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南都侯府(三)

第八十三章 南都侯府(三)

面對李元貞提出的條件,李東陽道:「若我不願回去,又非要保住她呢?」

李元貞嘆了口氣,道:「皇叔,你這樣做,不是在為難我么?」

他說著,卻列開身體,明顯放任天衡道宗的人為難我們的態度,白伶俜他們見李元貞退開,再一次持劍向我們走來。

「師兄……」

我站在李東陽身後,想了想,又不由苦澀道:「或許,應該稱呼你為小侯爺,當年你我萍水相逢,若不是因為之後發生的事情,也算是半個朋友,我從未曾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當年是我一時氣盛,誤解了你的好意,已然害你失去良多,如今更不敢再連累你為了我身陷險境,你本就與這件事沒有關係,還是……」

說著話,李東陽卻緩緩轉過身來,對上他的眼睛,我的語勢一滯,硬著頭皮接著道:「還是快跟武陽郡主回去吧。」

李東陽望著我的目光開始變得沉痛和不可置信,片刻,凄凄慘慘地向我笑了一下:「阿婧,你這是不要我了么?」

聽到阿婧這個稱呼,我的心中忽然一痛,過去的那麼多年,我是徐婧容,卻也有另一重身份,璇璣山上那個懵懵懂懂的鄉巴佬阿婧。

雖然做那個阿婧挺可憐的,修為不高,武功也不好,總是被人欺負,幾次死裡逃生的,還未免被人尋仇,被師父和師兄關在山上不能下山,她膽小怕事,貪生怕死,還喜歡占各種小便宜,可不得不說,在做阿婧的時候,那卻是一段難忘而快樂的時光,因為在那段時光里,存在著李東陽。

屬於徐婧容的記憶,雖然已經想起,但關於阿婧的一切,卻也不曾忘記。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平衡徐婧容和阿婧這兩種不同的人生,正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維揚和李東陽這兩個人。

只能輕輕地道:「你想保護我,想讓這些人放過我,可真正不肯放下的人,卻是我。」

退後一步,手指緊緊握著天殊劍,劍尖指著白翳真和白伶俜這兩個人,咬牙道:「他們害我師門,屠我全族,此仇此恨,即便是我死了,也沒有辦法消解。」

「阿婧……」

見我再次持起刀劍,一副將要和他們動手的樣子,李東陽急急地道:「不要……」

他緊緊皺著眉頭,勸慰我:「報仇的方式有千百種,為那些死去的人討還公道的方式也有千百種,無論怎麼樣,我都可以幫你,唯獨不能看你不顧自己的性命。」

「徐婧容,你以為你能殺了我么?」

白伶俜忽然開口,臉上勾起陰毒的笑容:「你是修為高深,那又怎樣,能抵擋得住在場的眾人么?」

看到她的那張臉,就讓我瞬間想起以前,那時候她剛來昆崙山,一身白衣如雪,看似溫柔體貼,可誰也不想到,心腸竟歹毒如蛇蠍。

「白伶俜,有一件事,早在十年前我就想問你了。」

我緩緩抬起頭,向她問:「秦師兄的死,和你有關么?」

「那個秦若瀛啊……」

白伶俜頓時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回答道:「他勾結魔教,意圖破壞南疆之戰,是我中原武林的叛徒,我們將他抓進天衡道宗審問,可他骨頭卻硬的很,不管怎樣拷問,都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的罪行,對了,他的雙眼是我刺瞎的,膝蓋骨,也是我生生剜出來的哦……」

聽聞秦師兄在死前遭受的折磨,我的心中一痛,痛到感覺全身都在微微發抖,又聽白伶俜哼了一聲,頗為嫌棄地道:「硬骨頭就是硬骨頭,在剜去他膝蓋骨的時候,硬生生害我折斷了一把匕首,時至如今我還記得,他被關在牢里,疼得讓我直接殺了他,可這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持劍向她劈了過去,白翳真眼疾手快,替她接下了這一劍。

皺眉向我沉痛地勸說:「徐姑娘,不要一錯再錯。」

「你說一錯再錯?」

握著劍的手都是抖的,硬著聲音勉強保持著冷靜:「敢問白宗主,我們到底哪裡做錯了?」

「在南疆之戰中,秦師兄當真是出賣中原武林的叛徒么?你們沒有證據,就因為幾次圍攻出了差錯,就把姦細的罪名按在他的頭上,難道就不許是你們天衡道宗的人,出賣了我們的計劃?我何師兄,在南疆那個破地方,為了救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才被燒得面目全非,修行皆廢,也是你們這些人,污衊他,逼迫他,害他慘死。」

想起從小到大一直陪伴自己的師兄師姐們,最終卻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就好像有一把刀狠狠地剜在了心上。

「當年凌雲閣大火,陸師兄為了保護凌雲閣中的秘籍心法,耗盡心力而死,他用性命換來的東西,卻被你們一車又一車地拉回了天衡道宗。」

劍尖指著白翳真,咬著牙連聲音都是抖的:「敢問你們憑什麼!憑什麼!」

「以前我總以為,一個人即便壞,也總該有個底線,見到你們方才明白,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究竟有多壞都不知道,那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在我正和白翳真質問的時候,白伶俜尋到機會,持劍飛躍而起,直直地向師姐刺了過去。

我急忙閃身擋在師姐的面前,揮劍將她打了過去,見我與她動手,白伶俜哼了一聲,冷冷道:「徐婧容,你去死吧!」

她本就打不過我,即便十年過去了,也依然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如今的我,還有天殊在手。

揮劍向她劃了下去,白伶俜的衣衫被我削去了半截,天殊劍靈力的寒氣刺入她的心肺,她落在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看著她現在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悲哀:「白伶俜,你恨我,左不過因為維揚的事,只可惜,直到死,他念的人依然是我,一直到死,你都沒能讓他正視看你一眼。」

「你住口!」

白伶俜被我的話刺激到,徹底瘋了,毫無章法地揮著劍,沒有打到我,自己在地上踉蹌了幾下,險些跌倒。

只能嘶聲斥責道:「你們都是死的嗎?快殺了她……殺了她……」

「白宗主……」

一直在後方看戲的李元貞忽然開口,慢悠悠地道:「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應該有個了結了。」

白翳真站在原地,糾結片刻,持劍對著我:「徐姑娘,我本不願傷你,可你犯的錯實在太大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時至如今,他仍說什麼迫不得已,然而所有的惡事,明明因他而起,也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如今看著他這張偽善的嘴臉,當真令人作嘔。

我冷冷一笑,反問:「白宗主如今是在做什麼,難道在我面前演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樣子,就想讓我忘記我師門的仇恨,和徐家滿門的死?」

白翳真的身體一震,低了下頭,苦澀道:「徐姑娘說得對,你我之間,果然是要以死作為結局的。」

很顯然,他不想死,所以最終,選擇讓我去死,就像十年前那樣。

其實他當初說,當年在昆崙山上,希望我能逃出去,不想看著我死之類的話,我是相信的。

可惜,只可惜,他這個人永遠將自己的功名利祿放在第一位,若我的性命,和他的性命,和天衡道宗的利益相互衝突時,他要犧牲的,也只會是我。

見白伶俜和白翳真皆與我動手,李東陽最終也加入進來,他一手護著師姐,一手持劍糾纏白翳真,在來到我身邊的時候,一把將師姐推進了我懷裡。

我剛接過師姐,卻見他又一個折身,接過白翳真的一劍,向白翳真踢了一腳,將他逼退回去,又橫劍擋住了白伶俜的攻勢。

這些年,他的修行精進了不少,抑或當年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表露過真正的自己。

面對白伶俜和白翳真兩個人的圍攻,竟也漸漸地佔據了上風,眼見著白伶俜和白翳真不是我們的對手,玉清台下的人,如同黑色的潮水,將我們圍在中間。

天降異色,遠處的俘虛塔發出巨大的聲響,在場的人皆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俘虛塔的方向。

卻見一個人從塔中突破而出,御風神行,朝著玉清台的方向飛躍而來,他全身穿著灰白相間的門派服飾,由於被困多日,顯得鬆鬆垮垮的。

墨發披散,在狂風的吹拂下,肆意揚起,落在玉清台上,清冷的身形轉過去看向眾人。

面對突然出現的一個人,玉清台下的人皆愣了一愣,待看清了他的臉,我也怔了一下,隨後喊:「沈師侄……」

沈星沉將目光轉向我,原本有些漠然,但看到昏迷在我懷中的師姐時,視線定了定,隨後向我頷首:「徐師叔……」

他這樣稱呼我,八成是早已猜出了我的身份,只是看他現在的樣子,渾身上下儘是傷痕,被凌虛子關在俘虛塔中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難免有些心酸。

片刻,他轉向凌虛子道:「掌門,時至今日,你仍是不肯回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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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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