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頭寶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陳蔓躺在婦產科的急救床上，被醫護人員快速地推進手術室。

除了圍繞在側忙碌著的白大褂們，她身邊竟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不過此時此刻她壓根兒顧不上感受孤單，而是被渾身上下幾近蝕骨的疼痛折磨得快要崩潰了。

「快，產婦馬上就要生了，胎兒是早產，還有兩個月才到預產期，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快準備手術！」

身上劇烈的疼痛讓陳蔓處在昏厥的邊緣，她攢了一大口氣，才勉強對着站得離她最近的護士哀求道，「求..求求...你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先救我的孩子…」

可話音還未落，一個身穿同款白大褂，用口罩矇著大半個臉的神秘男人，突然推開手術室的門走了進來，他一面快步靠近，一面咄咄逼人地說道，「孩子不是你的，你沒有資格要孩子！」

他是誰，憑什麼這麼說！

孩子不是她的，還能是誰的。

陳蔓疼得咬緊牙關，連鼻涕眼淚也不受自己控制了，可她還是使勁兒抬起胳膊把那男人推了好遠。

片刻的安靜過後，突然又聽到有人大聲嚷嚷，「不好了，不好了，產婦難產大出血了，孩子保不住了…」

陳蔓聽到這話，當下痛感一點一點的消失，她只覺雙腿顫抖，身體冰涼，連最後一絲理智也喪失了，只能嚎啕大叫。

「孩子，孩子，不要，不要！」

……

「不要…」

陳蔓大叫一聲，『嘭』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完全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看了一下周圍，原來自己不是在醫院，四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是自己家裏的卧室。

只是剛才那個可怕的噩夢太過真實，雖然已經確認安全，可她依舊是滿頭大汗，大口喘著粗氣。

還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可是，回想起剛才那個夢，那個蒙面男人到底是誰，竟天方夜譚地說孩子不是自己的，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陳蔓心有餘悸，想再睡是不可能了，於是她下意識地伸手往身邊摸了兩下，原本應該睡着小傢伙的位置竟然空空如也，剛剛要平復的一顆心一下子又懸到了嗓子眼，她立刻大喊起來，「心寶，心寶，心寶你去哪兒了？」

就在下一秒，一個滿是稚嫩的聲音從床下傳來，「媽媽，這兒，這兒。」

陳蔓聽到聲音，趕緊探頭去看，原來女兒正坐在床下的小地毯上安安靜靜地玩積木呢，她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寶貝，你怎麼起得這麼早，醒了就應該喊媽媽呀，媽媽陪你一起玩。」

陳心寶眼睛裏只有積木，再加上才兩歲多點的她，話說得還不是很清楚，只聽她嘰里呱啦嘟囔了兩句連陳蔓都沒聽懂的話，然後又專心致志地玩了起來。

育兒書上說，孩子專心的時候不要打擾，陳蔓遵循育兒專家的意見，沒去管她，轉而起床洗漱做早餐。

今日的任務很重，她必須要在去新公司報道之前，給心寶找到一家合適的幼兒園。

可是，現在能接受不滿三周歲的小寶寶入園的幼兒園少之又少，僅有的那幾家又貴得咋舌，能不能選到合適的，實在要看運氣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陳蔓就洗漱收拾完畢，又做好早餐，餵飽陳心寶，母女倆就手牽着手出門了。

一上午的工夫，她倆跑遍了租住的小區周圍所有的幼兒園，果然如先前所料，大多數幼兒園一見陳心寶年齡太小，就說不肯收，肯收的又是天價學費，不是陳蔓能負擔得起的。

無功而返，陳蔓的心情自然說不上好。

可是小小的陳心寶不懂大人的憂愁，小臉上依舊揚著燦爛的笑容，蹦蹦跳跳開心得不行。

她倆坐公交回到小區門口，陳心寶不願意回家，又拽著陳蔓來到拐角不遠處的街心花園玩了起來，對於小小的她來說，只要有滑梯，有鞦韆的地方就是遊樂場了，而如果再有一支美味的雪糕，那就可以算得上身處天堂了。

給孩子這樣的生活，陳蔓有時也覺得抱歉，可是三年前父親帶着繼母和一雙弟妹離開S市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留給她，反倒是只有惡言相向，和令她心碎的侮辱。

一個曾經的千金小姐，就這麼一夕之間落魄到一貧如洗。

幸虧她從小就不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類型，但一個人生活也需要強大的勇氣和堅強的意志力，她咬牙堅持着每天打上幾份工也能勉強度日和支付學費。

就在她以為自己面對的已經是這輩子最糟糕的局面的時候，醫院的一紙診斷書更讓她覺得雪上加霜了。

孩子！

她肚子裏竟然...有了孩子。

被爸爸利用也就算了，現在還懷了不知道生父是誰的孩子，這麼狗血的劇情被安插在了自己的身上，陳蔓一度想到自殺。

也許只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她才能徹底解脫。

就在陳蔓爬到學校圖書館天台，準備縱身一躍、一了百了的時候，從小就喪母的她，身體里的母性突然爆發出來。

不知道生父是誰又算什麼，就像她，有父親還不如沒有，她現在落魄的生活就是那個禽獸般的父親一手造成的。

而現在她肚子裏的這個小生命，甚至還沒睜開眼睛看過這個世界一眼，她怎麼能自私地讓他陪着自己去死呢。

就在那一瞬間，陳蔓突然就想明白了，她不死了，她決定無論生活怎麼艱難，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

後來等孩子出世，她還專門給女兒起名叫「心寶」，心頭寶的意思。

現在回想起來，連陳蔓自己都不知道那段艱難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如今孩子也算長大了，她也考過了建築師考試，又被一家建築設計公司聘用，美好的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

好好的工作賺錢養娃，就是陳蔓目前所有的心思了！

「媽媽，我餓了。」

陳心寶老遠的從鞦韆架旁跑回來，習慣性地一頭撲在陳蔓的懷裏。

陳蔓心疼寶貝女兒，趕緊從包里拿了紙巾為她擦汗，現在雖然是初夏，可正午的時候，溫度也挺高的，小孩子沒心沒肺地玩了那麼久，更是滿頭大汗了。

擦過汗，又掏出水壺給她喝水。

「寶貝，你想吃什麼，今兒媽媽帶你在外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