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聲驚叫（二）

第十四章（二）

近幾天，劉雙寒的身體很虛弱，連續感染了幾次，昨天還發了高燒，現在他住進了重症室。按醫生要求，不允許他再與外人接觸。知道這個情況后，大家都感到十分失望。

幾個人來到重症室，透過寬大明亮的窗玻璃，看見劉雙寒戴着口罩和帽子，身穿白底藍色條紋的病號服，躺在床上正望着房頂發獃。

看岳洋幾個人來了，劉雙寒急忙坐了起來，不等開口說話，淚水先流下來。

自從住進醫院，已是一個多月的時間，劉雙寒當然明白他的病絕對不是當初項雪菲所說的「重感冒」。另外，劉大貴和黃美麗的異常表現，也讓他有了太多的疑慮。

那天，劉大貴有事外出，病房裏只剩下他和黃美麗，劉雙寒不停地追問，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剛開始，黃美麗還遮遮掩掩，試圖繼續隱瞞真相。但是，時間一久，她再也經不住劉雙寒的糾纏，終於把劉雙寒得病的情況，劉大貴的公司被收購，葉小霜配型成功，葉文娟不同意捐獻等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倒豆子似的，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那天晚上，劉雙寒感到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他心裏明白，自己如果不能及時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只能眼睜睜地離開這個世界。在那個孤單寂寞的長夜裏，劉雙寒幾乎流幹了所有的淚水。

從此，劉雙寒變得低落起來，動不動就發脾氣，有時還對來打針的護士抱有敵對情緒，消極治療。

有一天，劉雙寒的情緒終於掉進了低谷，護士來打針時，他大喊大鬧，說什麼也不再打針，還想放棄治療，讓劉大貴趕緊帶他回家。

劉大貴怎麼勸也不見效。情急之下，他只好給項雪菲打了電話。項雪菲的忽然出現，着實讓劉雙寒有一些吃驚。

項雪菲讓劉雙寒先打上了針，然後給劉雙寒講了許多的道理。最後，她又語重心長地說：「雙寒，要知道，你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爸爸、媽媽、老師、同學，還有那些和你素不相識的好心人，他們都在為你加油、鼓勁。可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呀，一定要同病魔鬥爭到底！」

聽了項雪菲的一番話，劉雙寒終於樹立起了和病魔做鬥爭的信心，他的情緒又重新高漲了起來。

看到重症室裏面色蒼白的劉雙寒，幾個人非常難過。葉小霜的淚水在眼圈裏直打轉，她用手捂住鼻子，把頭扭了過去，再不忍心多看劉雙寒一眼。

劉雙寒勉強擠出一些微笑，沖着大家做了一個彈結他的動作。大家知道，他是在為秦小松背着木結他到大街上募集手術款的事表示感謝呢。

秦小松猛然想起，以前他和劉雙寒見了面不是頂嘴，就是吵架。想不到，此時此刻，兩人竟是在這樣一種情景下會面。想到這裏，秦小松的淚水差點兒掉下來。

幾個人在重症室外面，用手勢不斷地給劉雙寒鼓勁。劉雙寒顯得很興奮，不斷地揮動手臂，表示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岳洋怕時間久了，劉雙寒會很累。於是，他指了一下門口，做出一個要離開的手勢。劉雙寒明白岳洋的用意，再說他的確也感到有點累了，便沖着大家點了點頭。

幾個人離開時，都出人意料地做出一個相同的動作。同時伸出了右手的大拇指。劉雙寒躑躅了一下，也高高地舉起了大拇指，這個動作持續了足有一分多鐘，岳洋幾個人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劉大貴想單獨和葉小霜說上幾句話，可是，見岳洋他們都在場，又感到有些不便，於是把幾個人送到樓下后，只能眼睜睜地望着葉小霜走遠。

從醫院出來，已是中午時分。

岳洋建議，先找個地方吃午飯，大家欣然同意。正好附近有個小飯館，幾個人走了進去。

六個人在一張圓桌前坐了下來。剛從醫院出來，大家的心情還有些沮喪，一個個都悶悶不樂地坐着，誰也不吱聲。

岳洋起身點了幾個菜。

等熱氣騰騰的炒菜上來后，岳洋又讓服務生上了兩盤饅頭。儘管飯菜很可口，可是，這頓飯卻吃得有些沉悶。

一從醫院出來，葉小霜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都怪媽媽，若不是她從中作梗，雙寒就有救了！」這句話，一路上葉小霜也不知嘟囔了多少遍。

吃過飯，葉小霜想早點回家，秦小松卻一晃腦袋，說：「天還早著

呢，進一次城也不容易，咱們還是一塊去學校看看吧，學校的草坪上剛完工的那個雕塑，可漂亮了。」

岳洋看了一下時間，還不到兩點，說：「這樣也好。」說完，他看了葉小霜一眼。

葉小霜的眼圈還有點紅，說：「好吧。我做夢都想再回學校看看呢。」

一行六人，從飯館走出來。

正是午後，這個時間原本是烈日當頭的，可是，天空不知何時起聚滿了層層疊疊的白雲，把太陽裹得嚴嚴實實，並且，不時會有涼風吹來。因此，天氣還算涼爽。

岳洋剛要攔住迎面駛來的一輛計程車，秦小松忙說：「又不是太遠，咱們還是邊聊天，邊走過去吧。」

其他幾個人也贊同秦小松的意見，岳洋忙把即將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於是六個人沿着行人路向學校走去。

大家的心情似乎比剛才好了許多。秦小松提議，讓葉小霜說一說鄉下學校的新鮮事兒。可是，葉小霜仍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只嘟囔了一句：「鄉下學校哪有新鮮事兒？」然後，她不再吱聲了。

秦小松見葉小霜不再說話，就獨自眉飛色舞地講起了如何背着結他為劉雙寒四處募捐的事。一邊講，他還一邊很誇張地做着彈結他的動作。他的表演逗得大家不時發出一陣陣歡笑聲。

到前方的十字路口，左拐再走一百來米就是學校了，六個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左拐剛好是紅燈，六個人只好停在斑馬線靜靜地等待。一秒、兩秒、三秒……終於等到綠燈，六個人加快腳步開始橫穿公路。

就在這時，一輛白色轎車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車子朝着六個人疾馳而來。岳洋眼快，大喊一聲：「有車，快閃開！」

秦小松和路小西跑到了前面，岳洋和另兩個女生則快速地退了回來，只有葉小霜腳底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似的，站在原地，紋絲沒動。過馬路時，葉小霜滿腦子想的都是躺在病床上的劉雙寒，這突如

其來的變故完全把她嚇傻了。車疾馳而來，沒有半點兒減速的跡象。岳洋大聲喊道：「小霜，快躲開！」

葉小霜終於回過神來，可是，她的腿彷彿沒有長在自己身上，一點也不聽使喚，車離她已經很近了，她依然沒有躲開。

岳洋痛苦地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早已躲到安全區域的秦小松，又閃電一般折了回來。他伸出雙手，宛如一隻騰空躍起的袋鼠，用力推向了葉小霜。隨着一聲驚叫，葉小霜摔倒在馬路上，她最終躲過了急駛而來的汽車。

可是，秦小松卻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緊閉雙眼，扭曲著身體，渾身不停地顫抖，是一副極度痛苦的樣子。

秦小松的一隻鞋子翻著個在不遠處躺着，他的眼鏡也被碾成了碎末。

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白色轎車終於在十幾米遠的地方剎住車。車門開了，一個穿着白

色短袖衫的青年男子倉皇地下了車，然後搖搖晃晃地向前方逃竄。路小西驚叫一聲：「司機喝醉酒了，他想逃跑！」

岳洋眼裏噴着火，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切。他剛要拔腿追趕，這時遠處有兩個交警正向這邊趕過來。

肇事司機也看見了迎面走來的交警，只好撞到牆上似的，又退了回來。

岳洋一眼認出其中一個交警正是袁波，於是大聲喊叫：「小舅，快救救小松！」

袁波並沒認出岳洋，他跑到出事地點，對另一名交警喊道：「小黃，快叫救護車！」接着，他快步來到了秦小松面前，查看起受傷情況。

袁波熟練地用手勢攔住了開過來的車輛，然後示意他們從另一側行駛。把這些事情處理完，袁波才看到岳洋。

他吃驚地問：「洋洋，你怎麼在這裏？」岳洋哭着說：「小舅，小松不會有事吧？」

前些天，袁波剛見過秦小松，聽了岳洋的話，他才知道，受傷的就是那個彈結他的男孩。

不一會兒，救護車呼嘯而來，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快速地從車上跳了下來。

秦小松臉色煞白，雙眼緊閉，牙齒「咯咯」直響。

醫護人員簡單地處理了一下秦小松的傷口，用擔架把他抬到了救護車上。救護車即將要開走的時候，岳洋猛地拉開車門也鑽了進去。

救護車呼嘯而去。

袁波和小黃把肇事司機連同那輛白色轎車一塊帶到了交警隊。

秦小松是腿部受傷，應該屬於外科的治療範圍。因此，一上救護車，岳洋就借用一個護士的手機給岳一博打了電話。

一到醫院，秦小松就被推進了手術室。自小到大，岳洋哪見過這種血腥的場面。從事故發生的那一刻起，他感覺到天就要塌下來了！岳洋的心彷彿被揪成了麻花，渾身顫抖，在那個幽暗的走廊里他不知走了多少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