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兒果真沒用
一聽說我沒飯吃，桃子就說：「怕什麼，我們可以去撿蔗節吃呀！」
我眼睛一亮：是呀，撿蔗節吃，我們平日里就喜歡做的事。
沒多少功夫，我們已到三百米開外的阿霖鋪子。這裡有賣黑皮甘蔗，又叫鐵蔗，肉脆多汁，清甜可口，想想都流口水。
好巧不巧，二堂哥黃壯從鋪子里走出來，「噗」的一下，嘴裡的蔗渣吐到我們頭上：「哎呀，這鐵蔗甜死了，兩角錢就能吃到肚子撐啊！」
說完，又誇張地咬住上一大口，只是沒能咬斷，用力一掰，「砰」的一聲，蔗段另一頭就敲到他腦袋上。
我感覺他腦袋」嗡嗡「地疼，看著他耳朵上被敲出來的血絲，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兩角錢鐵蔗，有這麼長。
當然，我倆是沒錢買的，只能尋找地面上的蔗頭、蔗尾，蔗節……我們統稱為蔗節，是別人吃蔗時，嫌棄並丟掉的，因為蔗頭堅硬，蔗尾味淡，蔗節稍硬還少汁。
黃壯離開后，我們便輕車熟路地行動起來。首先，拉起前面的衣角，在肚皮上形成一個兜；接著，把目標蔗節踩在腳底，趁沒人注意，就飛快地撿起來，藏在兜裡面；最後，肚兜裝滿了，就閃到後面的小樹林里，分贓享用。
我們顧不得計較別人口水，也不懂那帶酒味變紅色的會有毒，「噗噗噗」三兩下，咬掉蔗節上粘著的泥沙，感受到嘴巴里甜甜的汁液，經過喉嚨，再流進肚子，就心滿意足。
不偷不搶，為何如此偷偷摸摸？知道害羞了的，怕被人看見笑話。
不過，今天真倒霉，怕什麼來什麼，熟悉的嘲笑聲由遠而近：「丟死人了，哈哈哈……」
該死，得馬上把東西藏好！我一慌張，猛地一拔正咬著的蔗頭，鮮血就爭先恐後地從嘴裡冒出來。
桃子見狀，急得大哭：「哎呀！吐血啦？要死人啦……」
這時，黃壯已經從小樹林的另一邊鑽過來了：「哈哈，竟有人撿蔗節吃！羞羞羞……」
桃子也顧不得被羞了，抱著黃壯的大腿：「求求你救救哈妹，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黃壯略一思索：「你自己說的，可算數？」
桃子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嗯，絕對算數，我發誓！」
黃壯：「那好，你以後免費幫我抓頭虱？」黃壯頭皮癢得不得了的時候，會請我們幫他抓頭虱，抓一隻一分錢。
桃子：「好！」
黃壯這才擺出一副高人的架勢，雙指虛空畫了個圓，然後通過圓心指向我，口裡念叨：「急急如律令，止血！」
然後，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像是幾乎耗盡精力：「好了，我已幫你止血。你吐完這口血，稍會，出血會越來越少，很快就不流血。」
我吐出來一口，果然沒多久就止血了，頓時對黃壯十分信服。我舔了舔空空的牙洞，撿起掉在地上的、還粘著血絲的牙齒，滿懷希翼地看著黃壯。
「能不能，幫我把牙齒弄好？」我說，「我也免費幫你抓頭虱。」
「不！」沒想到，黃壯一口拒絕。
我急得團團轉：「那，那你要怎麼樣才肯答應？」
黃壯慢悠悠地：「牙齒肯定是弄不回去的，不過……」
我眼睛一亮：「怎麼樣？」
黃壯繼續賣關子：「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是天機不可泄露，今天的所有事情你必須得保密。」
「我發誓不對任何人說。」我說完，看黃壯仍不滿意，「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黃壯終於說出目的，「以後放牛，我的牛你都要幫我看著。」
「好！」我趕緊答應。
黃壯這才搖頭晃腦地：「天靈靈，地靈靈，牙齒仙子快顯靈……」接著，鼻腔里哼哼呵呵了一會。
然後，好像是用牙齒仙子的語氣對我說：「如果掉的是上排牙，就把落牙扔進床底；如果掉的是下排牙，就把落牙拋到屋頂。過不久，會再長新牙齒出來。」
我對黃壯千恩萬謝，顧不得其他，只一心想著，牙齒什麼時候才能長出來。
桃子難得聰明一回，問黃壯：「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撿了蔗節在這裡吃？」
「我哪裡知道，我正在林子里拉屎……」黃壯說，「然後，就看見你們進來了。」
我倆一同求黃壯：「我們撿蔗節吃的事，千萬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於是，黃壯又以此要求，我們一人答應他一件事，等他想好了再來提。
可我沒有想到，沒過多久，黃壯竟向我提出那樣的要求。
村裡晚季稻插秧接近尾聲，各家就開始著手賣穀子的事情。
那晚，大伯大娘來家裡，和爸媽很激烈地爭吵得起來。屋頂正在滴滴答答的漏水，落在他們身上，竟全然不覺。
原來當年分家時，只分給爸媽一個房間，後來肯定是住不下的了，幾次搭建茅草房，又都被颱風颳走了。爸媽東拼西湊，蓋起了現在的這棟平頂房。只是因為錢不夠，房子都還沒完全建好，屋頂還漏著水，圍欄也未砌……大伯家就提前要求還清錢。
第二天，放牛坡上。
黃壯對我說：「我媽說了，我們兩家吵架了，讓我不要跟你家孩子玩。所以，我們只能在外面偷偷地玩，不讓我媽看見。」
我心想，我盼不得不用跟你玩。
只是，前些日子還行，牛要耕田，人要布田，都不放牛。現在卻沒辦法，我和桃子，只能默默地兌現著承諾：桃子給黃壯抓頭虱，我給黃壯看牛。
中午回家，卻見大娘堵在我家門口，頭上頂著個誇張的包布，身後還跟著氣勢洶洶的:大伯和大堂哥、二堂哥。
只聽到媽媽急聲大喊：「平啊，快帶著你妹妹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哥哥帶著跑了一段，身後卻傳來媽媽的尖叫：「哎喲……救命啊……救命……」
我扭過頭來，看到大伯竟一隻手抓住我媽的頭髮，另一隻手劈頭蓋臉地打！
哥哥欲跑回去救人，大娘、大堂哥就朝哥哥逼近。
「跑啊，快跑啊……」又聽到媽媽叫喊，「哎喲……救命啊……」
哥哥就一路奔跑，一路大喊：「爸，救命啊，爸，快來救媽啊……」
我跟不上哥哥，被樹根絆倒在地。
這時，爸爸不知從哪跑回來，想要救媽媽，就伸手去扯大伯的手，但大伯死死地揪著媽媽頭髮不放，爸爸越扯大伯的手，連帶著媽媽就越是嗷嗷慘叫。
眼見拉不開，爸爸便在大伯背上捶了幾拳，可人家就是死打爛纏不鬆手。
我差點就吼出來：你他媽的一個大男人，有種跟我爸打呀，揪著我媽頭髮算什麼？
那邊，大娘和大堂哥，已經朝爸爸圍了過去。爸爸大手一甩，攻擊的對象變成大娘，大伯還是不肯放開媽媽，倒是大堂哥對準爸爸拳打腳踢。
哥哥、二堂哥也加入了戰場，一時間，混亂不堪……
我蠢蠢欲動，黃壯卻突然橫在我面前：「你還欠答應我的一件事，我現在就向你提要求：你不準去幫忙。不過，就算是你去幫忙，你也打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