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康康(十四)

瘋狂的康康(十四)

宋可遇用盡洪荒之力的怒罵,原本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勇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冉不秋拂袖而去,他繼續癢痛他的,至少耳邊可以清凈了。

頭頂上方長久沒有聲響,久到宋可遇以為冉不秋已經離開了,內心鬆了一口氣,卻又不知為何,湧上淡淡的失望。

猝不及防的一個聲音響起,宋可遇一個激靈,只聽冉不秋蹲身下來,說道:「想要刀,那你求我。」

「求你妹!」宋可遇大怒。

冉不秋疑惑:「你可是糊塗了?我沒有妹妹。」

宋可遇被磨沒了脾氣,深吸一口氣,只勉強用氣聲問道:「大人啊,求你什麼?」

不知是不是這聲「大人」讓冉不秋通體舒暢,他在嘴裏又將這兩字回味了一番,立時覺得這個稱呼遠比從前那些「老闆」啊、「冉總」啊,來得叫他舒心。他很想讓宋可遇再叫幾遍,只是瞧著宋可遇微微顫抖的指尖已經因為用力抓地而失去血色,努努嘴,有些掃興的打消了念頭。

冉不秋意興闌珊起來,想讓宋可遇求他的玩性大弱。

他又望了宋可遇一會兒,才微微合上了雙眼,伸出右手,合併兩指抵在眉心,稍頃,額間紫光大顯,指腹處纖薄如刃,手指居然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刀。

漸漸的,宋可遇有些昏聵的大腦重新清明起來,全身的顫慄退去,手腕處那催人心智的刺癢痛麻也消解開來。知覺恢復了些,他才感受到手腕間除了灼傷的褪祛,還迎來了絲絲沁人的清涼。那清涼宛若山間清溪,滌凈了此前的渾噩,讓他身心都輕盈爽利起來。

他終於解脫般的呼出一口濁氣,面上恢復了些血色,緩緩坐直身體,抬起頭來,去瞧自己的手腕,但下一秒,卻呆若木雞。

宋可遇被灼傷的手腕已經由黑轉紅,水泡完全平復,現在只余些淺淡的粉紅色。只是他的手腕上方,橫亘著另一隻青白的手腕,淡青色的血管被來自另一隻手的指刃反覆切割,艱難的滴落出殷紅的血液,而伴隨着每一滴血落,都會帶給宋可遇沁人的清涼與療愈。

「你......」宋可遇驚異的動動唇角,語出卻難以成句。

冉不秋也不看他,還在反覆切割著自己腕上的血管,一刀一刃,彷彿划裂的不是自己的皮膚,而是毫無感知的枯木石頭,每一下都果決用力,入膚三分,使人難以直視。

可冉不秋只是語氣淡淡道:「這陽間的平常刀刃是傷不了我的,你看,」他略動動手腕,「就算是我自己,也是才割出傷口,又即刻癒合,非得反覆切割不可,真是麻煩。」

宋可遇口訥於言,一手強握住冉不秋的手腕,一邊收回自己被灼傷的手,微微垂下頭,遮掩住眼中的水色,「可以了,已經不癢了。你......不疼嗎?」

他餘光小心翼翼的斜睨著瞧了瞧冉不秋,卻見他極認真的追隨着自己被灼傷的手腕,反覆確認已經無礙了才點點頭,收起指刃,滿意的揉揉自己的手腕應道:「雖然癒合快,可每割一下都是我自己的血肉,怎麼會不疼?」

宋可遇緩緩站起身來,依舊垂著頭,喃喃道:「你時常給別人這麼治療嗎?」

冉不秋皺皺眉,「除了劉秘書剛來的時候救過她一次......你是第二個。」怕他仍舊擔心治癒效果,冉不秋微揚揚頭自傲道:「你是擔心我的血不如魚湯效果好嗎?我雖然來自幽冥,卻在陽間千年,我的血中和你這陰鷙灼傷,比魚湯強了何止百倍!」

宋可遇抬頭望向冉不秋,只見他像是急於證明自己的血有奇效,眼神專註的望向自己,臉孔微側,薄唇輕啟,這一刻的冉不秋,像極了一個純澈明凈的孩童,而非一個橫亘陰陽、縱穿千年的「大人」。

宋可遇覺得胸膛里的血液翻滾難平,眼眶酸脹,他忍不住踏前一步,剛欲張嘴......

「你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呂嫵焦急的尋過來,看見宋可遇才神色一松,又禮貌的向冉不秋點點頭,「冉先生來了。」

冉不秋臉上的表情瞬間驕矜起來,微微將臉轉向旁邊。

呂嫵卻沒有注意到,只是向宋可遇道:「外面記者更多了,我想給牛老師和孩子去酒店開個房間休息——現在這種情況,她們也不能回家了。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可以幫忙送她們去嗎?我現在,」她神情落寞的嘆口氣,「自身難保,只求別影響她們。」

宋可遇在她說話期間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他本能的抬眼看了一下面無表情的冉不秋,想到他前來的目的,不禁意有所指的催促道:「你不是有急事嘛,你先忙你的去吧,這邊不用擔心,有了消息告訴我一聲就行。」

冉不秋有些難以置信的回看了宋可遇一眼,眼神在他和呂嫵之間來回掃了掃,突然冷哼一聲,也不和呂嫵打招呼,像是負氣般的轉身大步而去。

宋可遇只來得及用目光略一追隨,確認他手裏還攥著那根布帶,自覺不便再耽擱他尋找鬼差,也就不做他想,專心詢問起呂嫵來。

宋可遇道:「我看你也不方便回家,不如多開一間房間,也去酒店休息吧,這件事恐怕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解決的問題,我們還要從長計議。」

呂嫵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默認的點點頭,突然想起剛才的話題,忙問:「你剛才說的話還沒說完呢,第二步的計劃是什麼?需要怎麼配合?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宋可遇卻不肯說了,他看了看呂嫵深陷的眼窩和憔悴的臉色,強拉着她和牛老師母女從醫院的地庫潛出去,到了一家城郊不出名的酒店裏安頓。

宋可遇開了3個房間,打算自己也在這裏休息一晚,這幾日身困體乏、精神透支,他很怕自己在問題懸而未決的時候就倒下。

呂嫵體貼的買了一些功能性飲料送過來。

宋可遇道了謝,又問牛老師母女,呂嫵傷感道:「吃過晚飯,已經睡下了。別看牛老師說話時條理清晰,其實痛苦的程度是我們難以想像的吧。這種時候,卻是越是講道理,越是痛苦,反倒不如那些遇事撒潑打滾、胡攪蠻纏的人,歇斯底里的發泄一通,好歹自己心裏會舒服一些,總好過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非議。又是喪夫,又是輿論壓力,又要保護女兒,我想想都替她難受,倒覺得自己面對的這些也不是那麼難以承受了。」

宋可遇點點頭,讓她坐在沙發上,擰開一瓶水遞過去,「牛老師確實讓人心疼,也讓人敬佩。」想想又問,「你父母怎麼樣?」

呂嫵面上一松,「還好,住到鄉下親戚家裏了,暫時一切都好。」

宋可遇正欲再說話,忽然自呂嫵身後晃過一片光暈,也許是房間里燈光太過於明亮,光暈本身反倒顯得有些暗淡,甚至不太明顯。宋可遇還以為是自己身體過於疲勞,出現了幻覺,他怔怔的用力搖了搖腦袋,定睛再看,靠!冉不秋的神識正立在呂嫵身後,冷冷的打量着他。

宋可遇全身抖了抖,訝異的抬手一指,驚呼道:「你怎麼來了?」

「嗯?什麼?」呂嫵愣了愣,疑惑的看了一眼宋可遇,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朝背後瞧了瞧,可房間里並沒有任何異樣,她迷茫的又轉回頭來,費解的問:「你怎麼了?難道酒店外面也有記者了嗎?」

「額......」宋可遇不知怎麼解釋,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兒,才草草笑道:「你看天色都這麼晚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不早點休息,還來我這裏送東西,我實在於心不安......」

呂嫵聞言微笑道:「你不要總是關心我,這件事原本和你沒有關係,卻硬把你卷進來,跟着勞心勞力的奔波操心,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還有我的歉意。」

宋可遇忙擺手道:「你別這樣說,」他不能說這本來是康康攪起的風暴,自己本來就有責任,但轉念一想,自己都已經被辭退了......那隻能說自己確實責任心強,任期內的事情總要有始有終,「這件事怎麼說也有我的責任,你這樣說,我更愧疚了。」

呂嫵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浮上一層淡淡的緋紅,低下頭輕聲說:「書上說『福禍相依』,我這次倒是多少相信了。雖然平白遭遇了這場無妄之災,但是難得的是也讓我看清了身邊的人心,像牛老師,像......你,等這次的事情過去了,我們兩個也算是一起共過患難了吧。」

她內心羞怯,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宋可遇的回應,才鼓起勇氣略微抬頭看向宋可遇,卻看見宋可遇目光獃滯的望向自己坐着的沙發。

宋可遇完全沒有聽清呂嫵說了什麼,他瞠目結舌的看着呂嫵身後的冉不秋沖他挑釁的勾唇一笑,半空中就浮現出鬼差大叔的身體來。

鬼差橫躺在半空中,似是昏睡着,身上也只有暗淡的黑色輪廓。隨着冉不秋在空中緩慢划動的手指,鬼差大叔的身體徐徐降落在沙發上,頭部正枕在呂嫵的膝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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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渡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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