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噩耗(二)

第九章 噩耗(二)

第九章(二)

7

馮家偉扶著何莉去內科。

內科門診前鋪天蓋地聚滿病人,把門診室圍得水泄不通。

馮家偉急得滿頭大汗。看一眼臉色蠟黃的何莉,他更是心急如焚。

何莉坐在椅子上,馮家偉木木地站在隊伍最後面。

何莉見這陣勢,忙說:「家偉,咱們過幾天再來吧。」

馮家偉的心懸在半空,今天不給何莉查明白,他也吃不下飯的。他說:「既然來了,就等等吧。」

正在排隊時,馮家偉一眼瞧見郭乘峰。郭乘峰剛抽完血,赤裸著胳膊,一隻手將棉棒按在臂彎處。他正伸著脖子在人群里瞅來瞅去,看樣子是在找人。

「乘峰!」若是平時,這種情況下,馮家偉或許裝作沒看見,今天不同。一個人陷入絕境的時候,即便遇見一隻小貓,也要嚎一嗓子,何況是有着莫逆之交的哥們兒。

郭乘峰扭過頭,一臉驚喜,問:「家偉,你怎麼在這兒?」

馮家偉一臉吃驚:「你……身體不舒服嗎?」

郭乘峰紅光滿面,不像身體有恙:「沒有啊。」

馮家偉問:「沒事抽血做什麼?」

郭乘峰發出爽朗的笑聲,說:「我參加單位組織的體檢。」

馮家偉呢喃道:「身體又沒毛病,體檢做什麼?挨針扎不說,還花錢。」說完,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

郭乘峰輕拍一下馮家偉的肩膀,說:「健康是第一位的,防病於未然。等身體有異樣再來醫院,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馮家偉聽了心裏「咯噔」一下,禁不住瞄一眼蜷縮在椅子上的何莉。

郭乘峰問:「家偉,你幹什麼來了?」

馮家偉沖何莉努努嘴,無奈地說:「你嫂子看病,你看人山人海的,怕是今天看不上了。」

郭乘峰四下望了望,說:「家偉,你等一下,我去找個熟人,看能不能幫上忙。」

馮家偉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用力點點頭。

不一會兒,郭乘峰迴來,一臉得意地告訴馮家偉,事情辦妥了。

郭乘峰嬉笑着說:「你的掛號單,我託人交上去了,過會兒就會喊嫂子的名字。」

馮家偉緊緊拉住郭乘峰的手,感動不已地說:「乘峰,太感謝了!」

郭乘峰板起臉,說:「咱哥倆兒誰跟誰呀。我有事先走了,你們先等會兒。」說完,他沖何莉招招手,便和另外幾個人有說有笑地下樓了。

8

過了約十分鐘,分診台的護士扯著嗓子喊何莉的名字。馮家偉彷彿聽到衝鋒號,拉起何莉擠過去。

大夫六十來歲,頭髮稀少,鼻樑上架副老花鏡,看人時,目光會通過眼鏡的上方。

醫生像生薑,越老越辣。作為病人,當然會想方設法將身體交給年齡大的醫生診斷才放心。

老醫生看得很仔細,時而詢問何莉近期的吃飯睡覺情況,時而對何莉的身體進行查看。

馮家偉死死盯住老醫生的臉,心臟咚咚直跳。

老醫生的表情越來越凝重,馮家偉的心跳明顯加速,木木地問:「大夫……她沒什麼事吧?」

老醫生彷彿沒聽到他的話,只是吧嗒一下嘴,又問何莉每天嘔吐幾次。

何莉有氣無力地說:「十來次。」

老醫生終於揚起頭說:「你先做檢查吧,等結果出來再說。」說完,他開出一摞檢查單。

馮家偉向前湊了湊,問:「大夫,她沒什麼事吧?」

老醫生搖搖頭說:「檢查結果沒出來之前,很難下定論。先讓她作檢查!」

馮家偉只好和何莉走出門診室。

做完各項檢查,已近中午。有幾項檢查結果明天才能出來,他們只好回了家。

何莉很累,到家便躺在床上。馮家偉做午飯,心中生出不祥之兆。

9

第二天,馮家偉和何莉早早地去了醫院,將大大小小的化驗單交到老醫生面前。老醫生每看完一張化驗單,都會瞅一眼何莉。何莉倒沒覺出什麼,馮家偉卻被瞅得心裏直發毛。

化驗單總算全看完了,老醫生將眼鏡摘下來,表情嚴肅地說:「住院吧。」

「住院?」何莉站起來說,「買些葯回去,在家服用不行嗎?」

老醫生根本不理會何莉,不容置疑地對馮家偉說:「先辦理住院手續吧。」

馮家偉聽了,彷彿之前的預感已經得到驗證,差點兒癱坐在地,語無倫次地說:「好的……馬上辦理住院手續。」

老醫生重新將眼鏡放到了鼻樑上,又仔細查看化驗單。

馮家偉小聲問:「她到底是什麼病?有大礙嗎?」

老醫生目光很特別,看何莉一眼說:「住院后……再說吧。」

從門診室出來時,馮家偉感到腿肚子已經轉到前面,都挪不動步了。

辦完住院手續,何莉躺在床上,護士麻利地為她掛上吊瓶。那根連着針頭的細長透明管線,將何莉固定在病床上,她已失去行動自由。

馮家偉找個借口離開病房,回到門診室。老醫生正在給病人看病,見到馮家偉,便扭過頭對他說:「病人的胃部有腫瘤是確定的!」

這句話,如給馮家偉當頭一棒。他面無血色地問:「她不會有事吧?」

老醫生想想說:「要看是良性還是惡性了。先手術,做完病理化驗再說吧。」

馮家偉頓時蒙了,感到眼前一黑,差點兒一頭栽倒在地。

老醫生又說:「這件事先別告訴病人,可能更有利於治療。」

馮家偉怔了一下,說:「那……怎麼和她說呢?」

老醫生抬頭看了看房頂,說:「就說胃部有個肌瘤,做完手術就沒事了。」

馮家偉像討到了錦囊妙計,對老醫生千恩萬謝一番,才悵然若失地離開。

他來到病房時,何莉已經睡去。她臉色蒼白,眼睛緊閉,嘴巴一張一合地喘息著。

馮家偉望着藥水一滴滴地流進何莉的身體,感到如同在夢中一般。

他正六神無主地在病房裏走來走去,陳鳴鶴打來電話,問他這幾天怎麼沒去化工廠上班。

馮家偉怕驚醒何莉,來到走廊里小聲說:「何莉病了……住院呢……」他的聲音充滿恐懼。

陳鳴鶴忙問:「什麼病?」

馮家偉說:「暫時還沒有結論,等手術后才知道。」

陳鳴鶴說:「你別着急,何莉不會有事的。手術的事,我找人安排。若是缺錢就吱一聲,我讓人送過去。」

陳鳴鶴的一番話,讓馮家偉感動得眼淚差點兒落下來。他想起不久前剛存進銀行的那筆錢,說:「暫時不需要。」

他們又聊了片刻,才掛斷電話。

10

手術那天,雙方的老人和馮娟都來了。他們臉上佈滿烏雲,彷彿瞬間便會大雨傾盆。

陳鳴鶴腋下夾個皮包,從醫生辦公室里神秘地出出進進。他的人脈很廣,上到科室主任,下到醫生護士,基本都認識。

在何莉進手術室之前,陳鳴鶴小聲說:「家偉,一切都安排好了,上上下下我都打點過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馮家偉像吃下一顆定心丸,感激地點點頭說:「你走吧,謝謝你。」

陳鳴鶴把臉一綳說:「千萬別見外!」

其實,馮家偉說的全是掏心窩子的話。那一刻,在他看來,陳鳴鶴就是活菩薩。

牆壁是白色的,門是白色的,床單是白色的,燈光是白色的,何莉的臉也是白色的,在長長的走廊里,何莉被緩緩地推進手術室。

手術室外面靜得出奇,宛如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在這個白色的空間里,馮家偉感到嗓子被一塊又臟又臭的抹布塞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護士輕輕掩上手術室門的那一刻,年邁的何母忍不住掩面抽泣。馮家偉心裏已經亂作一團,見岳母這副模樣,頓時也有想哭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家像共同待在一個熱鍋里,每秒鐘都那樣難熬。每過一會兒,馮家偉便看一次表。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高個子大夫走出來。

大夫穿着墨綠色手術服,手上戴着膠皮手套,眼睛發出幽幽的光。

馮家偉快步迎上去。大夫搖搖頭,小聲說:「晚期,全身擴散,只能合上傷口,進行保守治療。」

馮家偉頓時蒙了,彷彿天要塌下來,苦苦哀求道:「大夫……您再想想辦法……」

大夫無奈地搖搖頭,然後轉身進入手術室。

馮家偉將拳頭重重地砸在白色的牆壁上,在場所有人頓時明白要發生什麼。

何母再次嗚咽。何莉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從九月懷胎到呱呱落地,又含辛茹苦地養大。得知這個消息,她又怎能控制住內心的悲痛?

熟人並非是萬能的,目前醫學暫時觸及不到的領域,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再多的金錢,再高的地位也是枉然,只能眼睜睜地瞅著病人的病情不斷惡化,直至離開這個世界。

錢能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是真正的問題。

11

現實是殘酷無情的,所有人都是現實的奴隸,任由現實擺佈。在現實面前,由不得誰高興或不高興、接受或不接受。能做的,唯有面對現實,接受現實。

何莉從手術室里出來時,臉色蒼白如雪,緊閉雙眼,樣子極其嚇人。馮家偉忍着悲痛,沖其他人擺擺手,示意大家別吱聲。

事已至此,那個美麗的謊言還不能揭穿,大家必須強裝笑臉,將真相能瞞多久算多久,直到瞞不住那一天。

馮家偉打電話把何莉的病情告訴陳鳴鶴,陳鳴鶴也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許久沒說話。

沉默片刻,馮家偉聲音很低,說:「鳴鶴,化工廠那邊,我暫時去不了了。醫生說小莉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想陪陪她……」

陳鳴鶴連聲說行,又勸馮家偉一陣,才掛電話。

何莉醒來時,馮家偉強裝笑臉,說:「小莉……醫生說你很快可以出院了。」

其他人也故作若無其事,連聲說是。

何莉的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有氣無力地深吸幾口氣,又緩緩閉上眼睛。就在她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緩緩閉上的那一刻,馮家偉痛苦地將頭扭向一側,眼淚嘩地淌下來。

12

幾天後,何莉已能下地走路,可能心理因素起了作用,看上去她的心情還不錯。她還勸馮家偉:「你快回廠里看看吧,耽誤了這麼久,鳴鶴會不高興的。」

馮家偉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等你能照顧自己了,我就去。」說完,他用手指輕刮何莉的鼻尖。

何莉笑了,笑着笑着,淚水莫名地淌下來。

看見何莉流淚的一瞬間,馮家偉差點兒也淌下淚來。他怕被何莉看出什麼,只好找借口離開病房。

出院后,何莉的病情時好時壞,即使吃下豆粒大的飯菜,也要嘔吐好一陣子。況且,她還要定期到醫院化療,原本瘦得如同竹竿的身體,經過一番折騰,如今都快變成筷子了。

見她一天天消瘦,馮家偉心如刀絞,又不得不強作歡笑。

謊言如同一團火,一時半刻還能瞞得住,時間久了是包不住的。

何莉冰雪聰明,見自己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似乎也預感到什麼。以後的日子,她不再催促馮家偉回化工廠上班。

何莉常常孩子似的偎在馮家偉懷裏,幽幽地講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有些是孩童時的,有些是上學時的,有些是工作后的。她像個老嫗,嘮叨起來沒完沒了。馮家偉一點兒也不覺得煩,時而用手輕輕拍打她的身體,時而輕輕拿掉她額頭的一根頭髮。

有時候,何莉也會一反常態,莫名地發脾氣。

有一次,馮家偉在廚房做飯,時間稍微長些,她便將一個茶杯摔到地上。

馮家偉趕過來時,她還喊:「你離我遠一點!」

馮家偉只好一聲不吭地將地板上的玻璃片,一塊塊地撿進垃圾袋。

僅僅片刻時間,何莉便像做錯事的孩子,一副乖巧的樣子,說:「家偉……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好嗎?」

馮家偉將何莉緊緊摟在懷裏,勉強笑一下,說:「小莉,你是我今生今世最愛的人,我又怎麼會怪你呢?不管你做什麼事,我都喜歡。」

何莉笑得很甜,眼裏卻有淚水淌下。

事實上,在何莉生命的最後時刻,兩個至親至愛的人,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接受了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可是,他們誰也不肯將真相挑破,彷彿一旦將那層薄紙捅開,隨之而來的將是天崩地裂。

這天下午,陽光很好,何莉躺在馮家偉的懷裏,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后便睡過去了。馮家偉怕驚醒她,木雕似的一動不動,最後累得都快散架了。

何莉終於醒來。馮家偉趕緊挪動一下身體,猛然見到她正用很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小聲問:「小莉,你哪裏不舒服?」

何莉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看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說:「家偉……你不要再騙我,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有一天,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馮家偉的嘴唇一陣劇烈顫抖。許久以來,為了讓何莉心情好一些,他即便心中萬分悲痛,臉上卻要裝作歡心。情緒的極度壓抑,讓他已經受不住任何刺激。這一刻,他的情感閥門終於迸發,滾燙的淚珠落下來,打在何莉的臉上。

何莉的身體越來越差,最後連一粒米都吃不下。馮家偉只好把她送到醫院,依靠打吊瓶維繫生命。

在一個狂風大作的傍晚,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何莉永遠地走了。

儘管馮家偉對此早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可還是抱頭痛哭。

13

送走何莉,馮家偉一連十幾天都躲在家裏,除外出買飯,從不離開家半步。他常常坐在電腦前,寫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最多的還是這些話——老天爺,我究竟犯下什麼錯,竟然這樣懲罰我?為什麼從我的身邊奪走何莉,你乾脆將我的命也拿去吧!

這段時間,馮家偉似乎生活在半睡半醒之間,每天都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馮父和馮母擔心馮家偉承受不住打擊做出傻事來,經常過來看望他。每次見到兩位老人,不等說話,他的淚水便先流下來。

事實上,此時此刻,年邁的父母已成為支撐馮家偉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若沒有他們,恐怕他一頭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父母年紀大了,終有一天需要人照顧。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兩位老人又該怎麼辦?

馮家偉常常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胡思亂想,一個鮮活的生命說沒就沒了,看似堅強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他想起那天在醫院郭乘峰說的話,定期體檢是非常有必要的,等到身體有了問題再去醫院,常常是無力回天。醫生曾經告訴他,何莉的病如果早點醫治,情況就不一樣了。可是,發現時她已是胃癌晚期,臨床上已沒有任何治療意義。

何莉這樣的女人,只知道上班賺錢,從不關心自己的健康。即使她感到身體有異樣,也是在僥倖心理的支配下一直忍受,直到忍不住了,一切都晚了。

馮家偉走在空蕩蕩的房子裏,頓時感到房子大得驚人,彷彿永遠走不到頭。他常常從這個房間走向另一個房間,整個上午就是這樣一停不停地走着。有時他把何莉生前用過的梳子或髮夾拿在手上玩弄片刻,再繼續走來走去。

房子成為他生活的全部空間,也是他生命的全部。除了房子,他一無所有。

記得上大學時,馮家偉參加過以「人生的意義」為主題的辯論會。作為正方的選手,他曾經提出「人生的價值在於奮鬥」的觀點,他的慷慨陳詞,引來觀眾經久不息的掌聲。

在全系師生面前,馮家偉一鼓作氣將反方的胖男生駁得體無完膚、啞口無言。可是,今天他卻完全認同胖男生的觀點——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是啊,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人說走就走了,不管榮華富貴,還是高官厚祿,終會成為過眼煙雲。每個人都是世間的過客。

想必是馮家偉受到了刺激,所考慮的問題讓人匪夷所思。

有時候,馮家偉恍然感到,何莉走得不明不白。這麼多人中為什麼偏偏是她生病呢?為什麼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

原本毫無意義的問題,卻讓馮家偉產生濃厚的興趣。他決定把問題的答案找出來。何莉雖然走了,可是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活着,要以此來告誡那些活着的人,避免悲劇再次發生。

馮家偉整天坐在電腦前,搜索導致胃癌與哪些因素有關的信息。通過搜索查看,他才知道,導致胃癌的因素除了生活習慣、人體機能、遺傳基因等內在原因外,還有環境條件等外部原因。

問題已經很清楚,可是他還是一刻不停地在網上查詢,並且查找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馮家偉利用外出買飯的機會,買一些醫學方面的書。他如醉如痴地從早看到晚。

馮家偉待在家裏的這段時間,陳鳴鶴來看望過他幾次,也常打電話安慰他。化工廠的事暫時委託張師傅代管,若是事情多了,陳鳴鶴還從公司里抽些人過去。因此,雖然馮家偉幾個月沒上班,可是生產依舊。

這一天,陳鳴鶴打電話問馮家偉近期狀態怎麼樣,馮家偉說還好。

聊了幾句后,陳鳴鶴說:「你與其整天閑在家裏,還不如早點兒去上班。」

馮家偉悵然若失地嗯了一聲,隨後沉默。

掛了電話,馮家偉的腦海里便浮現出工廠里那根高大的煙囪。驀地,他恍然感到自己手上拿着一把鋒利的刀,刀尖上沾滿鮮紅的血。

-----------------------------------------------------------------------------------------------------------

孫健,作家,山東廣饒人。已出版長篇小說《同學會》《公考》《假如讓愛多等一天》《一起走過那年的雨季》等。《同學會》曾獲黃河口文藝獎,黃河口文化之星。短篇作品見於《小說月刊》《青年博覽》《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新民晚報》《博愛》等多家期刊。作品曾入選《名家微型小說精品》《中學生成長經典書系》《中國微型小說百年經典》等。

新浪微博:@zj孫健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公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公考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噩耗(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