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夢還真

上官雲默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雖然感覺周圍總有不少人來來往往，也時有談話聲，但是她就是睜不開眼睛，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不知身在何處，只知道腹部痛的她都不怎麼敢呼吸。

陷在一片黑暗裡，她只想睡過去算了，但是總有人在她身邊鬧騰，給她灌一些很苦很難聞的東西，將她重新拉入痛苦的泥潭裡，她煩躁的想揮開，卻連動一下手指都不能。

暗天無日的時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有人在她的手指上狠狠地扎了一針，痛的她一個哆嗦，猛然睜開了眼睛，憤怒的目光射向身邊。

床邊一個身著官服的老頭瞬間跪下去，求饒道：「公主恕罪，請公主恕罪啊，公主遲遲不醒，老臣才不得已而為之啊！」

上官雲默剛睜開的眼睛酸澀難忍，下意識的又閉上眼。在床頭正驚喜高呼：「公主醒了！公主醒......」的侍女瞬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另一名侍女驚恐的推旁邊跪著的太醫，急切的道：「公主又昏迷了，大人快起來看看！」

太醫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上前，號脈片刻，「兩位女使放心，公主已經無大礙了，只是昏迷過久，眼睛一時不適應亮光而已。」

「公主？公主？」一位婢女試著輕喚。

上官雲默剛才睜眼用力過猛，正感覺痛的難受，耳邊還嗡嗡的吵，煩躁的揮揮手，想要趕人。

可是天不隨人願，一興高采烈的女聲響起：「公主果然醒來，快差人去宮裡稟報！」

接著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快去準備湯藥，服侍公主服用吧！」有人領命而去。

好不容易才恢復片刻安靜，讓上官雲默心裡鬆了口氣，默默的閉眼歇息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是古色古香的床和紗帳，她微微偏頭，有些茫然的看向外面，床前侍立著一位緋衣姑娘，一位正探著頭的老頭，對上她的視線。連忙恭敬的詢問；「公主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上官雲默有些茫然，張了張嘴，本想問這是哪裡，卻發不出聲音來。

老頭瞭然的道：「公主昏迷半月有餘，久不說話，嗓子一時難受，發不出聲音很正常。您既然醒了，除了傷口痛些，料想別無它礙才是，喝了葯后請暫且歇息。老臣這就回宮向皇後娘娘復命，晚點再來複查如何？」

上官雲默任然茫然不語，老頭就當她同意了，躬身道聲「老臣告退！」轉身退下。

旁邊的女婢便湊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將她的手臂放進被子里，輕聲道：「公主可要先用點水！」

上官雲默正要點頭，便見屏風后一眾婢女魚貫而入，各自捧著盤子碗盞等物事。她們上前伺候她用藥用粥洗手，一番折騰，便出了一身細汗，精疲力盡的昏睡過去，睡前心裡還在想：「大約是在夢裡吧！」

上官雲默再次睜開眼，金色的夕陽灑滿整個帳子，刺眼的光亮迫使她閉了閉眼。緩過神來，才發現還是古色古香的屋子，她這才覺得事情似乎有點不對，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掐了掐掌心，傳來明確的疼痛，一時震驚無比。

旁邊侍立的侍女察覺到動靜，立刻上前，輕聲詢問：「公主醒了？可有哪裡不適？」

上官雲默掙扎著要起來，一動便覺得腹部的痛牽動了全身的痛覺神經，痛的她齜牙咧嘴，呻吟了一聲便在侍女慌張的服持下又癱倒床上，費力的問道：「這是哪裡？我這是怎麼了？」

侍女為她掖好被角，才滿面疑惑的道：「回稟公主，這裡是公主府啊，您有傷在身，暫時還不能起身。您忘了么？半個多月前，您被莫公子刺傷，昏迷到現在才醒呢。宮裡皇後娘娘一天讓人來好幾趟，就連皇上也多次派人來問呢！」

上官雲默愣了愣，才道：「為何我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侍女驚訝急切的道：「怎麼會這樣？公主您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嗎，連奴婢都忘了嗎？奴婢是侍棋啊，是打小伺候您的宮女啊！」

上官雲默微微搖頭。侍棋這下可真著急的亂了方寸，焦急的在床前轉了兩圈，才突然想起什麼來，一擊拳道：「太醫，對，奴婢這就給您宣太醫來。」說著急忙轉出屏風，對外喊道：「來人，公主醒了，快去請了薛太醫來。」

上官雲默順勢看過去，才發現屏風后，影影綽綽侍立著好些人。外面很快有人應聲而去，她再轉回來，安慰上官雲默道：「公主別擔心，薛太醫是陛下專用的御醫，一定會治好您的。您餓不餓，要不要先用晚膳？」

上官雲默忙道：「先不急，我且問你，我究竟是誰？那個什麼公子為何要刺傷我？」

侍棋倒了一杯茶，端過來放在床邊的矮几上，邊小心翼翼的扶起上官雲默，為她墊上一個靠枕，邊道：「公主剛醒，聲音都還是沙啞的，先喝點茶潤潤口，奴婢這就跟您細說。」

上官雲默正好口乾舌燥，接過來，抿了一口，才覺這茶入口清香甘甜，餘味綿長。微微眯了眯眼，心裡暗道：「好茶！」又喝了一口，才感覺舒服些，道：「你說吧，我聽著！」

「是，公主。」侍棋搬來個小凳子，坐在床邊，慢慢的道：「公主您乃是咱們這鐘威皇朝的嫡長公主，也是陛下唯一的嫡齣子女，封號『碩敏』，稱碩敏長公主，去年及笄后便出宮建府。很是受陛下寵愛呢，皇後娘娘就更不用說了，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給您了呢，這身份自是尊貴無比。所以您不能說『我』，應該自稱『本宮』。至於莫公子刺殺您的事嘛？這個......」

「有話直說！」

「是！莫公子是皇商莫家的長子，他家本來只是江南富商，只因將三公子送到了公主府上侍奉您，才取得了進貢茶絲的機會，成為皇商。可那三公子卻屢次忤逆公主，還將您最寵愛的獅子貓給踢了一腳，惹怒了您，便被杖斃了......」

上官雲默在聽到『侍奉』這兩個字都已經神思不屬了，暗暗猜測：也不知道要一個公子怎麼侍奉，不會是......無意識的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茶，卻突然聽到說『被杖斃了』，就被這話嚇得嗆到連連咳嗽「噗，咳咳咳......」

侍棋連忙起身，抽出帕子給她擦拭，便急道：「公主，公主您沒事吧，可是被嗆著了，要不要緊啊？」

上官雲默咳得腹部的傷口痛，勉強止住，才道：「無事，侍奉我？還被杖斃了？」

「是的，公主。莫家三公子去后，莫家便將長公子又送進了府。那長公子儀錶堂堂，顏色比其弟還要好上幾分。他入了府，便裝的乖巧無辜，騙取公主信任，才得以侍寢。卻不想他竟然藏了匕首，竟敢藉機行刺公主您，真是膽大包天！」侍棋越說越憤慨。

「侍寢？」上官雲默覺得嗓子又癢了，這究竟是怎麼樣一個荒唐公主，原來她先前想的『侍奉』竟然不是想歪了。

「對啊，他們能侍奉公主是他們幾世才修來的福分呢！」侍棋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上官雲默差點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喝了一口茶才平復了心緒，偏頭看向侍棋，道：「你說他們？意思是還有別的侍奉我的公子？」

「是啊，您才建府不久，府上的公子都還不到十位呢！與別的公主貴女們相比那可是差的遠了。不過嘛，她們只能偷偷的養些身份低微的男寵罷了，只有您府上的才能被稱為公子，出身也乾淨。」侍棋與有榮焉的樣子，看的出她很為自己主子的身份自豪。

上官雲默沉默了半晌，才問道：「那莫公子現在怎麼樣了？」

「還關在公主府的地牢內呢，娘娘吩咐每日重刑伺候，直到公主醒來為止。整個莫家都被抄了，全族人全部下獄，等待秋後處斬呢！」

「什麼？全族處斬？」

「是啊，刺殺皇族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上官雲默承認自己真的是被嚇得無話可說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通傳：「啟稟公主，太醫到了。」

侍棋看著上官雲默愈加蒼白的臉色，急忙道：「快請進來！」

薛太醫放下藥箱，在床前站定，觀察片刻道：「老臣見過公主，觀公主這氣色著實不好，您剛醒過來，建議多加休息，靜養為宜！」

上官雲默還在想那莫公子的事，並沒有說話。旁邊的侍棋道：「還清大人再為公主診斷診斷，公主說她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薛太醫十分驚訝：「哦？有這事，讓老臣看看！」

侍棋看到上官雲默還在發獃，便提醒道：「公主，太醫請脈！」

上官雲默才醒神，將茶杯遞給侍棋，伸出手臂放在脈枕上。

薛太醫搭上兩指診脈，眉頭越皺越緊，好一會兒，才收手。疑惑的問道：「公主除了想不起過往，可還有別的不適？頭痛不痛？」

「除了傷口疼痛以外，並無其他不適之處。」

「這......請公主恕罪，恕老臣醫術不精，暫時還查不到病因。容老臣回去后再仔細琢磨琢磨。不過依老臣看，或許是因為才醒來，暫時想不起來，過一段時間便好了。也有可能是公主剛受傷那段時間，高燒不退，燒及慧府......」

「你是說，本宮燒壞了腦子?」

「老臣，老臣不敢，請公主恕罪！」

「算了，起來吧，你能不能開些止痛的葯，本宮如今只要一動，就渾身疼痛！」

「公主，不是老臣不開藥，而是止痛的葯與傷口癒合不利，實在是不敢多用！」

「那本宮還需要多久才能痊癒？」

「公主只要按時用藥，二天後下床多走動走動，有利於傷口複合。具體有三個月就可以痊癒了。」

「好了，你下去吧！」

「是，老臣告退！」

侍棋送走太醫后，憂愁的看著上官雲默，道：「公主，連太醫都沒有辦法，如今可怎麼辦才好？」

「還能如何，你們多給我講講過去的事，或許什麼時候就想起來了呢。我有些餓了，先用膳吧！」

晚膳擺到床前，看著琳琅滿目，入口卻極其清淡，上官雲默頓時沒有胃口，勉強用了些清粥小菜。剛用完飯，一碗濃濃的葯汁便呈上來。一股清苦味撲鼻而入，她皺皺眉頭，有心想不喝，奈何身上疼痛難捱的傷口隱隱還有灼燒之感。只能咬牙喝掉，含了一枚侍棋送上的蜜餞，額頭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冒出細汗。

侍棋和另一名女使要了熱水，為上官雲默擦洗一番，傷口也換了葯，她才覺得舒服了些，道：「你們都退下吧，侍棋留下！」

「是，奴婢告退！」

等餘下的人都退出去並關上寢殿的門，上官雲默才試探著問：「侍棋，你先前說的莫府誅九族一事，是何人下的令？」

「是皇後娘娘，當時娘娘聽聞您重傷昏迷，震怒異常，降下懿旨，令刑部嚴辦。」

「這麼說，他們是死定了？」

「那可不，除非遇到大赦，或者您親自向皇上皇后求情，他們才有活命的機會呢！」

「那如今離秋後還有多久？」

「還有不到兩個月了！」

「哦，那莫府抄沒的財產呢？」

「有一部分送進了皇宮，剩下的一部分送進了咱們公主府，皇上說這是您受此重傷的補償。」

「那莫公子呢？」

「皇後娘娘吩咐，由您自行處理，怎麼折磨出氣都可！」

「哦，這樣啊......」

「恩，公主可是想到怎麼處置了？」

「還沒有，所以先讓他好好活著，等本宮緩過精神來再說。本宮困了，你下去歇息吧。」

「是，奴婢告退！」

等侍棋退下，上官雲默卻沒有睡意，她實在想不起自己這是怎麼回事，為何睜開眼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是魂穿在她人身上？還是南柯一夢中？

在這個視人命為草芥的古代皇朝，自己將該改如何自處，那莫家究竟該如何救助？究竟是什麼樣的奇葩國家，貴女們竟然公然養男寵？這公主後院養的那十來個公子，裡面還有沒有要人命的刺客，自己該如何面對？一連串的問題沒有答案，上官雲默到底重傷在身，便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