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159章

今年因為有幾位掌柜在,蔣六兒和程目沒到趙府,就留在六安衚衕和嚴大哥他們一起過年了,雖說如此,卻擋不住九江煙閣里的熱鬧。

趙慕鳶還沒跨進自己的院子,老遠就聽到了歡聲笑語。

二嬸嬸進了宮,煙裊沒了人管,帶着錦鴻連同青枝、紫檀幾個膽子大的丫鬟,在院兒里點煙花,余嬤嬤心驚膽戰的在旁邊盯着,瀲枝看着沉穩,其實是個膽子小的,只敢捂著耳朵在遠處看;衛青則抱着kitty,靠在廊下看煙火。

等趙慕鳶一回來,九江煙閣也就開了宴席。

「從前我記得你說自己的暗鱗在名劍譜是排第一的,今日進宮怎麼又聽人說是三千排第一,你是不是在誆我?」席間趙慕鳶想起這事兒。

「我久不出江湖,名劍譜也是數年一變的。」衛青瞥了眼靠在窗下的兩把劍。

「三姐姐,宮裏是不是可熱鬧了。」煙裊坐在她旁邊,好奇的問著。

「宮裏的熱鬧,就是人多。」趙慕鳶笑着摸摸她的腦袋,「咱們家裏的熱鬧,那才叫熱鬧。」

煙裊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那七弟一個人在院兒里,肯定不熱鬧,小鴻,我們去找七弟吧。」

趙慕鳶愣了片刻,直到耳邊傳來魁川張羅著燙酒上菜,才回過神來。

屋裏暖烘烘的,幾人圍坐在羅漢床上邊吃邊聊,夜色雖深,卻越發精神,索性打起牌來;九江煙閣的人都會打牌,縱然沒上桌,也都在旁邊湊熱鬧。

守歲,守着守着,便過去了。

趙慕鳶沒了困意,見外面又開始下雪,就撐傘在外面閑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榆犀堂。

祖父上了年紀,這兩年不怎麼守歲,這會兒院裏的燭火也暗了下去。

「老爺子身體還好著呢,平時那些咳嗽頭疼的小毛病,上了年紀的都會有,你也別擔心。」龐魁川喝了不少酒,陪她出來散步順便醒醒酒,看她望着榆犀堂的方向出神兒,就知道是在擔心什麼。

「你說的話,我自然信。」她笑了笑,問他:「寧祿那臉,你可有法子?」

「我問過他了,他選了後者。」魁川抓了一把雪在手裏玩,「反正他現在腿腳還不十分方便,我說年後儘快幫他在臉上動幾刀,正好躺床上好好養養腿腳。」

「我真想見見你師傅。」趙慕鳶已經無比肯定,魁川的師傅,一定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

「我也想見他呢。」自從百越一別,他也沒有見過師傅了。

閑話半夜,趙慕鳶回到院落,才躺下還沒眯會兒眼,又被叫起來去給老太爺磕頭拜年。

如往年一般,眾人到了榆犀堂,按輩分依次跪下磕頭,接祖父的壓歲錢,只是今年多了七弟棲鵷。

趙府如今門檻高,前來拜年的人從初一到初五都絡繹不絕,闔府上下都忙,趙慕鳶倒是清閑,不是和阿木爾約了蹴鞠,就是去六安衚衕打牌,今日又邀了齊邕來投壺。

「你院兒里今天清凈。」齊邕也是被家裏登門拜訪的人煩了,躲到這裏找她耍。

「就是少了賽罕和小青。」她手裏抓着一把箭,和齊邕並肩站在划好的白線前,二人交替著投。

「去哪兒了?」

「賽罕昨天和阿木爾她們去京城外打獵去了,晚上才回來,小青回金陵了,今兒早上剛走,估計也得個七八天。」

「說起來,池雲元宵節后也要來京城了。」齊邕想起這事兒,「你那鋪子也在他手裏幾年了,不打算拿回來?」

「拿回來做什麼,貪多嚼不爛。」她將手中最後一支扔出,拍了拍手,「現在沒想着做布匹生意,再說池大公子是當初幫過我的人,我不會和他搶生意。」

「你還挺講道義。」齊邕笑了兩聲,又道:「我二哥這兩日能自己起身在院子裏走走了,我娘非要過來和你道謝,讓我給攔住了。」

「齊夫人比你客氣多了。」

「咱們這還用得着客氣啊。」齊邕看着兩隻箭壺都滿滿當當,不由覺得無趣,「你年後是有些謀划的吧?」

「是啊,商會。」他是自己人,趙慕鳶就坦白了講,「以孜然商路為主,加上醉霄樓、茗香館也算進去,至於你們要不要把名下其他鋪子入進來,全看你們自己意願,這不能強買強賣。」

「我名下都是些小生意,我肯入,就怕你看不上。」齊邕坐下來端了杯茶,「不過你要辦商會,恐怕就有人看不順眼了。」

「我要辦商會,也是怕有人看不順眼。」她要把手裏的財力整合,方方面面都無縫可鑽,固然要面對不少敵對勢力,卻也能讓趙家的實力更上一層。

「商會的名字想好了嗎?」齊邕毫不猶豫,跟着她干就完事!別的商會背後水深,可這位的背後是大周天子,知道還猶豫的才是傻子。

趙慕鳶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他可真是百無禁忌。

「還沒想好,你覺得呢?」

「乾坤之下,以中為首。」周議不知何時到來,也不知在他們身後聽了多久,突然就冒出了這麼一句。

「乾坤之下,以中為首。」齊邕點頭稱讚,「不如就叫之下商會吧。」

「.....認真的嗎?」

周議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太草率了吧?」

「聽我的,就叫之下。」齊邕堅決道。

「不,聽我的,還是叫乾中吧。」趙慕鳶堅決的拿起一塊糕點堵住他的嘴。

「乾中更好。」周議堅決點頭,「聽阿鳶的。」

「好吧。」齊邕把那塊糕點吞了下去,問:「那你缺什麼?人還是銀子?趁我還在京城,趕緊開口。」

「暫時什麼都不缺。」趙慕鳶想了想,「商會名下的鋪子,只需在牌匾加上商會的徽記,其餘暫且不做變化。」

「那這商會成立的也太隨意了。」

「你什麼時候回金陵?」周議問他。

「二月下旬吧。」齊邕想了想,「得等我嫂子生完孩子。」

「那就二月初,辦個商會成立儀式吧。」她點了點桌子,「也不能太隨意了,先準備起來。」

各地的鋪子要通知到位,商會的一些福利也要好好策劃,有些事情要忙了,最重要的是.....她抬頭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議表哥,大周沒有皇家票號,這事兒她盤算太久了,就是沒等著機會。

周議並不知道她所想的事情,只專心和齊邕說些別的。

「慕鳶。」魁川背着藥箱回來,「周公子,齊公子。」

二人點頭與他問好。

「明天就是手術日子了,你要去看嗎?」

他在問趙慕鳶。

「什麼手術?看什麼?」齊邕好奇問道。

「找了個賬房,身份有些特殊。」她想了想,寧祿日後在商行的位置會很重要,還是早些說清楚好,「魁川能削骨改容,所以.....你們明白的。」

「削骨改容?」連周議也來了興趣,「明日我能去看嗎?」

「我也想去!」齊邕更是兩眼放光,比起那賬房的身份,他們果然還是對削骨改容更感興趣。

趙慕鳶看了看魁川,徵求他的意見。

「可以是可以,只是場面可能有些血腥。」

「開玩笑!」齊邕當下就急了,「爺當年也是上過沙場的,看不起誰呢!」

魁川默默看了他一眼,語氣幽幽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去看吧。」

「這手術...你有把握嗎?」趙慕鳶問了一句,畢竟這是古代,萬一出了意外,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她怕魁川的心態會崩。

「放心。」魁川點頭,「他要做的只是一些小改動,不會出事。」

「龐大夫究竟師從何人?」齊邕十分好奇,「連削骨改容都會。」

趙慕鳶聞言抿了口茶,眸光隱於眼下。

「家師從未告訴我姓名,也只教了我幾年,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他。」魁川搖頭,認真解釋著。

他的性子周議和齊邕都是略知一二的,也沒追着問下去。

翌日

寧祿躺在床上,看着床邊圍着的一圈人里,還有良國公的三公子,心中惴惴不安。

魁川以為他是害怕,安撫道:「有麻沸散,你不用害怕。」

齊邕覺得挺好玩兒的,就是魁川讓他們穿的這衣服有些奇怪,說是什麼怕感染,雖然他們不知道傷口感染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什麼關係,但是聽大夫的話肯定是沒錯的。

割雙眼皮,微削骨,去鼻樑痣,調整不大,卻足以成為另一個人。趙慕鳶坐在游廊上,優哉游哉的看書,只聽原本還有細微交談聲的屋內,忽然變得寂靜,似乎還聽到了吸冷氣的聲音,她忍不住笑了笑。

她是現代人,這些手術在她聽來不算稀奇,但放在古人眼裏,那可就嚇人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齊邕捂著嘴巴,一臉驚恐的沖了出來,指指屋裏又指指她,然後趴在廊下乾嘔了兩聲。

「這這真的不會出人命嗎?!!那個刀,在嘴巴里,這樣,這樣!!」

他沖趙慕鳶比劃着,從前聽聞過這種事情,但那是仵作驗屍,這可是活人!!

周議僵著臉從屋裏從出來,看着倒像是比齊邕好一些。

「阿鳶.....」他開口,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你不進去看,是對的。」

又過了一會兒,連賽罕也白著臉從屋裏出來,發自內心的譴責魁川:「他太殘暴,太血腥了!」

趙慕鳶:「.......」

所以為什麼明明在魁川提醒過場面會很血腥后,還是要進去看?

手術從早晨一直到傍晚,直到魁川神色疲倦的從屋裏走出來,齊邕還沒緩過來,一看到他血淋淋的手又開始上頭了。

「怎麼樣?」趙慕鳶起身問他,這樣一場器械藥物都不完善的手術,對於魁川來說應該也不簡單。

「手術本身沒問題,之後的恢復才重要。」魁川說道,這也是師傅和他重複了無數次的話。

發炎、感染,每一個在古代都是足以致命的問題。

「先吃飯,這邊讓人盯着。」趙慕鳶拍拍他的手臂,接下來幾天又有魁川累的了,只怕寧祿一刻都離不開人。

這一忙,便將元宵節忙到了。

或許是因為藥物不夠好的原因,寧祿雖然傷口沒有感染跡象,也在逐漸癒合,但整張臉....異常的腫.....

衛青回來看到后,內心無比震驚。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賽罕看他不順眼。」趙慕鳶淡然的咬了一口嚴嫂子烙的煎餅,「所以把他打了一頓。」

「......」

元宵佳節,花燈湯圓,缺一不可。

天一暗,趙慕鳶迫不及待出了府,與阿木爾結伴同遊。

西市頭到西市尾,花燈連天,熙熙攘攘,走的累了,就隨意找個地兒吃碗湯圓。

眼下,趙慕鳶正與阿木爾三人在路邊吃湯圓。

「聽說,京城最大的花燈就是留仙坊的,他們家的燈謎特別有趣兒,可也特別難。」趙慕鳶伸長了脖子,方才一路走來,還沒見到留仙坊的花燈,「我待會兒定要去見識下。」

她四下尋找留仙坊,卻瞥見遠處兩道身影,青衣公子站在花燈下,兩指輕佻的捏起寫着燈謎的宣紙,嘴角噙著笑意仔細的看,站於他身後半步的藍衣公子,雙手負后,也微微彎腰去看青衣公子手中的謎面,像是說到什麼有趣兒的事,青衣公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趙慕鳶托腮看着那二人,這不是齊邕和宋深?

她將碗裏剩下的幾隻湯圓舀給賽罕,「別浪費。」

招來賽罕一記白眼。

還沒等她起身,一身藍衣的齊邕便已看向這邊,招手喚自己過去,「你也在這裏啊,快來看這燈謎。」

趙慕鳶便走過去,宋深笑着對她頷首,然後將手中的謎面給她看。

「刃?」她有些疑惑,隨即又恍然大悟,「召嘛,刀口。」

「你們怎麼都猜得出來。」齊邕覺得無趣。

「去年留仙坊的謎面是武,謎底是斐,非文;在京中傳了好一陣子,今年許多花燈也興起了這種字謎。」宋深笑着解釋,又指了指前面,「留仙坊就在不遠處了,去看看嗎?」

「我正在找呢。」她把賽罕和阿木爾喊過來,一行幾人往前走着。

「留仙坊不是燈籠鋪子,經營的是些衣裳首飾,聚集了許多能工巧匠,其中不乏做花燈的。」齊邕和她講著,「大周最大的兩個商會,興隆商會和昌北商會,留仙坊就是興隆商會的,喏——」

他說着,抬了抬下巴,遠處人群中是一身白衫團鶴紋的秦扶桑,「你那好友秦扶桑,他們家也是興隆商會的。興隆商會連着好幾年沒有當家人了,如今屬秦家二爺秦槭樹,和涪陵章悅,章大公子呼聲最高呢。」

宋深不明白他和趙慕鳶說這些做什麼,但也沒插嘴,只是走到阿木爾與賽罕中間,不知在說些什麼,趙慕鳶見她二人臉色還好,不像是要生氣的樣子,也就沒在意。

「興隆商會的勢力都在京城以南,除了秦家的萬寶票號,大多是些成衣首飾、金銀器物的鋪子。你這兩年的生意能做的順風順水,除了因為有個趙府做靠山,許是也有興隆商會沒有往吃食這條路子發展的心思,可你要是成立商會,就另當別論了。」

「那昌北商會呢?」趙慕鳶側頭詢問道,又看了眼不遠處的秦扶桑,索性停下腳步。

「昌北商會我不甚清楚。」齊邕搖了搖頭,「不過昌北商會錯綜複雜,明面主營香料、皮毛,說到底西北有個兵馬王城,有傳聞說他們連兵器鍛造都有插手。」

京城北面與數族相鄰,戰事多,駐紮的大將也多,若背後沒點勢力,還真難以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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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庭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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