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選項
第十七章：選項
老實說，以前販在玩遊戲的時候，總覺得為什麼勇者們在與魔王戰鬥之前，沒有出現「交流」﹑「臣服」﹑「合謀」﹑「談判」﹑「虛與委蛇」等等的選項呢？難道那些魔王都只能以擊倒﹑擊敗作為結局？真的不可以和而不同和平共存嗎？
不過……
現在不是遊戲，巨龍是怪物的印象已經成了過去，被販一個人推翻。現時惡龍比路尼達站在販面前，沒有張嘴一口龍息吐死他就已經可以證明，面對巨龍並不是只有「打敗」的選項，而是一種可以交流的智慧物種。
——可以交流，即可以被說服，而每個人心中都渴望著被說服。
是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渴望著被說服。
在那一萬三千五百七十一次的輪迴之中，販發現不管是誰，都有這個願望，即使是質疑一切的科學家，否定一切的瘋子，膽小不安的疑心者都一樣未能免俗。所有人在內心的深處，都傾向著想要收到一個確實確定確切的答案。
追求平沖，是大多生物的想法，即使那是動態的平衡，而不是如金字塔那麼穩固的靜態平衡。
原因很多，而最簡單的一個，是人的性格里總是埋藏著懶惰，他們更想直接知道，而不是無止盡的發掘。
在學的大部份學生會在第一時間向老師提問而不是先自己在書中找尋答案，大學的研究者總會為世間萬物找尋可以歸納一切的概念，買東西的時候有售貨員的店總會比自助販賣的店鋪能出現更多的銷售，玩遊戲的時候比起研究玩法的人更多的是伸手黨們。
那麼……
是不是每一個智慧生物心中都希望被說服？
「說一下你的條件。」比路尼達落在地面上的時候，用著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
販知道他自己賭對了。
雖然在下注之前，販由黑色劇本的設定之中，清楚知道了巨龍比人類更為懶散，壽命漫長所以有很多時間去浪費，但在真正接觸之前還是帶著不確定性。
吸引比路尼達，讓他和平地坐到談判桌上，販的第一步已算是成功了。
只是問題馬上又來了——來到帕芳文斯和邊境鎮僅僅兩天的販，怎可能真的知道面前的惡龍比路尼達想要的是什麼呢？
販深吸了口氣。
當自己這一方有對方想要的東西，而這一件東西是別人想要的，可自己這一方卻不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麼。
複雜而又麻煩的命題？
不，並不一定。
世人總把簡單事情複雜化。
談判的目的在於說服對方，並將損失降低到自己可以接受的程度，而販只需要按照這個目的來進行即可。
因此，在談判開始的這一瞬間，販要先放開那些在中間發現的怪異，回到了爭端開始的原點——
「我方希望貴方可以放緩十四天之後摧毀邊境鎮的時限。」
邊境鎮現時所面臨的困境就是惡龍比路尼達將會有兩個星期十四天之後，當圖基思交不出他需要財物之後摧毀整個鎮；圖基思想要的結果是保存整個邊境鎮，保住自己的生命，可是他卻交不出那數量的財物，因為他實在沒有。
過去的十四天，圖基思和邊境鎮的鎮民之所以不去與惡龍交流，只因為他們以為比路尼達這種巨龍是不可交流……
比路尼達咧嘴一笑，嘴角現出一絲不經意噴吐而出的小火苗，「你們為此可以付出什麼？」
販對於這種人物級別的威嚇不為所動，更大更可怕更不可對抗的存在，他都曾經面對過，更因為帶著醜陋惡意挑釁她，而無奈來到帕芳文斯這個新的表演場。比路尼達這種連技巧都算不上的威嚇，對販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如果正常人的右手舉起了食指和無名指，那應該是比出一個三，而販卻只能比出一個二，「二十倍的財富，貴方所提出的要求二十倍的本金。」
「二十倍啊？」
不過，在販這一句話說出之後，表現得最不鎮定的，並不是販面前的比路尼達，而是在販身後的可莉希絲。
——你個跛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如果不是那些早早靠過來的士兵強行掩住了可莉希絲的嘴巴，壓制她的想要衝前的行為，她絕對已經大叫大嚷了起來，甚至把販制服在地上。
可莉希絲雖然對數字沒轍，不像她的弟弟那般精於數學，可是她記憶力一向很好，她記得父親圖基思曾經說過，惡龍比路尼達所要求的金錢是邊境鎮十年的稅金總和。
這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可莉希絲不怎麼懂得乘除，倍數這個東西她也不怎麼明白，但十年稅金的二十倍，加上去至少也是三十年！
三十年啊！
可莉希絲寧願跟比路尼達打一場，也不想要背負著債務三十年！
……幸好圖基思沒讓她的女兒去管賬目或是收稅的事，不然他可能連城堡都住不了，幾年的時間就應該成了破產貴族的一員。
「大人冷靜！」
「唔……」
可莉希絲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拍了一下身邊的士兵，表示她已經冷靜下來。她狠狠瞪了一眼那身在中心的販。
是的，激動的人只有可莉希絲而已，即使販提出了這樣的條件，惡龍比路尼達卻是半點動作都沒有，那一對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直勾勾地看著販，就似是想要看穿他的想法一樣。
良久，比路尼達的嘴才再次緩緩咧開，沉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信任，「這個條件不差，我沒有道理不答應，二十倍的本金很吸引，我同樣期待你能給出多少利息，不過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先要確定。」
販微笑，「請說。」
「這裡的領主是一位叫作圖基思的貴族，你真的能代表他嗎？」
——不，這跛子不代表我們威廉姆斯家！
可莉希絲身邊的士兵早知道威廉姆斯家的姬騎士大人並不是真正的冷靜，他們早就準備好第二次制止這位騎士大人。
比路尼達沒有看向可莉希絲，不代表他看不到可莉希絲的反應，他對於面前說得那麼輕鬆的販，自然而然有了那麼一點不信任。
「我不能代表他。」販再次舉起了缺一根中指的右掌，輕輕搖了搖。
「那麼……」
掙扎的可莉希絲停下，她愣住，因為她覺得販在自殺，因為販的這一句不就是說——我剛才所說的都是假話，就是用來騙你的。
販已經不是囂張，而是弱智。
在場的不只可莉希絲一個看不懂販在幹什麼，連其他的人都看不懂……
「我不代表圖基思子爵，但並不代表我無法付出這一筆財富。」
「所以呢？」比路尼達的前爪拍在販的面前，只要販說出一句不合惡龍心意的話，那這個跛子的下場就只有死。
「我有辦法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這一筆財富，並將它交給你。」
「哦？什麼辦法？」
這一次販終於看明白比路尼達的表情，即使巨龍並沒有眉毛，但皺眉的動作卻是跟人型生物沒有太大分別。
——比路尼達感興趣了。
是的，巨龍的設定是喜歡財寶，儘管販不知道比路尼達會不會把金幣當成床鋪，但巨龍收集閃閃發光的財寶這個習慣，這個最為根本的地方在帕芳文斯都沒有改變。
可能一開始比路尼達的目的根本不是什麼財寶，可能比路尼達跟其他人有著約定，但這些在販跟比路尼達談判的時候都不需要考慮，只要抓住一個點即可。
——貪婪。
巨龍站在這個帕芳文斯最強的個體力量，他們可以輕易毀滅所有東西，那自信和自大就差不多是必然具備的性格。
就在比路尼達等待販的時候，騎士可莉希絲將要掙脫兩個士兵的壓制衝上去掌握回與惡龍談判主導權的時候，同行的菲什伯爾尼﹑奧莉茜亞和沃爾夫都在恐懼著的時候。
「先說說利息的。」
「好。」
販在比路尼達點頭之後等了一會，才又張開了嘴，說出了一個誰也意想不到，誰也不敢直接在巨龍面前說出的，所謂辦法——
「我們可以藉由殺死你，在公國得到一筆賞賜和封地，而那些東西，由我們所支配我們所掌握的一切，我們都可以全數給予你，而這……我只把它當成是利息，給比路尼達你的利息。」
本來並不吵雜但有著私話的台地，寂靜的像無人的深空，所有生物都注視著提出這個建議的人……
不。
他們注視的不是人，是個瘋子，提出癲狂建議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