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風雨前兆

第四章風雨前兆

此時馬車駛入了一條寬闊大道,遊人車馬漸漸的多了起來,蘇鸞音往外望了一眼,想著不多時就要抵達賞櫻聖地挽春園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馬車就停住了,車夫掀起帘子爽朗的笑笑:「公子,園子到了,今個兒人可真多,馬車進不去了。」

「你外面等著,我們走進去也好。」

樂衡頷首,體貼的扶住蘇鸞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那一眼望去,櫻花雪白一片,卻也是人頭攢動,水泄不通,回眼再看路旁都三三兩兩停泊著寶馬香車,公子小姐皆笑意盎然。

「咦,那麼多的人,這櫻花還有得看嗎?」

蘇鸞音對著人山人海失望至極,邊說邊皺著柳眉一個勁的踮腳去看。

「都說物以稀為貴,放眼偌大的皇城,只有挽春園的晚櫻*,你不要惱,時辰還早呢。」

樂衡非常了解蘇鸞音,她雖然生性活潑好動,可賞花是件清靜雅事,人多反而掃了興緻了。

「那就聽你的。」

蘇鸞音的不快一掃而光,乖巧的點點頭拉住了樂衡的手,兩人一起隨著遊人不緊不慢的朝園子里去了。

漫天春光明媚,雪白色櫻花落英繽紛,園子里早已設了矮榻茶台,地上鋪著毯子軟墊,衣著光鮮亮麗的貴族男女圍坐一起,或是吟詩作對,或是喝酒對弈,更有江湖之士射箭起舞,英姿颯爽,氣勢逼人。

蘇鸞音興緻勃勃的看了一會,便有人端了茶水過來邀請共飲,樂衡客客氣氣的謝了,便帶著她尋了個好位置席地而坐,兩人郎才女貌,關係密切,引得不少人偷來艷羨的眼神。

「阿衡,那麼多人看你,我在你旁邊要待不下去了?」

蘇鸞音瞪了一眼不遠處扭扭捏捏投來目光的標緻少女,心中似有些窩火的打了樂衡一拳。

「何止在看我,你也是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妙人。」

今日的蘇鸞音一襲粉色紗裙,長發飄飄,溫婉靈動,她側身倚靠著樂衡掃過眾人,清秀可人的眉眼無處不散發著惹人注目的魅力。

「哼!你就會取笑我——」

蘇鸞音嘴上雖這樣怨著,心裡卻甜開了花,樂衡夸人可算少見,這樣直接了當更是難得,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心情舒暢了?」

「嗯,若你樂意,再多說說我的好話!」

蘇鸞音羞紅了臉,卻貼近了樂衡的懷抱,直鬧得他耳根發燙,無處可躲才罷休。

樂衡沒有說話,只是止不住的笑,那一刻櫻花飄落,滿天風華,世間彷彿就剩了蘇鸞音和他兩個人,她仰頭深情的凝視他,心口小鹿亂撞,久久難以安定。

「蘇鸞音。」

直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嚇了一跳,樂衡率先摟住了她,抬頭不解的輕語:「七王爺怎麼大駕光臨了?」

七王爺三個字如同驚雷一般震瑟住了旁人,也讓蘇鸞音不敢相信的揉揉耳朵,她一抬頭,眾人都恭恭敬敬的半跪了下去,默契十足的呼道:「拜見七王爺——」

「起來吧。」

一如昨晚冷漠無謂的口吻,蘇鸞音才確定三步之遙外的高貴男人確實是燕無寄無疑。

他一身玄色錦服,黑髮如瀑束在腦後,冷峻硬朗又邪魅的面孔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在盯著蘇鸞音,嘴角還有些許的嘲諷。

「蘇家郡主,別來無恙啊。」

燕無寄語氣故作曖昧,引得園子里一片嘩然,紛紛把目光看向來獃獃的蘇鸞音。

樂衡見她臉色不對,握住了她的手:「怎麼了?」

「沒事。」蘇鸞音回神,神情恢復了自然,「七王爺遠道而來,可莫要誤了賞櫻的好時光。」

說完,她又禮貌的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燕無寄的眸子動了動,有絲絲怒意在其間跳動:「聽聞蘇郡主和樂公子情深意切,如膠似漆,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燕無寄明顯話裡有話,故意刁難蘇鸞音,樂衡雖不知道他們何時結了怨,只儘力把蘇鸞音護在背後,溫文爾雅的啟唇:「春光燦爛,晚櫻正好,還請王爺上座。」

樂衡揚手請燕無寄入座,便有明白人奉上了清茶糕點,其他楞著的男男女女也瞬間回過神來,燕無寄一坐下就過去打趣逗樂,只有蘇鸞音躲在樂衡身後不安的低著頭。

她不是心虛,只是不願意與燕無寄胡攪蠻纏。

可偏偏燕無寄不這樣想,見蘇鸞音極力躲著自己,他便起身故意遞上了一杯酒:「不知郡主可否賞臉?」

蘇鸞音怔住了,見樂衡似要發火連忙按住了他的手,她掃了一眼*的揚著淺笑的燕無寄,腦子一熱拿過酒杯便一飲而盡。

那酒水很是辛辣,蘇鸞音喝得太急被嗆得痛不欲生,心口一陣陣的熾熱卻咳都咳不出來。

「阿音,你沒事吧?」

樂衡心疼的撫摸著蘇鸞音的脊背,眼神逐漸冰冷。

「阿音身體不適,恐擾了王爺和各位賞櫻的雅興,我先帶她離開了。」

樂衡直視著燕無寄,褐色瞳孔中倒映著漫無邊際的怒火。

燕無寄冷笑,高傲的凝視著青筋暴跳卻敢怒不敢言的樂衡:「本王今日想要請蘇郡主一同遊園,你可同意?」

蘇鸞音聽得宛如晴天霹靂,她自然不願意和燕無寄關聯太多,不等樂衡說話就彎了腰作揖道:「七王爺言重了,民女才疏學淺,不懂詩詞歌賦,不敢冒犯王爺。」

「蘇鸞音,看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忘記了?」

燕無寄意有所指,眼神迷離危險,看得蘇鸞音一陣發怵。

樂衡捏緊了拳頭,額頭隱忍得直冒冷汗。

「阿衡,我們走吧。」

蘇鸞音唯恐待下去節外生枝,著急忙慌的拉住他的袖子頭也不回的出了園子,每走一步她都能察覺到燕無寄的眼神越來越鋒利刺骨,讓她喘不上氣來。

賞櫻之行被燕無寄一攪只能草草結束,蘇鸞音不禁心情低落。

上了馬車,樂衡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卻仍是笑不出來,只偏頭望著別處。

「阿衡,我和燕無寄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太在意了。」

此刻的蘇鸞音就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半靠在樂衡身邊委屈的低著頭解釋道。

「我相信你。」

樂衡嘆了一口氣,他不忍心責備蘇鸞音。

他只是不安,身為一個男人,他深切的感覺到燕無寄的話不僅是在刻意的挑撥是非,他那一雙眼睛裡面還裝有霸佔蘇鸞音的慾望……

蘇鸞音和樂衡離開之後,燕無寄也裝模作樣的和眾人賞了櫻花,吃過午飯才心滿意足的啟程回宮。

挽春園的後面是一片崇山峻岭,嶺下最為高大茂盛的櫻花樹已經抽出了嫩芽,這時鈴鐺聲音一陣響動,華美精緻的馬車映入眼帘,一個俊秀高大的黑衣男子扯緊韁繩喝了一聲停,燕無寄一改方才嬉笑胡鬧的模樣,走過去一本正經的問:「事情辦得如何?」

「王爺交代的事情查到了些許眉目——蘇將軍的髮妻白秋怡本是巫庄的大名鼎鼎的神醫,五歲開始便學習煉蠱煉毒,她十五歲那年巫庄飛來橫禍,大火滔天,一神秘人把她救起,把她帶到了皇城,聽說當時她被救時,手裡拿的就是《對月泣美人》圖。」

「就算知道《對月泣美人》圖十年前就出現了又如何?」

燕無寄滿不在乎的抿嘴。

當初燕無寄闖入蘇家盜畫,無非就是道聽途說想要一睹上古舊畫的風姿,昨晚得幸親眼所見,發現也不過是比平常的畫作多了幾分神韻罷了。

「那一場大火把巫庄燒成了灰燼,只有白秋怡和古畫存活下來,王爺難道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黑衣男子看看四周,確認無人後又壓頂了聲音。

「為什麼?」

燕無寄不解,小腿一蹬穩穩的上了馬車。

「江湖近日有一個傳聞,說《對月泣美人》圖隱藏著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白秋怡之所以會在其中下蠱,是因為她想要壓制這股力量然後找尋機會發揚巫蠱之術,幫助蘇明安排除異己,爭權奪利。」

男子正對著燕無寄坐在馬車的木架上,他眉宇間有些擔憂。

「一副美人圖鬧得滿城風雨,看來是本王大意了。不過白秋怡能從巫庄活著出來也算是塊硬骨頭,至於救她的神秘人,繼續去查。」

燕無寄聽了意外的挑起了眉頭,而後冷笑著用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茶案。

「屬下明白,接下來王爺有何打算?」

「如今美人圖就在本王手裡,白秋怡不敢輕舉妄動,而且——她的女兒蘇鸞音,或許可以成為本王的一把利劍。」

燕無寄垂眸端起一杯茶,雲淡風輕的啜了一口。

蘇鸞音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午後時分了,天空昏昏沉沉,卻不見下雨颳風,只燥得慌。

今日賞櫻不成,她本就有意難平,所以到樂衡駕車離開也未曾提起樂莞兒半個字,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似乎在遇到燕無寄之後她越來越不安了。

「小姐,你回來啦——」

蘇鸞音正往院子里走,耳邊就響起了小弦興奮的清脆喊聲。

「你們背著簍子幹嘛去了?」

蘇鸞音回頭一看,小弦和其餘十來個年輕的小廝丫頭都挽著袖子背個竹簍陸陸續續的過來了。

「我們上山采新鮮的草藥去了。」

小弦甩了甩背上的竹簍,看她一臉泥卻笑得開心似乎很滿意這份差事。

蘇鸞音想起早上母親說過要儘快研製出風行蠱的解藥送去給燕無寄,想不到這麼快就把葯採回來了。

「大家辛苦了,我請大家吃松子糕。」

蘇鸞音抹掉小弦臉蛋的濕泥,拍著她的頭對其他人說道。

「謝謝大小姐!」

丫頭小廝們眼睛發亮,謝過蘇鸞音之後不敢耽擱的往後院跑去了。

「小姐,我們先去送葯——」

小弦擺擺手,也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從蘇家院子一直往裡走有一個布置得樸素淡雅的葯樓,蘇鸞音進去的時候白秋怡正拿了一張方子忙前忙后,見她來了便溫和一笑,溫柔白皙的面龐不失往日的風華。

「音兒,今日玩得可算開心?」

白秋怡隨口一問,又一頭扎進了一堆藥材里。

「嗯,賞櫻的人擠得挽春園水泄不通的,我和阿衡逛了一會就到街上去了。」

蘇鸞音在一邊坐下來,也不敢過分打擾白秋怡,見她拿著一根奇形怪狀的葯發獃,她好奇道:「母親,那是什麼?」

「地龍,活血通絡,息風止攣。」

白秋怡一臉嚴肅,轉身從一邊的葯架子上拿了一個小罐子出來。

蘇鸞音掃了一眼,那罐子里是實實在在的紅色活蟲子,罐子底有一層粉紅色的粘液,白秋怡卻波瀾不驚的打開蓋子直接用手捏了一隻出來,問:「音兒,你可想過要學習巫蠱之術?」

末了白秋怡不等她回答便把鮮紅的蟲子放進了泥碗中乾脆利落的舂起來,直到蟲子化成濕乎乎的肉泥。

蘇鸞音答不上來,感覺腹中翻騰得劇烈,若無內力壓制只怕要嘔出來了。

「我剛學醫的時候,也和你差不多,見到噁心骯髒的東西便避之不及,可是身逢險境之中,只能自救。」

白秋怡嘆了一口氣,把一邊的地龍扔進去加大了力道繼續舂。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刺鼻血腥的味道,蘇鸞音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身逢險境?女兒不明白您的意思。」

「無禍便是福,你平安喜樂就好。況且如今王上禁止巫蠱之術……」

白秋怡欲言又止。

「嗯。」

蘇鸞音不知怎麼回答,只點點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葯樓外便響起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一個小廝火急火燎的跑到門口,抱拳稟報說:「夫人、大小姐,大事不好了!七王爺在半路遇刺,其貼身侍衛在現場撿到了小姐的玉佩,現在宮裡來人說要帶小姐進宮盤查——」

白秋怡眉心一跳,藥罐摔到地上瞬間支離破碎,活生生的蟲子滿地都是,她急問:「音兒,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的玉佩送給阿衡了——」

蘇鸞音想到在挽春園的場景,燕無寄當著那麼多人為難他們,樂衡心中一定不悅,可是他素來溫潤講理,不可能派人刺殺燕無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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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誤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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