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阻止
這天夜裡楊如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正要睡著，突然隔壁傳來一陣清晰的談話聲。
楊如家住的是平房，原本只有十多個平方的一間房子，楊爸楊媽結婚時才另搭了一間幾平米的房間預留給楊如當卧室，又搭建了一間小屋子做廚房，幾個房間之間空有門框而沒有門，僅用帘子簡單隔了一下，因此一點都不隔音。
先是楊媽的聲音：「老楊，你看如如這裡上初中了，八中離咱們家遠，騎車都要將近半小時呢！孩子還小，你長期在外面跑車，我又三班倒沒法接送，讓她自己跑那麼遠可不怎麼安全呢！要不在八中附近看看有沒有咱們家這樣的平房買上一間，安全不說，如如也能節約不少路上的時間用來學習。要是如如爭氣，能考進八中高中部，這就是六年時間呢！」
楊如聽了瞌睡立馬醒了，還是咱媽有眼光啊，這麼早就知道投資房地產了！要知道八中附近那一塊可是後來的學區房啊，不管是拆還是賣，都是高價，必須給這樣超前的炒房意識手動點贊啊！
哪知楊爸卻道：「這事兒我看先不急，我最近倒是有個想法。你還記得前年我曾經借錢給我姓一孟的哥們買機票去瓊州島的事嗎？那哥們兒也是個有能力的，現在在瓊州省委工作呢！他給我來了封信，說那邊現在到處都是機會，問我有沒有意向過去發展。我如果去的話，他可以悄悄把他在省委大院兒分的那間宿舍給我住。」
楊媽忙問道：「那你在蜀州石油管理局的工作怎麼辦？不要了么？你過去了準備做什麼你可要想清楚啊！你說的哥們兒是孟凱吧？人家小孟是大學生，又是個筆杆子，到哪裡都不愁工作，你一個初中生過去能幹什麼？哪個單位能要你？要我說還不如就在蜀州石油呢，像咱現在這樣，你開油車的時候順便幫人帶點貨賺點外快不也挺好。我媽那天還說，我們李家就數我嫁得最好了，如今的日子最是過得，要我多幫襯幫襯弟弟妹妹呢。」
楊爸道：「單位那邊我想好了，可以辦停薪留職嘛。聽說早先過去的人都在搞什麼地產修房子，我琢磨著修了那麼多房子，總要買傢具吧！所以我想和老汪幾個一起，過去開個傢具廠，老汪你知道的，他有手藝！家裡的錢我準備帶過去投資……」
瓊州省是一九八八年才成立的，以前只是粵州省下轄的一個行政區，自從單獨建省以來，一躍成為了當時最大的經濟特區，一成立便掀起了一股下瓊的熱潮，吸引了數十萬熱血青年前往，他們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闖瓊人」。據楊如所知，後世很有一些耳熟能詳的大咖就是在這次熱潮中起家的，包括楊爸楊媽口中的小孟，楊如也知道，全名叫孟凱，後來成了盛極一時的豪門，中國地產十大企業家，據傳甚至和美國的布希家族關係密切，只可惜……
下海南確實是個機會，卻不是楊爸的機會。楊爸的眼光確實不錯，看中了傢具這塊市場。據楊如後來知道的，當時蜀州有好幾個過去搞傢具的都壕了，有些去的時間還在楊爸後面，還不像楊爸，在那邊有人照應。
楊如的父親楊良這個人，足夠聰明，也能吃苦，肯專研，若是當年有機會讀書，做學問搞研究是最合適的，卻不適合做生意人。原因無他，楊良太過正直，不懂變通，一是一，二是二，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
當年楊良去了海南之後，待人待己都極其嚴格，又自尊心極強，舍不下臉面四處請客求人拉關係，可年輕人創業哪有不求人不受氣的？在海南蹉跎幾年虧光了積蓄不說，最後差點還和發小老汪鬧翻了。楊良這樣的人，做朋友再放心不過了，卻不適合做合伙人。
楊如家也由此很是困難了幾年，據後來楊媽回憶說，那時候全家一天的生活費不能超過五塊錢，若是哪天家裡來了客人加了菜，那第二天全家就只能指著泡菜罈子里的鹹菜過一天。
楊爸也因此很是抑鬱了幾年。
既然知道結局，楊如自然要阻止她爹走彎路。要知道蜀州石油管理局雖然眼下效益不過爾爾，但是過不了幾年經過重組后，分別在紐約和香港掛牌上市，效益一日千里，福利也好到令人髮指，一躍成為人人削尖腦袋都想擠進去的大企業。這幾年蜀州石油雖是低谷，可也是機會，只要熬過這幾年，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以楊爸的性格，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停薪留職下海創業，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要知道楊家兩代石油人，在單位也是小有人脈，與其下海四處碰壁，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單位熬資歷。因楊如後來的工作跟川州石油多有接觸，對後來幾任領導還是心裡門兒清的，楊如相信有她在一旁看著，楊爸這回不說大富大貴，但至少能過得平平順順。
想到這裡，楊如下床穿上鞋子，走到裡屋，爬上父母的大床，淚眼汪汪的抱著楊爸的大腿道：「爸爸你要去瓊州島啊？你不要我和媽媽了么？」
聲音嗲嗲的又可憐，聽得楊爸心都要化了。
重生以來，楊如一直致力於修復和父母的關係，再加上那個年代，成績好的孩子原本就更受父母喜愛，可謂是一好遮百丑。
楊爸伸手摸了摸楊如的頭頂，雖然已經刻意放緩了聲音，但聽上去仍然很嚴肅：「怎麼還沒睡覺？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子不許多嘴。」
重生后的楊如卻是不怕他，委屈落淚道：「我聽到爸爸要走，就睡不著了。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是初中生了，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老凶我，你說過要和我講道理的！」
楊爸聞言面上一梗，耐著性子道：「如兒乖，爸爸也是為了掙大錢回來供你讀書，也能讓媽媽過上更好的生活。」
楊如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原來爸爸現在已經供不起我讀書了嗎？可是我剛剛明明聽媽媽說咱們家很過得呀！？」說完回頭望著楊媽，想要尋求助攻。
楊媽本就不想楊爸走，好好的工作不幹，非要下海做生意，這不是瞎折騰么？再說楊良你自己是啥性格，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么？你是做生意那塊料？
得到楊如神助攻的楊媽心中大喜，面上卻不顯，亦是含淚道：「你可別拿我做幌子，我什麼時候稀罕過什麼更好的日子了？我覺得咱們一家人像現在這樣收入穩定又整整齊齊就挺好，咱如兒又爭氣，你還瞎折騰什麼？」
楊如繼續助攻：「就是爸爸，如如一定會好好學習，長大以後會掙大錢養你的！你和媽媽就等著享福吧！」
……
楊良原本就還沒有拿定主意，此時在母女倆的眼淚攻勢下一潰千里，有些為難道：「要不，要不咱再想想？」
楊媽一錘定音：「還想什麼想？什麼能有閨女的安全重要，要是真出了什麼岔子，你掙那麼多錢有啥用？明天咱們就去八中附近看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