故,他並沒有上前,也不知何時才能過來。

很快馬車停在了香鋪門口,一家人回到了後院,周清將博山爐放在香房,而後便抱著錚兒,輕輕誘哄著。

孩子最近長開了些,白生生的面頰就跟剛出鍋的乾糧似的,又軟又嫩,只要一看見他,周清整顆心都要化了。上輩子她得了天花,錚兒只活了短短四年,就被羅母生生害死。

羅家人生性狠毒,幸虧她早早和離,否則若因為這幫無足輕重的惡人,拖累了孩子,那她重活一世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思及往日痛苦的經歷,她眼眶微微泛紅,不過悲傷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被錚兒給打斷。

孩子的性情與父母相似,既不愛笑也不愛鬧,往日由金桂跟劉婆婆照顧著,他無比乖巧,但在母親面前卻十分活潑,藕節似的胳膊不斷揮動著,小嫩手拍了拍周清的胸脯,涎水順著粉嫩的嘴角流下來,明顯是餓了。

周清目光溫柔如水,坐在床沿邊上,先拿著帕子輕輕擦拭濕潤的面頰,然後才將衣衫解開,準備給孩子餵奶,豈料剛喂到一半,門外便出現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低沉而又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清兒,是我。」

杏眼陡然瞪得滾圓,周清渾身發顫,說不出的慌亂,她狠狠咬了下舌尖,等心緒平復后,才急聲開口,「大人,還請您稍待片刻。」

隔著一層門板,謝崇無法看到房內的情景,但他武藝高強,耳力遠勝於常人,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好似衣料摩挲,其中還夾雜著嬰孩的哼唧聲。

即使尚未成親,但為了照顧好幼子,謝崇特地找了經驗豐富的乳母,詢問該如何撫養孩子。細細一想,他便猜出來清兒在做什麼。

那條被撕壞的細綢褻褲,此刻還放在箱籠之中。謝崇喉結不住滑動,眸色也越發深沉,只覺得滾滾熱意在四肢百骸中不斷奔涌,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錚兒剛吃了個半飽,吃食便從眼前飛走了,他不滿的哼哼著,圓鼓鼓的臉蛋皺成一團,未長出牙齒的牙床輕輕咬著衣襟,在淺碧色的布料上留下一塊塊濕痕。

因心緒紛亂的緣故,周清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她飛快將外衫穿好,深吸一口氣,才將房門從里打開。

她低垂著眼,緩緩俯身,「小婦人見過指揮使。」

看著漲紅如血的芙面與耳廓,謝崇嘴裡發乾,恨不得用嘴仔細品嘗柔嫩肌膚的滋味兒。

強壓住心底的火氣,他伸手扶了一把,待碰到纏繞著厚厚白布的皓腕時,墨染的劍眉緊緊擰起,沉聲問,「清兒,你受傷了?」

在男人的強烈要求下,周清許久都沒有調製過血香,尾指上的傷口早已結痂,雖然留下了一道道如同蜈蚣似的傷疤,但她並不在乎,此刻聽到謝崇的話,她緩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趕忙開口解釋,「不是受傷,只是遮一遮、」

話沒說完,周清便住了口,謝崇此時才想起來,先前他在皓腕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紅痕,若是讓別人看見,委實不太妥當。

「遮住也好,莫讓旁人瞧見。」頓了頓,他繼續說,「喚我穆承可好?」

周清搖了搖頭,說什麼也不肯叫,謝崇頗為無奈,卻也不願勉強,伸手捏了捏瑩白玉潤的耳垂,他啞聲說道,「此刻媒人正在堂屋中,還帶了一對大雁,希望伯父能了解我的心意,同意這樁親事。」

本朝納采時,要陳雁及禮物於堂中,大雁是忠貞之鳥,更能體現出男子的心意,但由於不好捕捉,普通人根本不會這般講究,再加上她曾經嫁過人,乃是和離之身,婚事更不該大操大辦。

「指揮使費心了。」周清幽幽嘆息。

握住冰涼的指尖,謝崇目光灼灼,什麼話都沒有多說。眼前這個女人深深牽動著他的心弦,無論是歡喜還是悲切,都能讓他感同身受,這樣炙熱的感情,他根本無法壓制住,既如此,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心意,給清兒最好的一切,彌補她往日受過的委屈。

「不妨事。」

說話時,黑眸瞥見了衣襟上的水漬,那塊痕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胸前。那日清兒上身只穿著肚兜兒,腰肢既纖細又柔軟,彷彿隨風搖曳的枝條,又似觸手生溫的暖玉。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謝崇心緒翻湧,即便未曾得見藏在衣料下的景緻,卻也能想象出來。

察覺到這人越發炙熱的眸光,周清低下頭,一眼便瞧見了濕痕,她心裡又羞又窘,轉身退回了廂房,將木門緊緊闔上,不留一絲縫隙。

過了片刻,她換了一件妃色的裙衫,這才推門走了出來。

兩人並肩往堂屋趕去,金桂則留在廂房中照顧著錚兒。

眼下周良玉去了翰林院當值,最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交到他手上的活計極多,上午抽空去看了比試,結果出來后便匆匆離開,這檔口並不在香鋪。

周父跟席氏坐在木椅上,身量豐腴的媒婆站在堂下,舌燦蓮花的說著謝崇的好處,「指揮使不止年輕有為,人品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今年二十有四,身邊連半個妾室通房都沒有,周小姐若是嫁過去,日子甭提有多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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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時要和離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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