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互相嫌棄

欽天監存在的時間與整個王朝同歲，雖明面上是主管祭祀占星一類，但凡是他們想管的，皆可不計通知直接調動各類府衙配合，只稟於皇帝知曉就可。

按理說，普天之下竟有這麼大權勢明晃晃立於帝王當前，那不亞於卧榻之下酣睡了一隻猛虎。所以，欽天監歷來與王朝的關係總是勢如水火，卻又恰如其分地守捏住那麼一道底線，變得互相諒解寬容了起來。

王朝需要欽天監糊弄黎明百姓，好叫他們恪守本分。而欽天監明顯沒有這個自覺，他們向來只把國泰民安放在首要位置，監視王朝不過是順帶，其他惠民或教之安生立命良策方為根本。

傳說第一任閣主是天上仙者下凡輔佐帝王大業的，所以他們擅符籙，習得明通天地，推演古今的能耐。

總之，至始而終便將自己放置在輔佐天下蒼生，匡扶正義的位置上。叫皇權既惱又怒，悔不當初與虎謀皮。

皇帝既然自稱天子，那必然是要聽天的安排。他們這些人便說自己直通上蒼本意，於是，搶先一步掛上了帝師名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理所當然也。

若是首屆帝王還在，不知會生出怎樣感悟。反正之後的歷代帝王皆是萬般哽咽於懷，那是一種我拿你當兄弟，許你榮華富貴無上權力，你卻盡琢磨著要怎樣當好我爹的難過。

可又能怎樣？即使帝王再是難忍，那也不能明著刁難，不然便是不敬上天。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世上離不開他欽天監的存在。毫不誇張地說，若是皇廷朝野鎮得庶民筋骨，使之不亂。那欽天監便是輔正靈魂，讓其產生歸屬，使之不離。

如何這麼大能耐，那倒要說道說道這創立欽天監之人下的那盤大棋，確實牽動了天下。因為大多數人無利不往，是以眾所周知，只要關乎國計民生的，他們都有涉獵。

而且，欽天監各部分工向來明確，占星算卜只是其中一門。他們早已脫離朝堂，遊走江湖之遠，且勢力盤根錯雜。

他們有的研習醫術，時而坐診於尋常醫館。精湛的醫術以及不收分文的態度，使得他們在民間推崇度極高。

然而歷代帝王並沒有不做掙扎任其強出風頭，他們要求每一任閣主必將是自己的嫡系血脈，且欽天監方士中皇族旁支人數得佔三成。

如此好事，人家自然點頭應允。先不論來者善也不善，畢竟他們這些修者可不能娶妻留後的，皇族也算是彰顯誠意。既然擺明要當帝王家師，那就需要盡心儘力輔佐才行。

最初，每一任遞送過來的皇子都會經由全閣最有能力的上一任閣主調教。教科書般的儀式，每一步一頓堪稱測量過的精確生活，務必叫其謹記天下蒼生為之根本，世間萬物方得始終的大訓。

還別說，這樣的洗腦果然有效。就在皇族那邊沾沾自得於自己人掌控欽天監時，人家給他們打造了一個有如神子一般喜怒不行於色的非正常人。

一切照本宣科，說白了就是一個毫無主見的傀儡。皇室在發現自己的小計劃破敗后，索性推了族中兄弟們去繼續攪亂那兒，好叫那些好為皇師的方士們頭疼。

皇親貴戚，打不得罵不得，在時不時抹黑欽天監一把后，看你們還怎麼樹那道貌岸然的形象。

可惜終究石頭砸得還是自己的腳，因為欽天監的方士皆以欽起名，表示自己脫離塵緣，決心一輩子敬奉師上，孝慕弟子之稱謂。

當然他們暫時不知，是以在旁支的選拔中，向來青睞調皮搗蛋者，有的趨於成年。一旦被選中，誰都會有不甘，自然心中怨懟。因為地位，榮譽，姓氏，全都會不復存在，當然這是后話。

何以至此，那便只能暗嘆當朝太祖皇帝坑得一手好兒孫，誰讓曾經第一任帝王允諾過當時尚是第一任閣主之人的一個條件呢。

那時剛打下江山，國家內憂外患，他們倒好得親如兄弟。

皇帝想要封閣主為王，企圖進一步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那閣主推脫自己離塵之人的身份，不好過於干涉塵世，與修行無益，這才作罷。

此時正好臨來後院報喜，只見帝王愁眉才擰瞬間展顏。笑呵呵道：「既如此巧合，也算是上蒼諒見，要咱倆做這回兄弟的。

這笑聲充滿魔性，惹得第一任閣主心中發虛，生怕眼前的的皇帝再一次發揮他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特長，只敢在聽完之後輕呼一口氣。幸好，尚能維持這最後的體面離開宮宴。

」欽弟，你看這樣可好。今後我的子孫中間一字皆喚為欽，也不算辱沒了我倆的平輩交情。「欽初代閣主先是愣了一愣，隨後略微矜持地點點頭。意識到無法拒絕，他的心中時而五味陳雜，時而山呼海嘯。

師父，我對不住你，咱們派的招牌我先毀為敬。可是徒兒已經儘力算過了，未來咱們派絕對不虧。您先暫且忍耐多出來的那些徒子徒孫，就把他們當烏雲放了吧。

是以，在起居舍官的記錄下，這承諾算是板上釘釘地敲實了。先不論皇朝後輩們是怎麼苦練，在定死一個字之中想名還不帶重複的技能，更是為爭得那欽字前面一個字傷透了腦筋。

以上種種，足以叫那些皇親貴胄們老實一段時間。可不能被剝奪了姓氏，終身無有所后。是以，一到挑選大典臨近，整個王廷安靜如雞，有的甚至願意裝作深沉一輩子。

總之，不管怎樣，對方打得如何算盤，兩方勢力也算各自找對了平衡點。因為，在欽天監稍微支撐得起跟腳后，便向皇家提出要求。

昨夜師祖託夢而來，是以為遵其遺命，送來的必須當是七歲孩童，不答應他們就自己挑人，且同樣和皇族斷絕往來，否則就別想當閣主。皇族自然不願嫡系血脈再讓別人教化，於是選擇了后一個要求，前提是未來儲君不在挑選名單之列。